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战死

温文欣满头银发被夕阳余晖洒上一层橙红色，头上的珠发饰熠熠生辉，此时她略有些疲态，看着端坐在眼前和秦艽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回到为儿身上，“粘儿到三岁才会说话”，她又叹口气，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软软的一团，走起路来一路三晃的，“原本以她活不了的，却被拿瓦救回来了”。
  温文欣看了离归尘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说，“我生产时也差点送了命，小影救了我，你看我老太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离归尘应一声，给老太太添了茶，不插话，耐心听她往下讲。
  “粘儿开口喊娘那天，天气很好，我们在归云苑的花园里玩，青烟抱着一条泰迪逗着粘儿，我和小影在学洋文”
  “唉，那场电影看懂，她执着于学洋文”。
  秦迪跑远了，粘儿象只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去追，一个小短腿怎么能跑得赢一只狗狗呢，那模样笑得我们前仰后合的。
  粘儿摔倒了，抬起头看着大家都望着她，瘪着小嘴眼看着就要哭了，突然却改口大声喊，“娘，娘，抱抱，抱抱”。
  唉呀，把温文欣高兴得了不起，赶紧奔过去将粘儿抱在怀里亲不够，粘儿却挣脱她的怀抱，摇摇摆摆地向玉影奔过去，投在玉影的怀抱里。
  那个日子，温文欣一辈子也忘不了。
  拿瓦救了粘儿的命，却无法救回她的智商，她在娘胎里窒息太久，反应显得比平常小孩慢，说话晚，走路晚。
  一个孩子在母亲眼里始终是世间最完美的恩赐，无论粘儿是什么样子，对温广欣来讲，都是世间至宝。
  然而那一天的欢乐在裴文喻到归云苑后戛然而止。
  门房来通报，有一位叫裴文哈的军官求见玉影小姐。
  拿瓦怒目而视，这小子，竟然还没死心，还想来找麻烦，今天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拿瓦怒气冲冲到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傻了眼，裴文喻断了一条腿，有一只眼睛视力受损，身上还缠着绷带，绷带上还隐约可见血渍，整个人憔悴不堪，他剃了胡子，穿着崭新的中校军装，尽管如此也无法让他显得更精神些。
  拿瓦原本要挥出去的拳头缩了回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打招呼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不过三年，当初那个阳光明媚，满脸笑意想要追求青烟的少年，现在连完好地站起来都不能够了。
  拿瓦将他请进了门。
  “我就是来玉影小姐送点东西”裴文喻生怕拿瓦误会，他喜欢青烟，在军校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了，可是后来，他知道青烟是拿瓦的未婚妻后，他就歇了心思，而今的样子，他更不可能去喜欢任何一个女孩了。
  拿瓦直接将他带到了小姐跟前。
  玉影和青烟看着这样的裴文喻，一进都不知该说什么，更不敢问他前线的情况，更不敢问他的伤情。
  “玉影小姐，这是秦大校的遗物，他临终前托我一定要带回来交给你”裴文喻从战场下来，见惯了生死，前一秒还在说着某个姑娘的人，下一秒就死在眼前，这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若干起。
  每个人的离开都成了必然结果，而他能活着回来反倒是个偶然。
  “你说什么？”最先反应过来是的温文欣，或许因为传来的死讯不是自己在乎的人，痛楚没那么直接。
  “你再说一遍”拿瓦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住裴文喻的领口。
  裴文喻不吭声，沉默表示一切都是真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玉影哭着走开了，回到楼上收拾东西。
  青烟跟着追过来，“小姐，小姐”。
  “青烟，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看到跟在后面的拿瓦和温文欣，“拿瓦，将裴文喻请进屋里来，我要知道详细情况”。
  裴文喻详细说了战场的情形，最后呜咽着说，“其实，秦大校不必死的，指挥所那得相当隐秘，即使炮弹炸了，指挥所坍塌，秦大校也是可以安全逃生的，可是当时陆上校也在，然后……”
  裴文喻说不下去了，毕竟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秦大校在敌军的轰炸中为国捐躯。
  可是当时他也在现场，他亲眼看到是陆上校开的枪，秦大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身中数枪倒地。
