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云罗坊主
第二日一早，宋浮白就叫上楼清影来到南市，打的是上午把楼清影的事办完，晌午叫上宋翎羽一块吃饭的主意。
二人御马来到南市。
南市中依旧攘来熙往，喧闹不停。宋浮白站在南市口，目中不由露出些怀念之色。
楼清影笑着问他：“喜欢这里？”
听到楼清影的问题，宋浮白微微有些怔楞。
洛都的街头巷尾，每一处都写满了他童年的回忆。可其物如故，其人不存，回忆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喜欢吗？
“是啊……”宋浮白轻轻点头，嘴上虽说着喜欢，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四处瞧了瞧，指着一旁的摊子道：“楼大哥不是说要打绦子，喏，那不就行。”
楼清影向他所指之处看去，但见一老妇坐在摊前专心地编织，手指在丝线当中灵巧的穿梭，手艺十分高妙。
楼清影的目光在那摊子上略作停留，随后摇头道：“不好，她家的配饰颜色样式都俗气的很。”说罢，他随手拉了个路人，“打扰了，兄台可知这附近最好的布坊在哪？”
路人还算热心，对他道：“要说最好的布坊，当然是云罗坊。他们家分号遍及九州，是天下第一布坊。”楼清影问了地址，对那人道谢，然后对宋浮白道：“走，我们就去那云罗坊。”
云罗坊不愧为大宁第一布坊，伙计们在大门前迎来送往，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楼清影领着宋浮白走了进去，立即有人迎上来问道：“两位客官是买布，还是裁衣啊？”
“都不是，”楼清影取下腰间的竹哨对伙计道：“我要给它配一条绦子，贵店可有绣娘善于此道？”
那伙计道：“那您可就找对地方了，我们云罗坊的绣娘，手艺个顶个的好！您是想要吉祥结，七宝结还是铜钱结？要是喜欢别的样式也可以。”
楼清影道：“简单些就好。”
“依奴家看，单单用一枚竹哨打绦子，未免过于素净，还得装饰些珠玉，才配得上楼公子一身仙姿玉质。”一道声音自内室传来，宋浮白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掀开珠帘走了出来。那女子身如弱柳，步履轻盈，娉娉婷婷来到二人身前。
女子的半张脸被面纱遮住，却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人。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不管落在谁的身上，都有一股欲语难诉的风情。
伙计对来人恭敬地喊了声：“掌柜的。”
女子点点头，对他道：“去忙吧。”她对楼清影二人到：“奴家谢氏云罗，忝为小店掌柜，接下来便由我来招待二位。”
楼清影的目光落在她的面纱之上，带了一分探究。他笑道：“这么小的一件生意，谢掌柜都要亲历亲为，无怪贵号能成为大宁第一布坊。”
谢云罗：“楼公子过奖了，以您在洛都的声望，咱们云罗坊岂能怠慢，还不说……”
“嗯？”楼清影挑挑眉。
她卖了个关子，才巧笑着道：“还不说楼宋二位如今已是赵王府的贵宾。”
“谢掌柜怎知……”宋浮白面露惊讶之色，他在洛都应是籍籍无名之辈，怎会上了这位大商人的名册？难不成他进入赵王府之事引起了谁的注意？
谢云罗见这少年心思全写在脸上，单纯的可爱，笑着解释道：“宋少侠不必惊讶，昨日赵王府的侍人来为你们定制衣饰鞋履，奴家也是因此识得你。”
“原来如此。”宋浮白听了，不禁暗笑自己想的太多。如今他在洛都就是一个小透明，想来是沾了楼大哥的光，才被一并提及。
楼清影不知道宋浮白心中这些思量，笑着道：“云罗坊与赵王府的关系倒是很亲近。”
谢云罗笑道：“楼公子这样说就太抬举小店了。我们生意人，自然要维系各方关系，赵王府这样的王孙贵胄之家怎么能落下？”
楼清影见谢云罗言语谨慎，也不再多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质如凝脂的白玉平安扣，道：“谢掌柜刚才不是说竹配上适宜装饰些珠玉，你看此物可行？”
谢云罗见了那玉扣，眼前一亮，赞了声：“好玉！”她把两样东西从楼清影手中接过来，道：“如此，所需之物便都备齐了。”
