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你以为我是谁啊？
黄昏，城东的基督教教堂之中，忙碌的牧师正站在耶稣神像的面前面带微笑，看着那些礼拜和祈祷的人们慢慢散尽，微黄的夕阳倾斜着照在他的身上，牧神浑身都散发着灿金色的熠熠光辉。
这是他在这里工作的第十六个年头了。
即便这里仅仅是一个公益性的场所，没有任何人可以提供工资或者是其他的收入给他，但他依旧全身心的奉献在这里。对于他来说，每个周末的礼拜能够看到人们在教堂中获得救赎和忏悔，那就是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曾经有个低调的富豪想要奖励老牧师一大笔钱，可他却摇着头拒绝了，他希望那个富豪陈能够用这些钱去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而不是自己这个老头子。
也许只要最虔诚的基督教徒才能做到这一步，总之现在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现在这位老牧师正在目送着教堂中的人们慢慢散尽，但他却发现最后一排的那个男人却一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仿佛十分痛苦的样子，他缓缓地朝着那个满头金发的男人靠了过去。
“孩子，你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吗？”老牧师在自己的胸前划着十字，“我是这里的牧师，也许你可以把痛苦说出来，伟大的神明在听到后会帮助你解脱痛苦…”
“痛苦是你心中尘封已久的魔鬼，只有伟大的神才能战胜魔鬼，阿门…”
听到这，男人微微抬头，露出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面对着这个大不敬的问题，换做是别的牧师早就把问问题的人给赶出去了，要知道这里可是教堂不是科学实验室，如果不信神的话，你干嘛要出现在这里呢？但老牧师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生气的表情，他只是伸手挡住了射向他的阳光。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神，也许没有神，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老牧师说，“就像是我现在挡住的阳光一样，手掌的背后是一片黑暗，对于生活在那里的人来说并不存在神，所以他们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成为神，而手掌的前方尽是光明，对于那里的人来说神或许并不重要，他们人人都可以成为所谓的神…”
“有神无神，在于你自己…”老牧师轻声说，“孩子，现在你明白了吗？”
听到这，凯撒突然愣了一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牧师这么解释他们心中所谓的神明。米兰那些红衣大主教每次都是十分笃信的和自己说什么耶稣必然存在之类的狗屁东西，然后顺便让凯撒看在耶稣的面子上捐点钱…也许在他们的眼里，神明或许不如钱更加重要。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凯撒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牧师。”
老牧师笑了笑，脸上的褶皱在金色的眼光下散开，“谢谢你的夸奖，孩子，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凯撒，凯撒·加图索…”
“真是一个好名字！你和那位传说中的大帝拥有一样的名字！阿门…”老牧师轻轻的拍了拍凯撒的肩膀，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你的家人一定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吧？你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才对，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凯撒，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或许你可以说出你的痛苦，也许我可以帮到你…”老牧师一脸温柔的看着凯撒，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老牧师，凯撒沉默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者是说不说。
虽然他知道老牧师绝对是一个好的牧师，而且没有任何的恶意。
但他的问题是加图索家族有关，和混血种龙族有关，一个普通人能够给出什么好的建议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凯撒也就不再需要这么痛苦了，直接在马路上找个路人问我现在应该怎么做不就行了…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凯撒挠了挠头，“就是你去一家百年企业上班，平时兢兢业业，老板也夸你是未来扛公司大梁的接班人，奖金福利什么的直接拉满…你上午想要一台车，老板下午直接给你订一台，你想要学区房，老板直接给你来个精装修…你一直都以为自己正在进行的工是值得奋斗一辈子的事业，可有一天你却突然发现这家公司居然是个传销组织，你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且还是建立在无数受害人的痛苦之上，这时候…你应该怎么选择？”
凯撒一口气说完，然后就静静地看着老牧师，想要听到他的回答。
他以为老牧师会思考很久，但没想到的是，老牧师下一秒便接上了他的问题。
“凯撒，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奇幻的…”老牧师笑了笑，“可能你上一秒拥有的一切，在下一秒都会变成所有的泡沫消失不见，令人痛苦的并不是那些消失的财富，而是消失之后所带来的巨大的落差感…”
“凯撒，华夏有句古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当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或许应该想明白一点，那就是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老牧师再次轻轻地拍了拍凯撒的肩膀，“是坚持你内心的正义重要，还是那些虚无缥缈的财富更加难得，如果你能想清楚这一点，或许你现在就不会痛苦了…”
“Wer mit Ungeheuern kämpft， mag zusehen， dass er nicht dabei zum Ungeheuer wird. Und 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 blickt der Abgrund auch in dich hinein....”老牧师用着最纯正的德语说。
凯撒立马翻译了出来，“与怪物战斗的人，要千万小心自己不要变成怪物，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尼采的《善恶的彼岸》，我最喜欢的一篇。”凯撒挑着眉毛说。
老牧师只是点头，并没有任何回应，他在等待着凯撒说出自己心中的答案。虽然老牧师不知道凯撒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凯撒刚刚的痛苦是真的，他作为牧师的工作就是帮助他们解脱自己的痛苦。他知道凯撒会给出自己的答案，无论最终的答案是什么，老牧师都选择相信这个年轻人。