  陆骁开完枪就赶紧逃走了，趁着最的一轰炸到来前离开了阵地，裴文喻跑到秦艽跟前想去施救，秦艽已经摇摇头示意他来不及了，将挂在脖子上的火雀摘下来，“帮我送到归云苑，给小影”。
  裴文喻没能逃过下一轮轰炸，他被炸飞了一条腿，眼睛也被伤到了，胸口被弹片炸伤，但他保住了性命，被送回后方治疗。
  等他醒来打听事件的结果时，陆骁接替了秦艽的职位，而秦大校则是为国捐躯。
  裴文喻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后续的话来。
  “他人骸骨呢”玉影问。
  “就地掩埋了”裴文喻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能送来他的消息”玉影让拿瓦招呼客人，自己上楼去接着收拾东西。

  连尸骸都找不回来了，那就为他报仇吧，当日对陆骁的羞辱或许是一切的诱因，可亲手杀死自己的战友，这人心太狠太毒，她绝不放过他。
  他们收拾好，第二日就出发了，从裴文喻那儿了解到部队的驻扎地，他们直奔辽城，结果部队已经转移了，又一路追踪，辗转很多次寻找陆骁的足迹。
  1945年，日本投降了，所有人都以为战争结束了，可是玉影他们还没有回来，温文欣担心着杜仲澜也担心着玉影。
  可战争并没有结束，1946年春节前，杜仲澜带着瘟文惠和他们三岁的儿子回来了。
  杜仲澜将温文惠安排好才回家，温文欣大部分时间住在归云苑，偶尔回杜公馆住几天，等到丈夫回来，她喜出望外。
  “文欣，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夫妻二人紧紧相拥。
  可是杜促澜身上属于女人的味道特别明显，温文欣不动声色，经历了温广惠要害她的经历后，她已经对所有人都带着防备心理。
  “太太，是二小姐”她派出去的人将调查结果告诉她。
  “还有呢，”她不相信只有温文惠一个人。
  “还有小少爷”，手下人有点不敢说，“已经三岁多了”。
  “好的，你办得很好”她给了手下人赏钱，打发他走了。
  她努力让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可这怎么能不生气呢，杜仲澜想纳妾她自知反对不了，纳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温文惠，如果在之前她也勉强接受，温文惠想要杀了她，想让她一尸两命，心思太狠太毒，她绝不能容。
  可是现在她没有外援，没有帮手，什么也做不了。
  温文惠吵着嚷着要杜仲澜带她回杜公馆，“海儿都三岁多了，还没有取正式的名字，难道你要让他永远做个私生子吗？”她不管温文欣接受接受，她都得回杜公馆，要杜家正式承认海儿，承认她的身份。
  杜仲澜看着儿子，心里有些不忍，“那我跟文欣商量商量吧”。
  当天晚上回到杜公馆，杜仲澜抱着粘儿想亲近女儿，可粘儿跟他不熟，不喜欢他身上的杀气，杜仲澜一抱粘儿就哭。
  杜仲澜特别好脾气地哄着，“粘儿，想不想要个弟弟陪你玩”。
  “不要”粘儿回答得特别果断，温文欣都奇怪地看过来。
  “有弟弟陪着粘儿玩好不好”杜仲澜继续温声哄着。
  “即使要个弟弟，也不是一时半刻就有的”温文欣知道他什么心思，就顺他的意好了。
  “文欣，其实……”杜仲澜欲言又止，总觉得难以启齿，他自认为是爱着上温文欣的，他对温文惠完全没有感情，就是寂寞时的宣泄，在男人可以纳妾的时代，完全没有罪恶感，唯一担心的是不想让所爱之人伤心难过。
  “其实，你已经有了庶子，已经很大了，可以和粘儿作伴了是不是？”温文欣替他说。
  “文欣，对不起，孩子已经三岁多了，我想让他认祖归宗，去母留子也成，都随你的意，我只是舍不得孩子”。
  “看你说的，我有那么恶毒么，既然都这样了，就接回来住吧”。
  于是温文惠堂而皇之地回到了杜公馆，杜仲澜给她们母子安排了靠近佣人居住的一楼的一个小房间，温广欣对此也没说什么。
  三个月后，杜仲澜要返回部队了，杜公馆里就只剩下温家姐妹二人和两个孩子。
  杜仲澜走后的十多天后，温文欣带着粘儿从归云苑回来，一进门，温文惠就迎上前，“姐姐，粘儿，快吃饭，我已经做好饭了”。
  温文欣没搭理她，牵着粘儿的手往屋里走。
  家里的佣人又如从前一般被温文惠打发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怎么，故技重施，又想要我们母女的命”温文欣不屑地看着她，这次还能让她得逞，那我温文欣这辈子就白活了。
  “姐姐怎么这么想我，我只是想和姐姐单独相处，培养感情，以前都是误会”。
  温文欣没理她，将她做的饭菜全部倒掉，自己重新给粘儿弄了些吃的，然后让孩子回房间去玩，她要看看温文惠想做什么。
  粘儿听话地上楼，小海在楼梯口截住粘儿，“姐姐，出去玩”。
  小海将手里的玩具递过来，粘儿究竟比正常的孩子弱一些，被玩具一诱惑，就跟着小海走了。
  姐弟二人走到湖边，小海二话不说，一把将粘儿推到了糊里，粘儿完全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掉进去了，小海转身跑回屋里，“娘，娘，我把姐姐推到糊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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