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讨春宴
夜里,月晖照影,院里的古树在石桌上投下一片树影,斑驳摇曳。
容倾总归是要坐起来的,以景就让人给她做了个软垫,这样她坐着的时候能舒服点。
她早已褪了妆容,卸下发饰,一身素白长裙坐在铺了两层软垫的石凳上,拿着笔在宣纸上描抹着枝影,也就是许久不拿笔,心血来潮打发时间而已。
以景出了书房,遥遥望见绰约的身影,疾步走近。
容倾身后投来的阴影盖住了枝影,让她描不了影子,气鼓鼓地说:“以景!你把我的树影都挡住了,我怎么描呀?”
一凑近就被嫌弃了的以景很是难堪,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容倾也觉得刚刚说话的语气不善,瞬间软了下来,搁下了笔,回头仰视着他,说:“是最近天渐暖,我有点上火,脾气就大了些。以景,你别在意,明日我就寻些菊花茶喝,降降火。”
“我又没怪你,不必在意。”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让容倾笑靥一展,转身把自己的画作拿给他,要同他一起欣赏,结果在满月清晖的映照下,就是一张纸上划了几道墨痕,乱七八糟的。
容倾也是没想到,明明影子落在纸上时,那么好看,画出来就跟……狗爬的一样。
她把宣纸倒扣在石桌上,为自己辩解道:“刚刚有风,我没描好,一定是这样!”
以景笑着点头,勾起她一缕青丝捻在手里,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轻声说:“是风动!”
潋潋月光下,和风挟着暖意,沁入二人的呼吸里,院里种的花花草草也开始发芽展叶,一片生机。
自打以景年前在朝堂上举罪六官,以至官位空缺。
于是南平骁提议举办讨春宴,把寒门学子聚在一处,尽显文采谋略,出类拔萃者可考虑弥补空缺,也可纳为府中门客。
当然也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蒙着面纱去一睹学子的风姿,若是有缘,也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容倾就不一样了,她单纯是在家闲的,屁股还青着呢,就要缠着以景带她一起来。
以景怕他生性多疑的大王和诡计多端的朝臣会说他借掌权选官一事以谋私权,就象征性的来一下,证明朝廷对讨春宴的重视。
于是他和南平骁打过招呼后,便与容倾坐在高楼亭台的美人靠上,俯视着下面一群学子,“以景,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你看那个穿褶衣的,一身儒雅随和的气质,真叫人想亲近。”
以景听后,很是不悦,“亲近?”
容倾立马改口,说:“不是我想,是她们想,她们想。”
“不知满足的小家伙!”
她既想看就看吧,不过是偶尔品个新鲜,看着玩玩而已。
“木香?是宋木香!”
容倾眼尖,在竹帘后的一群蒙面少女中看到了向自己招手的宋木香。
她扭头,双手真诚地合十,崇拜地看着以景,“好以景,我能去找木香玩吗?”
以景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摆出了被求者的姿态,说:“我若是不让你去,是不是就是坏以景了?”
容倾站起身,摇着他的衣袖,反将一军,“你一定会让我去的,对不对?”
以景嗤笑一声,真是拿她没办法,于是解下腰间的珠串置于她的掌心,“你一个人去,要注意安全,若有人为难你,不必多言,拿此珠吓唬吓唬他就行。”
见此珠串,犹如摄政王亲临。
容倾握紧掌心的凉意,俯身轻吻,说:“我最喜欢你了!”
以景抬手笑着捏捏她的脸颊,放了话,“去吧!”
容倾走后,以景也就对讨春宴没了兴致,支着脑袋神游。
四周热闹非凡,点着灯笼照得通明,她走了有一会儿才找到下去的青石阶,几经周折才寻到了宋木香。
宋木香一身鹅黄衫裙,袖口还沾着做胭脂时留下的污渍,发髻只是随意一挽,簪一只竹簪,打扮的素净,显然她对讨春宴也不感兴趣,“容姑娘,你的伤好些了吗?”
容倾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屁股,尴尬一笑,“还好,还好。”
宋木香掏出多带的面纱递给她,容倾接过戴上,问:“今日你怎么不醉心经营你的胭脂铺了,有空来这?”
“我随我长姐来的,她在后园看他们饮酒作诗。”
“那这里呢?”
“听说是讨论国事,你看,太傅坐主位呢!”
容倾点头,透过竹帘的狭小缝隙看见了南平骁。
容倾与宋木香刚聊了几句,就听见敲钟声,小厮高喊,“肃静!”
顿时人言渐少,直至无声。
“学生认为摄政王当初检举六官一事,有失公道。”
以景一直都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引起一片窃窃私语。
宋木香转头看向容倾,她倒是冷静,微微蹙眉来了兴致,很想听听这位学子的独到见解。
南平骁素来就是个暴脾气,直接将手里的笔扔到他身上,居然敢说我的翡翠白菜不好,简直放肆!
