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人在一个陌生环境，按理说，慕织不会睡这么安稳，但出乎意料，这一晚，她的睡眠质量比在慕家时还要好。
第二天一早，哗哗的雨声把她吵醒，慕织第一反应是抓过手机看时间，确定还早，她又躺了回去。
窗外的天气阴沉沉雾蒙蒙，大雨倾盆，好像比昨晚的雨势还要急，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缩在被子里，感觉今天冷了好多，打开天气预报的软件一看，气温果然低了好几度。
慕织惆怅，希望赶紧回到青石镇。
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躺着，起床后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下床面。
慕织换好衣服开门出去，见叶舟穿了一身运动衣，正在换鞋。听到动静，他扭头看过来。
“您要出去？”一开口，她发现自己嗓音嘶哑。
叶舟轻轻皱眉，“感冒了？”
慕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嗓子不疼，只是像吞了一把沙子。
他重新换回拖鞋，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说：“抬头，张开嘴。”
“什么？”她表情有些僵硬，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叶舟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晃了晃，说：“我看看你喉咙。”
她呆呆的问：“您是医生？”
他笑了，摇头，“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慕织眨巴着眼，内心在挣扎。
张大嘴巴这种行为，一定很破坏形象，而且早起她还没有刷牙漱口。
叶舟不知她的心理活动，举着手机，很有耐心的等着。
慕织妥协，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抿抿唇，慢慢张开嘴，屏住了呼吸。
他没再往前，微微躬身照了一下，提醒：“再大一点。”
然后，她听话的又把嘴巴张开了一点，局促不安，眼睛不好意思看他，滴溜溜的转。
“好了。”他终于出声，关了手电。
短短几秒，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煎熬漫长。
慕织赶紧合上嘴，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结果。
“疼吗？”
她摇头。
“有点发炎和红肿，不严重。”叶舟重新找出昨天的医药箱，从里面选出一盒口服液，像医生般贴心的叮嘱：“一日三次，每次两支。”
他又拿出来一盒胶囊，看了看，说道：“这个也按说明吃。”
慕织接过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药名后嘴角抽了抽。
曾经她吃过这种药，真的是拿命在吃。
叶舟看她微妙的表情，轻笑，“怕苦？”
她沮丧着一张脸，“有没有甜一点的？”
“小朋友才吃那种水果味的药。”
慕织：
行吧，她是个成年人了。
客厅的大灯没有开，只有玄关处暖黄的壁灯亮着，光线朦胧，影影绰绰的灯光把他颀长的身材拉得更长。
慕织仰着头看他，从她的角度，很清楚地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完美的下颌线，以及性感突出的喉结。一身运动衣，比平时的衬衫西装更显年轻。
她脸颊一热，眼睛仿佛也被烫了一下，手上紧紧抓着药，深呼吸后稳定心神，余光看他又走回玄关，这才忍不住问：“您要出去吗？”
外面还在下雨。
叶舟：“一楼有个健身房，习惯早上去跑步。”
“哦。”
他换了鞋，说：“记得把药吃了，再回屋睡会。”
“可是我答应做早餐的。”慕织说到做到。
她眼底的态度坚决，叶舟看着她乌黑的双眸默了默，最后点头，“那就简单点。”
如果不让小姑娘做这个早餐，她恐怕住得不能心安理得。
慕织这才笑了，“好的。”
等叶舟出了门，慕织打开了冰箱，里面的东西摆放整洁，看起来像是会做饭但又不经常下厨的样子。她对着冰箱发了会呆，直到冰箱响起‘嘀嘀’的提示声，这才把要做的食材先拿了出来。
慕织吃了药，洗漱完后才开始动手。
半个小时后，锅里的西红柿鸡蛋汤汁‘咕噜咕噜’地冒起泡，厨房里浓香四溢，感觉汤汁熬得差不多了，慕织一看时间，暗暗叹了口气。
忘了问叶先生大概几点回来，她想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能吃上早餐，但也担心面条煮早了会失去口感。
一旁的盘子里放着刚刚做好的芝士火腿三明治，慕织希望它不要凉太快。她把火关掉，站在厨房的窗前，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大雨。
一个人静下来，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外婆，也不知道今天她的状态怎么样。
这个时间，估摸舅舅是在医院，慕织拿起手机，拨了电话。令她欣喜的是，外婆此刻醒着。
慕织和外婆通了话，老太太惦记她在慕家住的开不开心，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还不忘叮嘱她继续回学校上课。
不管外婆说什么，她都笑着答应，因为她能听出来，老太太说这几句话已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挺耗费精力的。
这时，话筒里传来一道中年女声，“是织织吗？我来跟她说两句。”
然后，电话就转给了另一个人。
易安霞拿着手机出了病房，刘书芬朝自己的儿子撇撇嘴，略有不满的说：“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非要偷偷摸摸。”
唐瑞两头都得罪不起，“您别想那么多，现在就好好养病。”
老太太靠在病床上，叹了口气，“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现在主要放心不下织织。”
“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现在长大了。”唐瑞宽慰她。
刘书芬沉默了一会，语重心长的开口：“出院回家吧，住下去也是浪费钱，你们能坚持给我瞧病，我已经很知足，安霞心眼不坏，就是爱钻牛角尖，她心里在想什么我大概也清楚，你最了解她，要是让她知道”
老太太的话没继续说下去，唐瑞也默不吭声，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当初我就说不要瞒着她。”