楼清影点点头，又问道：“工费怎么算？”
谢云罗道：“楼公子这话问的！一桩生意哪有收两次钱的道理？到时这枚竹配会与王府定制的衣饰一并给您送去。”
楼清影听完，笑了笑，仍是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搁在柜台上。“公是公，私是私，有些事还是要分清楚的。”
谢云罗把那锭银子向楼清影推了推，“那奴家就做主给您免了。”
楼清影对她的热情一无所动，把银子推了回去，笑道：“谢掌柜的好意，楼某心领。”
“楼公子这么生分，可太叫奴家伤心了！”谢云罗美目含情，语气娇嗔，似是在埋怨情郎一般，一般的男人听到这样的抱怨，只怕下一秒就要遂了美人的愿，楼清影却依旧不为所动。
半晌，谢云罗幽幽叹息一声，“罢了，君若无意，奴家又何必自作多情，就依公子之意。”
——
走在大街上，宋浮白向身旁俊雅出尘的友人瞧了好几眼，目中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楼清影睨他一眼，“怎么，我脸上是长出花来了？”
宋浮白听他此言，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地瞧了瞧：“楼大哥这张脸的确生的俊逸非凡，虽未长出花来，却能当银子使了。”他学着谢云罗叹息一声，语气幽怨道：“可惜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你当她话中有几分真心？不过是逢场作戏，哄得客人高高兴兴掏出手中银两。”说到这里，楼清影神色莫名地笑笑，问他：“你可知谢云罗一个妇人，如何能把云罗坊经营到这般规模？”
宋浮白不知楼清影问这问题是何意，迟疑着答道：“……因为她长于商贾之道？”
“既能当上天下第一布坊的掌柜，自然得精通买卖经营之道。还有呢？”
宋浮白仔细回忆了谢掌柜的样子，又道：“还因她待客热情，服务周到？”
楼清影点点头：“不错，此女待人接物的确称得上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宋浮白以为这就完了，没想楼清影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宋浮白皱着眉想了想，想到楼大哥之前状似无意说过的那句：云罗坊与赵王府的关系倒是很亲近。他瞪大了眼，脱口道：“是靠山。”
楼清影合扇在他额上轻点，笑着道：“聪明。”
宋浮白只觉得额间微凉，一抹淡香传入鼻间。他细细品去，这香味淡雅蕴藉，比祖母喜爱的沉香丸多了几分甘凉，既有梅英的清淑之气，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乳香，十分的特别。
楼清影不知他开了小差，继续道：“云罗坊依附于赵王，有了权贵撑腰，而赵王则得了真金白银的好处。坊间还有传言，说谢云罗常常低调出入赵王府，乃是赵王的红颜知己。”说到这里，楼清影目光戏谑地瞧着宋浮白，笑道：“这样的女人，楼某可无福消受！”
宋浮白这才知道，他一直拿王爷的女人与楼大哥打趣，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连忙岔开话题：“都快到晌午了，我们赶紧去找大哥小妹吧！”
楼清影看出他内心的窘迫，会心一笑，顺着他道：“走吧。”
漕帮分舵在南市的另一头，要往那去，须得原路折返。宋浮白再一次经过那家饰物摊子时，还特意瞧了瞧。依他的眼光，这家的饰物用料虽普通，样式却算得上精美，即便如此，楼大哥还是瞧不上。
什么东西才能入的了楼大哥的眼呢……
午时的南市街道人流涌动，来往的行人摩肩接踵。是以，宋浮白被一位白衣人挡在身前之时，只以为是路人，他小声道了句：“借过。”
他见身前之人没有反应，以为是没听见，又说了一次：“劳烦借过。”
白衣人看清宋浮白的脸，目光微动，冷声道：“你可以走，他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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