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人迷光环（四）

王海是位经验丰富的谈判专家，但他刚才和绑匪进行第一轮谈判的效果却不太好，此时正眉头紧皱地和警察们复盘：“张队，绑匪提的要求很坚定，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这不太常见。我怀疑，他们的底气不仅来自于人质在手，他们多半还准备了别的退路，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被他称为“张队”的人显然是这次救援行动的负责人，听王海这么说，张队的脸色十分凝重，飞快地分析着：“如果他们的底牌是准备好的逃跑的路径倒不算严重，怕就怕他们暗中挟持了别的人质或者掌握了杀伤力更大的武器，一个不小心，他们就有可能大开杀戒……”

        话音未落，张队看到王海突然愣住，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看得张队心中毛毛的。

        张队嘴里的话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想问王海这是怎么了，却发现警车里静得吓人，他皱眉环视一圈，警察全都直直地盯着他，目光中不是以往的尊敬和信服，反而充满了……惊艳？

        这是因为姬回飞进了张队体内，万人迷光环的影响可不一般。

        张队的眉头越皱越紧，还不等他开口询问，有年轻的警察忍不住了：“老、老大，你别皱眉头了，你一皱眉，我就好心疼……”

        张队一个激灵，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小警察，发现对方居然一脸的诚挚，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多么肉麻、多么奇怪的话。甚至随着张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间变长，年轻的警察还默默红了脸，看起来十分害羞。

        害羞什么啊？！张队简直想给他一拳，这可是绑架案现场，不是相亲地点，能不能搞清楚场合！

        “你说什么屁话！”张队毫不客气地呵斥了一句，看向周围还在愣神的同事，恨铁不成钢地说：“现在可是危急时刻，说不定马上我们就要和绑匪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你们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要是往常看到他发火，这群手下早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行动了，可是现在，他话说完后居然没人回答，车里一片静悄悄。

        张队心中大感不妙，面色越发严肃，正在考虑要不要真的给这群傻不愣登的手下一人一拳时，王海的声音响起来了。

        “张队说得对，绑匪就在外面，这里太危险了，张队还是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张队猛地扭头看王海，力气之大、速度之快差点把脖子扭断。

        王海和张队是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了，张队知道王海的工作素养有多么专业，对待工作的态度又有多么虔诚，所以王海现在的话格外让他难以置信。

        张队是救援行动的现场负责人，他不是那种躲在安全的地方远程指挥手下的懦弱高层，而是武力值极高的强大战士。他既能冲锋陷阵，也能运筹帷幄，还有着难能可贵的指挥才能。哪怕正在浴血奋战，张队也能分出一部分心思通过耳麦指挥部下，对整个战场进行布局。

        这场绑架案牵扯到整个华海小学，要是华海市的警界没能救出人质，只怕人民群众的唾沫星子能把他们淹死。如果不是张队智勇双全，警界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救援任务交到张队手上？

        毫不夸张地说，张队就是参与这次救援行动的警察的绝对中心，少了谁都不能少了张队。

        然而多年以来合作无间的老同事居然跟张队说，让他不要待在现场，躲到安全的地方？

        这就好像是双国军队即将交战，战局一触即发，一方的战士突然要求己方的将军不要身先士卒，而是躲到远方的军营里面，最好直接躲到将军的老家去？这不仅仅是质疑将军的作战能力，更是把战争的结果和己方所有士兵的生命安全都置之不顾啊！

        张队一走，警察这边就少了个高端的战斗力，还少了统筹全局的长官，这不是让本就困难重重的救援任务雪上加霜吗？

        张队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老朋友王海提出这么荒谬的提议？没想到让他更震惊的是，其他警察也一个接一个地附和起王海的话来。

        “是啊张队，这里太危险了，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听听，这是什么话？张队经历过的危险任务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受伤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不说张队自己，在场的警察谁没有受过伤？要是没点资历、没点和恶人搏斗的经验，这些警察能被选中来直面这群持枪歹徒吗？