“说,摄政王如何有失公道?你要是说不出来,本太傅就直接格去你的名字,打二十大板!”
“学生认为对太尉和刺史结党营私一事,责罚过重。只是凭几封书信就定为结党营私,实在过于武断。全家不顾妇孺老幼皆流放,路途遥远艰辛,一家能活着到蜀地和西北的能有几个,王爷毫无半点仁爱之心,实为失德。”
容倾本以为只是他的夫君被送去当质子七年,再回来时与百官脱节,不复往日亲近,再加上他孤傲的性子,不屑于拉帮结派,所以一直被孤立排挤。没想到他一心庇护的寒门士子竟然也不理解他,甚至当众指责。
那百姓们呢?
是不是也觉得他惨无人道,冷血无情?
她忍不住低声问:“木香,你……也这么认为吗?”
一向胆小的宋木香却摇摇头,说:“不,王爷天潢贵胄,肃穆庄严,我只是敬畏过甚。”
她凑近一点,说出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八卦,“听说当年有位官员为了拉拢摄政王,想与他接亲,把自己女儿送给他做妾,结果摄政王当场治了他个不敬之罪,还大骂他枉为人父。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打与摄政王结亲的主意。”
这故事木香幼时听过,当场就把畏惧刻进了骨子里。
容倾盘着那珠串,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忍住想冲出去揪住他领子质问的冲动。
或许不需要容倾做什么,南平骁自会护住他最宝贝的学生。
“责罚过重?毫无仁爱之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身为一个齐国人有没有读过律法?结党营私,一族流放。这是铁律!”南平骁暴脾气上来了,把桌子拍得直晃。
“学子只是觉得证据不足,定罪草率!”
那学子也是个勇夫,拐着弯的说以景草菅人命,为官不仁。
南平骁气得直咳嗽,“证据不足,他们又为何认罪?”
“学子以为是慎刑司屈打成招。”
容倾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与宋木香对视一眼就要走,只是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停了下来。
“本王倒是很想知道,这位学子是如何知晓他们是被屈打成招的?”
以景直接走到南平骁的位置上,冲他颔首微笑,又向竹帘后的容倾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也没想到以景会来,明明说要避嫌的。
如风似月的身姿在万众瞩目之下从竹帘后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多了几分神秘感,她立在以景身侧,的确很登对,只是容倾这个王妃深居简出,又对外说自己体弱多病不见生人,所以几乎没人见过她的真容。
容倾向南平骁屈膝行礼,“太傅,许久不见!”
南平骁一哑,张了几次口,才拱手说:“王妃!”
他还是对先前的事情,心存芥蒂。
按照官位,太傅应当让出主位给以景的,只是以景更重师礼,就同容倾落坐在次位上。
“本王问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容倾还从未见过这般威压并施,气场十足的以景,这一改平日里温温柔柔,连说话都挑软的说的样子。
“学子……学子只是猜测。”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学子,见到以景后也惧的结巴起来。
“猜测?若让你这样的人为官,断案全凭猜测,让百姓如何信服?”
“太尉刺史一案,已是盖棺定论,铁证如山,你若真有证据为他们平冤,就去告御状,本王等着你来!”
“对了,本王的仁理是师承南太傅,秉持仁爱之心是给百姓们的,不是给这群横行乡里、搜刮民脂民膏的劣官的。”
“说到律法,当朝律法是先王与本王、许老将军以及太傅等人共同商议编纂的,本王只是依法行事,为何要有仁爱之心?真正毫无仁爱之心的是他们,明知会连累族人,却依旧选择铤而走险,不流放他们,难道要流放你吗?”
“你担得起结党营私的罪名吗?”
容倾不由得睁大眼睛,由心的崇拜着自己的夫君,明明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让人感受到来自高位者的窒息感。
学子已经抖的跟筛糠一样,直接跪地叩首,“是学子胡言乱语,污了摄政王的名声,学子知罪。”
南平骁两手一揣,对自己的宝贝学生很得意,“来人,拉下去,杖责二十。”
“学子知罪,求摄政王开恩……唔唔……”
小厮嫌他吵,直接用粗布堵了嘴,生脱硬拽下去的。
以景也是见惯了此等场景,对其余战战兢兢的学子们说:“本王掌管监察司与慎刑司,还手握兵权,终日案牍劳形,并非每个案子都能做到公平公正,罪行相当。你们若有异议,大可带着诉状去宫门敲鸣冤鼓,到时候由君王亲自来主持公道,还他们一个清白!夜也深了,本王与王妃就不打扰你们的讨春宴了。”
“恭送摄政王、摄政王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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