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绝不咕咕
那日夜里,无月但有繁星点点,夜幕低垂,微风拂过后院的草地上,激起一股淡淡的草香味,野花随风摇曳着,静谧的夜晚只能听见容倾用小锄头刨地的声音。
她把葡萄藤放进土坑里,用土给培好,如法炮制的在秋千左右各种了一棵,想着七夕时应当能长成。
“阿音。”
容倾吓了个激灵,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渣,“以景,你吓死我了!”
她提起地上的灯笼走近,说:“不是说今天要给剿匪回来的白都尉摆庆功宴吗?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以景没有回答,只是牵起他夫人的手往回走。
夜深人静,容倾手里的灯笼照出仅有的光亮,漫漫黑夜,她感受到了以景手上的颤抖和紧张,便努力回握住他,想安抚一下。
走至岔路口,以景才停住脚步,低声无力地说:“阿音,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回房休息,不要等我。”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不清以景的神色,只听出他压抑的情绪,“好!”
以景缓缓松开手,却在将离之际被容倾抓住,“天黑了,灯笼留给你。”
他提着那个灯笼,顿住了脚步,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容倾,今日的她依旧是美艳动人,眉目如画。
容倾猝不及防地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她不知所措的只能抱住以景。
“他死了,他死了……”
以景失声痛哭起来,眼泪涌出顺着他的鼻翼落下,抱着容倾的手控制不住的收紧,他怕下一个失去的会是她。
霎时间,容倾停了呼吸,惊愕地听着这个消息,白玄度死了,那今日以景参加的不是庆功宴而是丧礼。
“他……他吊着最后一口气,从常山回来,告诉我有内贼。”
“我不该让他查细作一事的。”
白玄度后背身种毒箭,无药可解,拼着最后一口气,回来见他的父母、明月以及带回军中仍有细作的消息。
容倾轻推他一下,用自己尚还干净的衣袖去擦他的眼泪。
“七情六欲无可避免,不必压着自己。”
容倾与白玄度不熟,自然也就没什么可伤心的,无非是可惜这么一个英才。
她牵着以景让他坐在廊间的美人靠上,自己则坐在他的左腿上,两条小腿悬在他两股中间,又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若有人远眺,定会以为是摄政王正抱着王妃在游廊处亲昵。
他既然能忍着此时才宣泄出口,容倾自然要全了他在外人面前冷静沉稳的姿态体面。
以景偏头倚着她的头顶,泪水聚在下颌处,一滴一滴落着。
容倾伸手去接住他的眼泪,吐着暖暖的气息,说:“你还说女子的眼泪是珍珠,你们男子的眼泪也是珍珠,一颗一颗的。”
以景仰头紧闭着双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息,四肢的冰凉沁入肺腑,如细刃扎入刺痛难忍。
“我陪着你,不眠不休。”
“阿音……”
容倾抬起头看向他,似乎已经能想象到他今日是怎样的身心俱疲,军中的事要由他主持大局,白都尉的丧仪还要应酬别人,一件一件的事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回到家还要故作无事的陪他的夫人。
“我不买衣服首饰了,你辞官吧。”
容倾又在说这些胡话。
以景睁开眼,相对而视,眼里揉碎的星光璀璨明亮,她说的是认真话。
见他久不回应,容倾只能说:“好吧,不想辞就不辞吧!”
容倾掏出袖里的丝绢,擦干净以景的残泪,继续默不作声。
以景冰凉的手触摸着容倾温热的脸颊,柔软光滑,让他不舍得释手,“我知道人有生离死别,只是为何总是我,总是我在看着你们别离,死亡。”
容倾不嫌冷凉,将脸完全贴在那只大手上,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增益其所不能也。
“大任?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容倾接着他说:“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
“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以景抚上那双剪瞳,明若辰星,在这黑夜里顾盼生辉,容倾比他活得自在轻松,原是他在少时教她念书时,只教会她道理,却没有强求她身体力行,以至于她不会被这些大道理束缚了心志。
“如果当年是我比你先去,你会怎么办?”
容倾瞳眸一颤,随即说道:“和君淮明一样,不择手段的从齐国手里夺了你的尸身,办冥婚。”
“我和他又不一样,他是为了权谋,我是为了情义。”
以景又问,“之后呢?”
