第21章 21秦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有没有出现的时候，苏南就背着竹编背篓，拿着一把镰刀出门了。
秦一杰还没醒，她轻轻关上院子的大门，往雷公山上走去。
平常都是水生跟她一起去，但是昨天晚上水生跟她说今天不能去了。所以她今天只能一个人出发。
爬山的过程安静又有趣，少了水生在耳边问东问西，她的注意力被雷公山所吸引。山上的植物们也刚刚清醒，经过一个晚上的休养生息，看起来枝叶更绿更苍翠，颤动的枝头上还有露珠在闪动。
苏南一经过，偶尔有小鸟扑棱扑棱飞起又停下，不知是被她吓到还是在跟她打闹。
往常她和水生一般是直奔目的地，摘些蘑菇和草药就下山。今天一个人自由些，她便往更高的方向走。
越往上，树木越高，也更凉快。山风吹来，卷着树叶，闭上眼睛仿佛自己在海边。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难走，有的地方甚至没有路，需要手脚并用爬上去。
山上还有小动物，因为她有时觉得身后有细细索索的声音。也许是小松鼠在爬吧，本来大山在她眼里就是活的，她没有太在意，和平相处就好。
她发现越往上植被越多，还有很多下面没有的植物。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除了她平时画的，还有上回在图书馆临摹的一些草药的图，她数了数，今天一共发现不下十种。
这真是一大收获。她选择一些看起来已经成熟的挖出来。这几天魏振明在村子里，她可以拿回去问问他。
苏南一路追着找着，她发现自己绕到了雷公山的后山。走到这里上山的路已经没有了，要想上山只能自己开路。
她用镰刀劈开一小块地方，试着往上攀爬。太累了，今天背着背篓也不方便。她放弃了。
她打量自己站着的地方，这个位置已经很高了，旁边还有一小块相对平坦的山岩。
苏南打算过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下山。
她拿出昨晚蒸的素三鲜包子，一边吃一边欣赏眼前的风景。在早晨薄雾的笼罩下，远处依稀能看见连绵起伏的大山，好像一副水墨山水画。这个时候来点古琴伴奏就好了，如果会舞剑就更帅了，她想起以前看的一些英姿飒爽的小视频。
她走到岩石边上，这样视野更开阔一些。她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竟然是个悬崖，往下看能看见裸露的山体，全是坚硬的石头，再往下就是雾蒙蒙一片了。
这要掉下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捡到什么武功秘籍金手指啊。
岩壁上有野花，离她不太远的地方有蜜蜂在飞，而且好几只。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味。没错，真的是甜味，就好像是——蜂蜜的味道？
她眼睛一亮。这么高的位置上，不可能有人在这里养蜂。那就是野蜂，难道下面有蜂巢？
她整个人趴在岩石上，仔细观察下方的岩壁，发现有几条石缝中果然有一种半透明，类似凝胶的物质。
这一下勾起了苏南的好奇心。
下面离她不远的石壁上有一块凸起的地方可以供人落脚。如果有蜂巢的话应该就在那下面，岩石阻挡了蜜蜂，也许可以踩在上面去摸摸那些半透明的东西到底是啥……
说干就干！
她迅速爬起身来，背对着悬崖，用手撑着岩石往下爬——
因为看不到身后，她只能凭借刚刚的记忆试探着往下走，直到踩到那个凸出的地方才把重心慢慢往下放。
然后另一只脚再继续试探，等两只脚站稳之后，她才慢慢吐口气，其实她也挺害怕的，还好下来了。
果然，岩壁缝隙里好几个地方都是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
有个地方甚至是乳白色的半固体，而且在阳光的照射下顺着岩壁往下流，因为是半凝固状态，所以并没有滴下去。
苏南伸出指头，蘸了一点轻轻放在舌尖上——
哇！浓郁的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是她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甘美。
这真的是蜂蜜，起初含在嘴里有一种酸味，但是不涩，然后随着温度升高慢慢变成甜味，味道浓烈很上头。
她又挖了一大块。嗯，不仅不腻，反而神清气爽，真是绝好的东西。
哎呀，她懊恼地发现自己没带任何可以装蜂蜜的东西。
怎么办？没法带回去了。她只能再挖几大口自己解馋。明天她得再来一趟，带回去给秦一杰和水生他们也尝尝。
苏南突然顿住了，她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位置很尴尬。刚刚下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她站的这个位置虽然凸出来，但是岩壁是往里收的。