“当时你丈母娘那边就像个吸血鬼，你们靠自己的能力添补她娘家，我不反对，但是拿织织的东西去贡献，我是一万个不能同意。”老太太深深地喘了口气，又说：“织织退学这事，安霞做得不对。”
“是织织孝顺，想回来伺候你。”
刘书芬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我没儿子没孙子？要织织退学照顾？”
唐瑞知道老太太一向偏向这个外甥女，他不好再反驳，只讨好的笑：“是，您说的对。”
“就怕我死了，安霞容不下她。”
唐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老太太心知肚明，摆了摆手，有些虚弱的说：“你们走吧，我睡一会儿。”
楼梯间，易安霞在手机里笑着问：“织织，你爸叫你回去有什么事吗？”
“没有。”慕织没有说相亲的事情，因为她不会答应，索性就没提，“就是假期回来住几天。”
“你妈留给你的股权，提了吗？”易安霞直奔主题。
慕织深呼吸，低垂着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衣服的纽扣，轻声回答：“提了，但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给我。”
“他们想私吞？”易安霞声音明显激动了。
“不会的。”慕织说：“这是我妈的遗嘱，有法律效益，我找了律师，相信会很快。”
“那你要快点，你外婆现在用的进口药十分昂贵，我们家已经快要承担不起了。”
“嗯，我知道。”慕织心里很乱。
挂了电话，易安霞看到自己的丈夫站在身后，她一点也不惊讶，反应很平静，问：“老太太派你来偷听我讲话的？”
唐瑞：“看你说的什么话。”
易安霞脸色不悦，但没再吭声。
唐瑞：“你别给孩子那么大压力，织织在慕家也不容易。”
“难道我容易？”易安霞替自己委屈：“这几年老太太花了多少钱你不清楚？我有过怨言吗？”
唐瑞无心随口道：“但有一部分是慕家这些年给织织的生活费，她花不完的，还不是贴补了家里。”
易安霞一听急了，“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克扣你外甥女的生活费？”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瑞嘴笨，解释不清。
“慕家打发叫花子那点费用我还不稀罕，反正唐家把她养到成年了，仁至义尽，以后我也不管了，她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
雨滴砸落在玻璃窗上，渐渐晕染开，滚落后留下一道道鲜明的痕迹。雨痕斑驳，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慕织皱皱鼻子，重新开火。
厨房油烟机在响，慕织心不在焉，等锅里第二次冒泡，她刚拿起手机看时间，忽听身后传来叶舟的声音，“做的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慕织一跳，她大惊失色的扭头，看到一身清爽的男人，错愕的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打电话的时候。”这时，叶舟才注意到她的眼角微微红着，长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湿痕，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羸弱。
那一瞬，叶舟内心划过一丝异样，突然有一种想去保护、怜爱她的冲动。
他目光柔和，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慕织眼眶还有些酸涨，察觉到叶舟在盯着自己看，她眼神闪躲，“马上就好，您再等一会儿。”
“不急。”叶舟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没在厨房继续逗留，像是特意把空间留给她自己。
面条端上桌的时候，芝士三明治仅剩下一点温度，慕织有些愧疚，“抱歉，我没把握好您回来的时间。”
叶舟站在餐桌旁刚分好筷子，闻言扭头看过来，盯了她几秒，笑着说：“应该说抱歉的是我，应该提前告诉你大概时间。”
他的嗓音温润，柔和的眼神和谦和的态度都让慕织心里暖洋洋的，她情不自禁想起叶明森在咖啡厅说过的话，不禁陷入沉思。
叶先生确实面上温温和和，内心是否如叶明森讲的那般阴暗她不得而知，但通过短暂的接触，以她的判断，叶明森是在诋毁叶先生。
很明显，他们叔侄的关系不怎么和睦。
叶先生脾气这么好，待人处事也如此的体贴周到，问题一定出在叶明森身上。
慕织的思绪飞扬，一转眼，猝不及防和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她一愣，盯着他忘了挪开眼。
他的眼睛仿佛夜空，有一种深邃、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想探索更多。
“不过来吃饭？在想什么？”叶舟看着她突然出声问。
慕织回神，飞快的摇头，面上有一丝尴尬。
她在干什么？臆想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比她成熟稳重、有阅历、各方面都不在同一水平的男人？？
她羞愧的低下头，在餐桌另一边坐下，听叶舟又道：“我的手机号你记一下。”
“嗯？”她蓦地抬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139688xxxxx。”他说：“以后直接给我打电话。”
慕织慢半拍，反应过来后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麻烦您再说一遍。”
叶舟勾着嘴角，不疾不徐的又念了一遍。
一个个普通的数字，此刻从他嘴里念出来，仿佛是跳动的音符，组成了一曲优美的旋律，很有节奏的敲在慕织心上。
手机屏幕上按出一串11位数字，慕织心情雀跃，犹豫了一下，食指落下拨过去。很快，对面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
她浅笑着，对叶舟说：“这是我的。”
明明只是一个手机号，但慕织却感觉心里甜得冒泡，抑制不住的开心，尤其是瞧见他认真地把自己的号码存在了通讯录里，嘴角更是漾起弯弯的弧度，久久没有落下。
他说的那句“以后直接给我打电话”让慕织忍不住想了很多。
以后……
叶先生说，以后
她和叶先生，会有以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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