看着老牧师脸上温柔的表情，凯撒摊了摊手，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可还不得他说话，一声巨大的轰鸣声瞬间从他的身后传来。
带着钢芯的子弹在老牧师的脑门上瞬间便开了一个洞，血浆四溅，巨大的动能带着老牧师的身体撞翻了他们面前的桌椅，一路向前，一路向前！腥红的血迹在洁白的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凯撒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老牧师的尸体。
他猛然回头看，看向了站在光里的那个男人，那个拿着沙漠之鹰的男人。
“庞贝！”凯撒怒吼，声若雷霆，“你在干什么！你凭什么杀了他！”
“凭什么？”庞贝冷笑，“蝼蚁是不配知道太多秘密的，他知道了太多关于加图索家族的事情，所以我杀了他。”
“混蛋！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凯撒同样站在了光里，金色的短发飘逸，如同一只小狮子一般疯狂的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混蛋！”
“呵呵…我的好儿子，这一切都怪你自己啊！”庞贝轻轻的吹了吹枪口处的硝烟，“如果你没有泄露关于加图索家族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死呢？知道太多事情的代价就是加速死亡，加图索家族的事情只有加图索家族自己可以处理。别人凭什么敢插手我们的事情，就凭他也配给你建议？”
“你真的以为他是耶稣转世？”庞贝轻笑，他缓缓地朝着凯撒走了过去，站在凯撒的面前，“我让帕西交给你的任务失败了，林凤隆那个家族的叛徒落到了路明非和路鸣泽的手里，我觉得现在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是你，而不是我。”
提起林凤隆，当初他和陆离爆料的那一件件事情如同暴雨一般在他的眼前冲刷而过，夏之哀悼、格陵兰海、樱花极渊、暗杀卡塞尔学院的S级学员…一桩桩，一件件，凯撒的脸上浮现着痛苦的神色，他的虎口被握的煞白，冰蓝色的眼睛中满是仇恨和不解，亦如当年在母亲葬礼时的他。
“那些事都是你们做的吗？”凯撒冷冷的问。
“什么事？”看着凯撒那熟悉的眼神，庞贝微微后退了两步。
“夏之哀悼联合林凤隆背叛密党，导致初代狮心除了昂热校长之外全部牺牲，联合奥丁在格陵兰海坑杀下一任守夜人芬格尔，龙源计划中在深潜器上安装核弹准备将路明非和路鸣泽全部杀死，派出杀手暗杀外出执行任务的S级学员…”凯撒死死地的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庞贝，质问道：“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
“你们？”庞贝冷笑，“难道你已经准备抛弃加图索家族的身份了吗？我的好儿子，难道现在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吗？你是加图索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我，庞贝·加图索的儿子！加图索家族做的一切都有你的一份！”
“不要说你们这个词，而是我们…”庞贝背对着阳光，亦如老牧师刚刚挡住阳光的那只手掌。
此刻，凯撒也终于明白了老牧师刚刚说的意思。
神明的存在与否根本不重要，信与不信也根本不重要，身处黑暗的人总是向往光明。他们可以为了一丝光明牺牲自己的一切，无论是生命、财富还是力量…日日如此，夜夜皆然，唯有他们可以摧毁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英雄。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庞贝，凯撒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老爹你一直都很差劲…”
“差劲？”庞贝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不明白凯撒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词。
“当初妈妈死的时候，你就很差劲，我本来一位我长大了之后你也许会好一点，但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还是这么差劲，你作为父亲和家族的族长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所以你真的很差劲…”凯撒转身，朝着老牧师的方向走了过去，“什么加图索家族下一任的继承人，什么庞贝的儿子，难道你以为我凯撒真的在乎这些吗？”
凯撒蹲在了老牧师的尸体旁边，看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一切啊！”他伸手缓缓的让老牧师闭上了眼睛，“我在乎的东西很多，诺诺和妈妈算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我在乎的东西其实更多，所谓加图索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就是其中一个…”
“我知道加图索家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混血种家族…”凯撒缓缓的站了起来，看向那道背对着光的身影，“但那又能代表着什么呢？”
“我的理念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啊！做错事的人，该断手的断手，该断脚的断脚，所有的罪恶都会得到审判，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凭什么让我们信仰上帝呢？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凯撒突然朝着挡在所有阳光的庞贝冲了过去，恐怖的风妖大军现身，冰蓝色的眼中闪烁着炙热的金，“我要坚守我心中的正义，我是清算加图索家族所有的罪恶，等待着审判的黎明！”
感受着身前那凌然的愤怒和杀意，庞贝只是轻轻挥手，环绕在他身前的风妖大军瞬间消失不见。
“说的不错…”庞贝轻笑，“但没了加图索家族，你不是我的儿子，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要以为被人称作加图索家族等待千年的那个人，就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它们往往比我们做的更加血腥，更加可恨，难道你要一一去清算那些隐藏在黑夜之下的丑恶？”
庞贝再次轻轻地挥了挥手，如山般的重力压在了凯撒的身上，凯撒的身体开始猛然下坠，他脚下的地板砖迅速的蹦碎。
“对啊，你以为我是谁…”如山的重力之下，凯撒苦苦支撑，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是凯撒！但不是加图索家族的凯撒！我有我的坚持，我有我的正义，我将肃清罪恶的黎明！”只见凯撒猛地撑起身上的重量，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庞贝走了过去，他的拳头轻飘飘的打在了庞贝的胸膛上，随后直接昏死在了原地。
昏死之前，他的嘴里还在嘟囔着尼采的那句话，“Was mich nicht umbringt， macht mich stärker.”
“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庞贝拖着凯撒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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