也就是说她下来容易，上去的话，脚没有着力点……
怎么办？她试了几次，手能够得着上面的岩石但是脚没地方踩！
她够了几次没够着，没有支撑点就无处发力。
她冷汗都下来了。不会吧？难道真上不去？
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慌得不行，左右看看，没有发现可以借力的地方。
这也太荒谬了，她眼前已经浮现出自己在这里饿得晕过去的场景，然后被风雨淋湿又打醒，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最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我上不去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她必须喊几声，不然她快吓死了。
她急的想跳脚，但是又不敢跳。她怕她站的这个地方松了，那她就惨了。
难道她最终的结局——
苏南不敢想了，现在她无比后悔自己的贪吃。
以后人家一提起她，就会说，看看李家村那个苏南，那是被自己蠢死的……
不不不，没人知道她是被蠢死的、贪吃死的，可能大家以为她是失足掉下去了……
只是可怜了秦一杰……
苏南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好舍不得秦一杰啊，她也舍不得李家村。
她好不容易接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的事实，老天爷怎么能这么作弄她呢？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擦了擦眼泪，心里还在想：老天爷快救救我吧！我如果上去了，我以后做事一定仔细考虑清楚，再也不会这么莽撞了！
她擦眼泪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根藤蔓，她眨眨眼睛，愣住了——
这怎么出来的？
刚才没有吧？
她左右看看，除了岩壁和脚下的云雾什么也没有。刚才飞来飞去的几只野蜂也不见了。
抬头看看，只有天空和岩壁上的小花。
“有人吗？”
“谁在上面啊？”
一片死寂，没人回答她。
她勉强按下心中的毛骨悚然，拉了拉藤蔓。
拉不动，感觉很结实。
苏南竭力让自己镇定，她再衡量了一下，单靠自己她今天是无论如何爬不上去了。
她盯着眼前的藤蔓，她和秦一杰的未来，只能全靠眼前这不知从哪里来的藤条了，希望它足够坚实。
深吸一口气，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苏南咬着牙，一只手抓住藤蔓，大半个身子悬在岩壁外面。她尽量不去想下面的悬崖，以这个为支点，爬起来容易多了，没两下她就上去了。
她浑身发软，瘫在地上，心剧烈地跳动。她不敢再往下看，自己这算是死里逃生啊。
但是四周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风也停了，连只动物都没有。只有她的背篓立在地上……
难道真的有山神？
她呆立了一会儿，面朝刚才藤条的方向，双手合十弯腰鞠了一躬：“不知道是哪位神仙今天救了我，苏南在这里谢谢您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做人，珍惜生命。再也不冲动了！谢谢你！”
她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背起背篓下山了。
下山时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有眼睛看着。可她几次回头，只有叶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声音。
她只能作罢，自己都能穿书，真有神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她下山后良久，从林中一株粗大的树后出来一个人，看着她远去的方向面露犹豫……
————
到山下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苏南一颗心总算落地，她走路还觉得腿软。起码最近一个星期她是不敢再上山了。
李家村的村民们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了。今天是个好天气，马上该播种了。
苏南一路跟迎面而来的乡亲们打招呼，不知道为啥，她总感觉大家对她比较冷淡。
这种情况出现好几天了，刚开始她没在意，但是持续好几天，再迟钝她也发现了。苏南转过去看看走远的春水叔，他刚才好像没看见她一样，奇怪！
学义叔和六婶也拿着锄头耙子过来了。
“六叔，六婶，早啊！”
李学义没有看苏南，只是经过的时候点了点头。六婶马翠兰快走过的时候才答应了一声，两人越过她径直走了。
