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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平湖水寨


送走了季长勤,宋浮白便独自在寨里逛了起来。第一眼见到平湖水寨,他便有一股熟悉之感。

        寨子的屋舍、布置和来来往往的寨众、行人,骨子里无一不透着一股铁血肃杀的气质,不禁让宋浮白忆起边关的宁武军大营。他随意走着,穿过一道走廊,来到一片空地,空地上设了一处演武场。

        演武场两侧的落兵台上安置了九长九短十八般兵器,又有弓箭盾牌置于一旁。一应摆设与他幼时在侯府练武的场地好似重叠了一般。

        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台去,伸手抚过诸般兵器,至长丨枪时,耳际仿佛响起父亲的声音:“枪乃诸兵之王,我们宋家的枪法讲的是一个快字,虚实相生,刚柔相济,出招时流星飞电,回撤时迅疾如风。基盘在两足,各处劲力随身而走,周身成一整体。”

        摸到长弓,又仿佛听到裴叔在耳边道:“箭法练到极致,即能体会到物我两忘之境。”

        指尖落在长刀上,堂兄轻快狡黠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刀法如处世,应是藏巧于拙,以屈为伸,此般才能出其不意,占得上风。小酒儿,随我学刀可好?”

        一把把兵器牵出万千惆怅,难以言说。

        宋浮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静立良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才把他惊醒。

        “在平地上,枪乃百兵之王,可是在这水道上,却是不如刀的。”

        宋浮白回头看去,但见一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立在台边,他左眼带着眼罩,一条狰狞长疤自上而下贯穿眼部,脸上其他的地方也是遍布伤疤,面容似恶鬼罗刹。

        宋浮白收敛心神,冲男人抱拳道:“晚辈初至贵地,随意走走,若是打扰了前辈,还请您不要见怪。”

        那人不在意笑笑,脸上的伤疤像是蜈蚣扭动般,愈发可怖,可是语气却十分客气:“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要真算起来,倒是我打扰。”

        他走上前来,与宋浮白面面相对,目光在宋浮白面上停留了几秒,不经意问道:“这位少侠怎么称呼?这几日寨里来了许多朋友和晚辈,我却没能一一认全。”

        “晚辈宋千酒,敢问前辈是?”

        “宋千酒……”男人目中似划过一抹异色,又像什么也没出现过,他点头道:“好名字。我嘛,也姓宋,目眇之人,你便称瞎子无妨。”

        宋浮白还没见过这样的人,管自己叫瞎子,不仅不以为忤,还这么豁达畅意。可他却不便这么叫,只道了句:“原来是宋前辈。”

        宋瞎子也不在意他称呼,问道:“宋少侠是与师门一道来寨里?”

        “那倒不是,”宋浮白道:“我前几日乘漕帮的船北上,半路上生了变故,幸得少寨主相救,便随他回平湖水寨,明日也一同凑一凑热闹。”说到凑热闹,他不好意思得抿唇,颊边两朵酒窝悄悄出现,又极快地隐没。

        宋瞎子瞧着那对酒窝,眉间一动,微微眯起了眼。他目中带笑,低哑的声音极尽温和:“原来是犬子的朋友,那我平湖水寨更要好好招待宋少侠了。”

        “您是翎羽的父亲……宋寨主?”宋浮白望着他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身前和自己温声叙话的人竟是宋翎羽的父亲,平湖水寨的宋寨主。

        宋翎羽仪表堂堂,想来宋寨主年轻时应该也是一副好样貌,却不知容貌因何而毁。不过他看起来虽是一副凶煞模样,语气却温和得很,跟宋浮白叙话如与家中小辈闲聊似的。

        宋瞎子点点头,对他道:“我那儿子从小没几个朋友,宋少侠既与他为友,希望你们能守望相助,若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坦诚相告。”

        宋瞎子的言语间慈父之心难掩,宋浮白听了心下触动,对他道:“宋寨主放心,我与翎羽相交为友,自是会相互扶助。”

        宋瞎子听了宋浮白的话,目中波光闪动,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又觉不妥,便把手移到宋浮白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们都是好孩子……”

        ——

        宋翎羽把明日寿宴诸事安排妥当,便要去找他爹说说季长勤的事,因着他爹一贯爱在演武台处练功,他直接向那行去。

        果不其然,还没走近,宋翎羽就看见宋瞎子背对着他立在台上,只是不知为何,那背影看着莫名地萧索。

        宋翎羽迎上去叫了声:“爹。”

        “回来了?”宋瞎子回过头,对着宋翎羽点点头,神色间并无异常。

        宋翎羽挥去心中的怪异感觉,恭声道:“寿宴的一切事宜皆已安排妥当,只待明日让兄弟们和江湖朋友一道为您贺寿。”

        宋瞎子态度随意地回道:“你这么大操大办,整的好像你爹我七老八十了似的。”

        “爹您年富力强,龙马精神,儿子就是想尽些孝心。”

        “好,行,得了得了!”宋瞎子受了这句马屁,好笑地对他摆手:“随你小子折腾去吧!”

        宋翎羽随他笑了,又道:“前日咱们江都分舵折了一个师爷,损了一条货船。我收到求救烟花,赶过去和太子的人火并了一场。”

        宋瞎子道:“此事我听林先生提了,听说你还救了季广笑的儿子?”

        宋翎羽点头道:“捞上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个武功高强的少年侠客,名叫宋千酒,是江都分舵的朋友,只是恰巧乘漕帮的船北上,与此事并无干系。另一人便是无影楼少主,太子之人应是他引来的。”

        宋瞎子沉吟片刻,问他:“你怎么看?”