        张队一时间气血上涌，这群人都跟着他出过不少任务，难道在心腹手下的心中，他的形象就是个怕流血的孬种？

        他瞪着眼睛骂了回去：“受伤了就治啊！我是你们老大，我不在最危险的地方，我tm还能在哪！”

        顿时有警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张队，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我会心疼的你知道吗？”

        张队听了牙都酸了：“你tm——老子管你心不心疼！少说那恶心的话！”

        他一直自认为对手下的警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可是听到这话却不确定了，他真的了解自己的部下吗？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他们能在大敌当前的危急关头，不紧锣密鼓地制定作战计划，反而还情意绵绵地说出“心疼”这么矫情的话？

        再说了，大家都是同行，做的都是危险任务，每个人面对的危机都是一样的。他老婆心疼他也就罢了，怎么就轮到他们这些早已习惯了刀口舔血的同事来心疼他了？

        王海见张队非要置身在危险之中，无奈得直叹气：“张队，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们肯定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你就在远一点的地方好好休息，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张队环视了一圈，看到其他警察脸上认真的表情，气极反笑：“你们说的都什么玩意儿！你们忘了我为什么能当老大了？我是最能打的，你们都打不过我！而且我要指挥你们，你们让我到安全的地方？那tm还不如让我直接放弃这个任务拉倒了！”

        他终究没忍住，一拳打在王海肩头，虽然控制了力道，王海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王海忍痛的模样让张队心里气顺了一点，说话也温和了一点：“王大教授，你和我合作多少次了？哪次我不是冲在最前面的？怎么突然这么不相信我？”

        王海回答：“我只是……想保护你。”

        不仅是王海，其他的警察也是这个想法。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自家老大非常非常重要，不应该让老大有任何一点点受伤的可能性。当然以前张队也很重要，但是和现在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以前他是队伍里的灵魂人物，是不可或缺的战友；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逐和保护。

        对于一位执行过许多危险任务的强大战士来说，擅自以“保护”为名让他离开任务现场其实是对他实力的不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侮辱。幸好张队和其他人共事多年，知道他们没有看轻他的意思，不然怕是真的要气得仰倒。

        张队“嘶”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这么多愁善感，但是现在可不是煽情的时候啊！而且不是我看不起你，论武力值，我保护你还差不多……等解决了这个案子，咱们再好好聊聊。”

        张队对警察们的反常表现十分疑惑，要不是目前拯救人质要紧，他非得好好问问这群人是怎么回事，而他体内的姬回则有点迷茫。

        姬回知道张队是现场警察的老大，在姬回的想法中，“老大”的身份意味着警察们都会听张队的话。那么加上万人迷光环的效果，警察肯定会更加积极地按照张队的想法去行动，怎么还导致张队和手下吵起来了呢？

        想不通的姬回把万人迷光环的效果调到最小，警察们从那种怪异的感觉中清醒过来，虽然还是觉得张队比以往看着更加有吸引力，但却不会再头脑发热地提出让张队离开现场了。

        回过神来的警察对自己刚才莫名其妙地劝张队离开的行为有点想不通，但是随着张队沉甸甸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他们立刻绷紧了神经，全身心投入到了眼前的任务当中。

        没了万人迷光环的干扰，他们都是非常可靠的警察。

        王海说：“张队，刚才交涉得到的情报太少了，我还是再去和他们谈一谈。”

        “可以，那我就在后面观察，他们一露出破绽，我们就动手。你等等，”张队制止准备往外面走的王海，转头问身边的警察，“现金和飞机准备好了吗？虽然我们不一定会交给绑匪，但是如果有安抚他们的必要的话，还是要让他们亲眼看看我们的诚意。”

        “张队，都准备好了，就停在离学校最近的那个路口。”

        “好，”张队闻言点了点头，又嘱咐王海，“如果绑匪突然发难，你就赶紧退回来，我亲自去交涉。”

        王海笑着说：“放心吧，张队，别的不敢说，我逃跑的功夫可是一流——”

        王海敏锐地发现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张队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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