“等死。”
这又和以景一样了。
以景先移开了视线,目视前方,手紧圈着她的细腰,连带她一起站起身来。
容倾站稳后,仰头问:“不难过了?”
以景捏捏她的脸,无奈地说:“难过。如果难过有用的话,为夫一定哭得比谁都大声,泪落得比谁都多。”
耳熟,这句话耳熟。
以前在冷宫的时候,他们捡到过一只幼猫,因为没有奶水,即使他们细心呵护,那只幼猫还是死了,当时容倾就大哭了一场,接着下午就跟没事人一样,以景还问她,“怎么不哭了?”
容倾又气又难受地说:“如果哭了,它就能活过来的话,我一定哭得比谁都大声,泪落得比谁都多。”
“夜深了,我们回吧。”
夜冷风清,卷起他们的衣角,裹着紫藤萝的花香。逝去永不可追,后事难测,唯有如今,可追易测。
前有棺木行,后有花轿跟。
人生于世,有千千万万个选择,但总有人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明月没了玄度,如同皓月没了清晖。
办冥婚,等死。
以景没做到的,许明月做到了。
一身喜服的明月,手捧着红绫同一樽挂着白绫的棺木拜堂成亲。
赞者高喊着“礼成!”二字,让明月彻底成为玄度的未亡人,厮守一生。
容倾见不得满眼的红与白,侧身依靠着以景,偷偷抹泪,整齐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好让自己不哭出声音。
男女私情总被鄙夷为小情小爱,可往往大家都是个俗人,就是被这些情爱困扰,被某些人绊心。
她被以景揽在怀里,轻抚着后背,以做安慰。
“阿音,夜深了,你先回去。我会晚一些回,不必等我。”
以景轻吻着她的额头,沉声道。
容倾眼含热泪,乖巧点点头。
以景揽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宾客,走过正堂的石板路,直到白府大门。
她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帷,挥手向以景告别。
以景虽心中苦涩,却还是笑着向容倾挥手道别,像是告诉她,自己没事。
怀瑾扬鞭,马车在以景眼中渐行渐远,直到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他才挪步,沿着白府的围墙走了一圈,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负手立于高墙之下,突然手逐渐握紧,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坚硬的石墙上,直到血肉模糊。
以景咬牙切齿,颈上的青筋暴起,连带着涨红了脸,“白玄度,我定会杀光楚国的细作们替你报仇。”
“剥皮抽筋,送还给君决明!”
眼中杀气浓盛,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狼在扑杀猎物时的摩拳擦掌。
默然许久,身后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连带着女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谁?”以景警惕的问道。
可下一刻,恍然大悟,除了她,谁会折而复返?
“以景,原来你在这儿呀?我找了好久好久,累死我了。”
容倾扶着腰,气喘吁吁的。
她调整好呼吸,走到他的对面,看到了那只血淋淋的手。
“怎么把自己弄伤了?”
她急忙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地给他包扎,还不忘给他吹吹。
“你……你怎么回来了?”
容倾抬起头,眼中宛若有千百个流光,“这个招数,你小时候就对我用过了。”
她一笑,接着说:“你母妃死的那天,你让我先睡,还说自己是睡不着,要出去遛弯,其实是偷偷的哭。我都知道,我听见了。”
“所以,你就在拐弯后,叫停了马车,跑了回来了。”
“对啊,我想,在我面前,你再哭一次又怎样?你依旧是我心中最最厉害的人。”
容倾给他竖起了两个大拇指,表示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可玄度还是死了。”
“你不是教我,在其位,谋其政。他是因公殉职,与你何干?”
以景将她紧拥在怀里,闭目叹息,“若我也有你这样一颗玲珑心,也不会为此所困了。”
“你这叫重情重义。”
正是他的重情重义,容倾才敢孤身一人来齐国寻他。
容倾长叹一口气,也闭上眼睛,靠在他身上,说:“终有一天,我们会忘记,从失去的悲痛中走出,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中。到时候,没有人会反复叨念一个死人的。以景,你要学会忘记。”
“那阿音,你忘得了吗?”
“除了你,我可以忘记所有人。以景,我很固执的,甚至有些疯魔。”
以景缓缓睁开眼睛,他不在的那三年,容倾可比脱缰的野马还野。
夜深时刻,昏黑的墙角之下,他们紧紧相拥,如墨的夜晚将二人笼罩,心中的某些地方开始慢慢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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