        宋翎羽道:“无影楼就是赵王手里的刀,季长勤既能引得太子追杀,想来是拿了太子什么把柄。他重伤之下扒上漕帮的船,定是觉得平湖水寨与太子一向势不两立,即便是认出他来,也不会将他交出去。”

        他哼了一声:“点了别人家的房子,拍拍屁股便想走,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宋瞎子不疾不徐问道:“你想怎么办?”

        宋翎羽道:“怎么也得让他们拿些冀州的资源交换。”

        宋瞎子摇摇头:“平湖水寨的生意在水道,冀州的资源于我们并无大用。”

        宋翎羽皱眉道:“儿子知道,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此事既与太子有关,便放他去吧!”宋瞎子目光悠远,对他讲道:“要说这世上谁与太子天生对立,那便只有赵王了。无影楼于北方经营这么些年,根基深厚,自打归顺赵王后,其势力更是上了一层楼。这次,你不仅要放季长勤回去,更是要亲自送他回去。”

        “您想与无影楼合作?”宋翎羽目光微闪。

        宋瞎子点点头:“无影楼只是赵王手上的刀,与其说与无影楼合作,不如说是和赵王合作。之前赵王送了书信给我,想与平湖水寨联手对抗太子,我不愿出面,便没有给他回过信。如今你已经能独当一面,正好替爹去见见他。这次你救了无影楼少主,便是一个契机。”

        宋翎羽颔首道:“儿子明白了。待寿宴过后我便亲自送千酒和季长勤上京。”

        宋瞎子听他提到宋浮白,开口问道:“我听林师爷说,你十分欣赏那少年?”

        “说来也奇怪,”宋翎羽听宋瞎子问起,说道:“我与这少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又觉得他面善的很。他的武艺高强,性格也对我胃口,我还是第一次一面之缘就这样喜欢一个人。”

        “那有什么奇怪……”宋瞎子的语气里盛满了感慨,“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便有这种能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的能力……”

        他说着,脑海中不由出现了那个身着红衣头戴金冠,鲜衣怒马风靡上京的身影。那人的容貌,与刚才的少年竟有七八分相似。

        宋瞎子长叹一声,对宋翎羽道:“萍水相逢,尽是他乡客。你多帮衬着些,多照顾着些。”

        宋瞎子一直便怜悯命运孤苦的少年,宋翎羽没有多想,应了下来。

        ——

        拜见过宋瞎子后,宋翎羽来到后院,站在妹妹窗前,瞧见妹妹正捏着针线埋头与一块帕子奋战。

        “哟!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平湖水寨大小姐也会做女红了?”

        调侃声惊到了宋晴晴,她一个不小心便把手上的针扎到了指头里。一气之下,把手里的绣绷往宋翎羽身上扔去。

        她猛地起身,气呼呼地来到窗前,破口骂道:“宋小鸡你是不是活腻了,姑奶奶做不做女红你管得着吗?!”

        “哎!”宋翎羽接住那绣绷瞧了瞧,勉强看出是一对野鸭子在戏水,举着手求饶道:“瞧我这碎嘴,晴晴的鸳鸯戏水图绣的炉火纯青,已经是能作嫁妆的水平了。是哥哥有眼无珠,胡言乱语!”

        “呸,你才要嫁人呢!”宋晴晴扯回他手上的绣绷,仔细瞧了瞧,见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是爹爹说,若我的女红得了常姨肯定,便让我跟你一块上船,参与寨中事务。”

        宋翎羽心里暗暗佩服他爹找的这个理由,想叫宋晴晴达到常姨肯定的水平,比让她成为绝世高手还不易。

        “晴晴,咱们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跟一群臭烘烘的男人在水上飘荡有什么好的?”宋翎羽他理解妹妹想为爹分忧的心情,却不愿意让一个小姑娘受水上漂泊之苦,温声劝道:“你要是在寨里呆烦了,就让廖八带你去江南逛逛,何必跟这帕子较劲?”

        宋晴晴哼了一声,坐回床边:“你从小便跟着爹四处闯荡,又怎么知道我的烦恼?凭什么你生为男子,就能得到爹爹的倚重,我生为女子,就不能为爹爹分忧?”

        宋翎羽听他这样说,便道:“我从未说过女子无用,只是长途行船条件艰难,哥哥是舍不得你吃苦。”

        “我自小习武,不怕苦不怕累,我就是想要外人提到爹爹时,知道他女儿一样不比儿子差。”

        “好~好~”宋翎羽附合道:“晴晴自是比哥哥强。”

        宋晴晴听他那哄孩子似的声调,不愿再理他,埋头继续与手上的针线奋斗。宋翎羽见妹妹这副样子,满心无奈的摇了摇头。

        “晴晴一向要强,你这么把她当孩子哄,她自然是不愿意理你了。”一位素衣女子自后方行来,笑着对宋翎羽道:“你这哥哥,可是不了解妹妹的心事啊!”

        “常姨,”宋翎羽对着妇人行了一礼,“您近来可好?”

        这女子姓常,单名一个萍字,容貌娇美,身姿娉婷,风韵犹存。多年来为宋瞎子打理内院庶务,虽不是女主人,却颇受寨众尊敬。宋翎羽兄妹受其照顾,与她十分亲厚。

        “我和你父亲都好,无需挂怀。”常萍回礼道:“倒是你常在船上,更要注意身体才是。”

        “多谢常姨关心。”宋翎羽谢道:“您明日还要陪我爹出席寿宴,今日便早些歇息。”他又冲窗内埋头苦干的宋晴晴喊道:“晴晴,明日叫常姨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别堕了平湖水寨大小姐的威名!”

        “你可快走吧,宋小鸡!”宋晴晴愤愤地追了出来,抄起一旁的扫帚向他追打去。两人吵吵闹闹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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