怎么了？六叔和六婶以往看到她特别热情，尤其六婶半道上还会拉着她聊几句，说说话什么的……
苏南心中升起疑问，怪不得昨天水生说他不去雷公山的时候吞吞吐吐，可能是有什么事。
苏南回家放下背篓，先去试验地里看看吧。今天是种苗的日子，别的事情先不管了。
她拿了工具往半山腰去。走在路上的时候，遇到李小草，两人结伴而行。
李小草倒是跟往常一样，对待苏南并没有什么不同。也许自己想多了。
经过李思明的家，刘爱玲正站在门口送李思明出门。
这两人，人不咋地，感情倒是挺好。
刘爱玲笑嘻嘻地看着苏南：”“苏南，这是去哪儿呢？”
李思明尴尬地笑笑，他想打个圆场。“媳妇，苏南当然是去我们的试验地，今天要种苗咧。”
苏南笑了笑，没说话。
“苏南，听说你最近在相亲了啊。这样挺好，这女人呐，总归还是得有个归宿，对吧？”
刘爱玲双手抱胸打量苏南，她走到路中间，正好挡住苏南和李小草的路。
“就是——相亲也别这么着急，弄得太难看。这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李家村的女人不懂规矩咧。”
路上人渐渐多了，大家都要走这条路去大队的地里干活。
“媳妇，你赶紧回去吧。别说了。”李思明不想跟苏南起什么冲突。
他看见村长老婆王桂花也在人群里，春来嫂，还有村里几个长舌妇都在。
“刘爱玲，我苏南从来没说过要相亲，我也不想相亲。”
“切，不想？谁信啊？”刘爱玲看一眼在场的人，人真多。
“苏南，我们都知道你——丈夫没了，大伙都理解你。我们也是为你好，你也别说什么其他的。”
“是，苏南，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你这……家里刚出事，你还是要注意点影响咧。”说话的是李二嫂。
“是啊是啊，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传出去多不好啊。”
“是啊是啊。”
“人家上龙公社的人为啥来闹，肯定是你一开始给人希望了呗，大伙说对吧？”刘爱玲真是不嫌事大，一个劲在那里鼓动。李思明闻言抓抓她的袖子，想示意她别说了。
就在这时，从村外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两包东西。
大家一看，居然是上回大闹的刘英俊。
刘英俊那天回去以后被大队长刘国柱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自己酒醒了也挺懊悔，不过苏南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更好了几分。
他觉得苏南跟周围的农村女人不一样，颇有几分女中豪杰的风采，他相信苏南肯定会被他打动，他可是方圆十里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生。
今天一大早，他去供销社买了点礼物，来李家村找苏南。女人嘛，就吃这一套。
“哟，刘英俊，你怎么又来了？还嫌在我们村闹得不够是吧？”
刘英俊尴尬地笑笑。他没想到一来李家村就碰上这么多人，不过也没什么。就让大家做个见证吧。
他走到跟前，把手里的东西拎到苏南眼前。
“苏南，上次是我莽撞了，我是真心的。你收下吧。”
旁边王桂花都看不下去了。她摇摇头，不管怎么说，这种事闹这么大，对苏南对李家村都不是什么好事。
周围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刘爱玲鼓起掌来，她掩嘴而笑：“苏南，人都来了。你就赶紧拿着吧，别在这里现眼了。”
小草站在苏南旁边，她都快被气哭了。她能感受到苏南的手微微颤抖，这个刘英俊太过分了，太不尊重人了。
苏南强忍住心头的怒意，她这会儿心里恨死了在旁边聒噪的刘爱玲。
她冷冷地看着刘英俊：“我不认识你，也没兴趣，你赶紧滚。”
刘英俊不以为意。
“不认识我没关系，以后就认识了。我是上龙公社的，家里有两层的瓦房，还有地。高中毕业，跟着我肯定比你现在强多了——。”
苏南攥紧了拳头，下一秒就要挥出去——
“谁在这里耍流氓？”一个爽朗有力的声音从旁边树上传来。
众人抬头一望，阳光透过树叶直射下来，只觉得一片金光耀眼。
一个高大的身影纵身一跃，正好落在苏南身边——
一群人目瞪口呆，什么时候树上还藏了个人？
这人五官如雕刻般线条分明，目光深邃，鼻梁高挺。身上穿一件皱皱巴巴脏乱不堪的白衬衫，高卷的袖口下，青色的血管搏动有力。
他身材挺拔，浑身充满力量，散发十足的男性魅力。站在苏南身边，两个人俨然就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
刘英俊气急败坏。“你是谁？你——你说谁耍流氓？”
那人环视一圈在场的人，微微一笑。
“我是秦越。”
他单手环住苏南的肩膀，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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