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苍白的手腕上一圈红色痕迹，怎么看怎么让人不顺眼。

        皇帝姐夫淡淡问，“不想说？”

        颜问青倒不是故意瞒着姐夫不说，而是因为这件事太丢脸，他是个十分要面子的人，自己老婆又疯又病这件事恨不得捂被子里烂掉，也不肯让人知道。传出些风言风语。

        但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不听话和叛逆了。

        手上戴着玉扳指的尊贵男人不知为何有些焦躁，颜问青一向很听话，特别听话。在长安城，他是个合格的纨绔子弟，能玩会玩，但从不越过雷池一步，从不给皇帝添麻烦。

        在宫里，他是乖巧的内弟，在皇帝和颜采莲照看下顺心如意地长大。

        颜采莲去世之前，曾经认真叮嘱过，颜问青性格软弱优柔，没有主见，希望皇帝多多照看。

        后来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只要给颜问青套上缰绳，他会乖乖听绳子主人的话，而一旦缰绳扔开，他就会用言行告诉你，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乖巧可爱，到底掺了多少水分。

        皇帝手指摩挲着笔管，疑心是不是缰绳太松，以至于颜问青开始肆意妄为，不服管教。

        颜问青没察觉到姐夫百转千回的心思，把袖子笼下来，藏住手腕上的痕迹，开始假装若无其事吃东西。

        皇帝放平心绪，尽量平心静气和他谈心，“到底有什么是姐夫都不能说的，难道是不信任姐夫了吗？”

        颜问青目光游移地放下筷子道，“不是，这些事情是家事，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家事无非是男女之事和生儿育女，颜问青一向对小孩不太热衷，如此想来，大概是和情爱有关。

        皇帝猜出来个七七八八，依旧不动声色道，“既然是家事自然更该说一说，难道你与我不是一家人？”

        皇帝态度温和，本是想要循循善诱，让对方吐露真心。颜问青却是个不看人脸色的，顺杆往上爬的老毛病又犯了，嬉皮笑脸道，“我怎么敢这么想，只是不想拿这些烦心事惹您不快。”

        颜问青铁了心不把这件尴尬事说出来，推脱再三，无奈皇帝要一门心思纠察到底。

        做一国之君的人，调弄人心是最擅长不过，何况缰绳套着的小动物没有遵从饲主规矩，自己胡乱捡东西叼嘴里吃，实在是令人无法容忍。

        于是上一刻还和煦温柔的人，下一刻脸上已经是狂风骤雨，冷声道，“跪下。”

        桌子被拍得晃动几下，颜问青前世只是个普通幼教老师，没见过这般场面，脑子一懵后已经跪在地上。

        颜问青抬头，看着姐夫居高临下盯着他，脸色冰冷，气焰顿时熄了，垂头道，“不过是些床第之事。”

        皇帝却不怎么高兴，“寻常女子定然没有这么大的力道，能够在男人手腕留下掐痕，要么是个力能扛鼎的女强人，要么和你一样是个男子。我知道你喜好，你历来只喜欢柔弱的女子，这样的话……”

        他三言两语就揣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谓一针见血。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瞒的，颜问青硬着头皮装可怜，以求得姐夫那少得可怜的怜悯之心。

        他急忙道，“对，是个男子，打斗时留些痕迹，那人实在可恨。”

        姐夫道，“打斗痕迹是这样？还不肯说实话？”

        颜问青便不下去，使出胡搅蛮缠这一招。他带小孩儿久了，倒从颜忘语身上学了些流泪的皮毛，睁大眼睛眼泪一滴滴从眼眶中流出来，鼻尖染成淡红的颜色。

        他自己哭得痛快，却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落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景色。

        皇帝盯了一会儿，默不作声，见他容貌和颜采莲那般相似，就十分气恨他不争气，暗想莫非他就是用这样楚楚的姿态去青楼楚馆中勾搭男子，心中满怀恶毒的揣测。

        颜忘语在颜问青面前，使用眼泪总是无往不利的，颜问青便以为别人也该同他一样心软。

        然而哭了半晌，也不见那人开口，泪眼朦胧间反而看见姐夫俊美的面容上越发带着嘲弄和恶意。他那和赵月川如出一辙的容貌冷如九天高高在上的神君，决无半点悲悯和慈祥。

        颜问青心中一惊，仔细看时才发现是错觉。

        颜问青非常可怜地哭了一会儿，姐夫也不肯给他递台阶，他只能自己从台阶上滚下来，哭道，“我真不是故意打架的。”

        皇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因为颜问青是个时常撒谎的惯犯，所谓狼来了就是如此。

        皇帝姐夫用手替他擦干净眼泪，“好了，我知道了，你既然和采莲长得像，以后就不准做什么轻浮放浪之事，免得堕了你姐姐的名声。”

        颜问青觉得他言语荒唐，“我没做过轻浮的事情。”

        姐夫颔首嗯了一声，“在外面乱来总归是不对，该罚就要罚。”

        颜问青一时睁大眼睛。

        皇帝道，“罚你跪着哭个够吧。”

        颜问青也不知道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可人家开了金口，只能乖乖在一旁憋眼泪。更为难的是他不能走，早就给姐夫说好今天要蹭床，姐夫也同意了。

        毕竟姐夫是喜怒无常的一国之君，要是他出尔反尔，姐夫一怒之下指不定又要怎么斥责他。

        皇帝一日政务繁忙，快到亥时才能洗漱休息，颜问青眼睛都憋红了，见姐夫没空理他，就在一旁数地上格子发呆。

        皇帝批完折子，抬头看见颜问青还在地上，挑眉问，“你在那里干什么呢？”

        颜问青觉得被耍了，“我在哭。”

        皇帝道，“快起来吧。”

        其实皇帝不是真的非让颜问青哭，只是他哭的时候让人产生想要欺负的欲望。明明是相似的张脸，颜采莲就只有端庄的气质，也不知道为何姐弟俩如此天差地别。

        颜问青慢吞吞起来，跟着皇帝姐夫一起到了卧室里。

        皇帝姐夫很大方，这次依旧愿意和颜问青分享同一张床。

        上次颜问青喝醉酒，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姐夫寝宫，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宫殿十分宽阔雄伟，华丽壮观，从地毯到天花板，无一不雕琢精细，奢侈精美，不愧为一国之君居住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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