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
下午却来来回回来了十几个郎中给她看病。
多数的结论一致,许是毒血流进了眼睛,致使失明,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帮忙解毒。
躺了许多日,身体动弹不得,如今又整日整夜都在黑暗中。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埋在地底下的棺材里,动弹不了,什么也看不到,又没有任何希望。
大概她的命运,在被太后注意到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冰冷的、黑色的了吧。
这么些年,在边关她到底在对抗些什么呢?
这些日子,李祤四处帮她寻医问药,每次消失就要好几天。
直到有一天,他高兴地领着个人进了屋,“心儿,这次我请了鬼医,你的眼睛有救了!”他趴在床边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
“江湖上听说鬼医神出鬼没,从不上门看诊,你是怎么请来的?”都一个多月了,木心儿身上的上好了大半,但是眼睛来回看了上百个大夫,连她自己都不抱希望了。
“总之,我有我的办法,快,鬼医,您帮这位姑娘看看!”
一双干枯的手握住了她的头,扒开她的眼皮,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切了脉又看了之前的方子,才给她开了个药方,说是先敷些日子看效果。
总算有个大夫说有希望,李祤很高兴,自此便日夜在她这里耗着,一日三次帮她眼睛换药。
天天就这么躺着,真的很闷。
“云珠,我想下床走走”
“姑娘,你腿上还没有好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吩咐了不能下床,要不小的帮您翻个身?”
“那好吧,多谢”木心儿只得妥协。
玉珠正翻身呢,李祤从外面回来了。
“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些点心”
木心儿翻过身去,“成天躺着不动,怎么会饿?”
李祤笑道,“你是不是闷呀,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哎呀,公子,姑娘下不得床的”玉珠赶紧阻拦。
“没事~”李祤掀开被子,在她身上盖了毯子,竟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猛地被抱起,木心儿没有依靠,慌乱中抓住他的胳膊。
一出屋,炽热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外面有虫鸣、有鸟叫,还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这一切都让身心开阔起来。耳畔是他的声音,“你闻闻,是桂花香,此时天空微霞,飞花满天,好看极了”
“是吗?”木心儿被他抱着在院子里边逛边说,“很香,桂花用处很多,可以做桂花油抹头发、用布接住洗干净晒干以后可以做香包,最后还可以做桂花糕、桂花米酒”
“你最喜欢什么花?”
“大概是栀子花,一夜花开,香气怡人,小时候我总心急,睡前摘下花苞泡在碗里,醒来时便满屋馨香”
“美丽又不夺人,很像你”他笑道,“听,起风了~”
耳边微风轻抚,吹遍全身,很舒服。
要不是怕她着凉,木心儿还能在外面再呆一会儿。
再重新躺回床上时,身体那种强烈的压抑感又包裹住全身,令人难受。
李祤怕她着凉,拼命地给她盖被子,开始还好,可这凉爽的秋天,根本就不冷,盖着厚厚的被子又不得动弹,实在难受,自己左胳膊,肩部,腰部,大腿上到处都缠着厚厚的布,缠得这么严实,还盖这么厚的被子,不热才怪。
“好热”天刚黑,木心儿终于忍不住使劲推开被子。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木心儿直觉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来人!!快请鬼医!”李祤突然大叫起来。
“公子,不用~哎呀~”玉珠给木心儿盖上,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姑娘月事怕是来了,下面见红了”
“啊~?”虽然说自己看不见吧,但一想到被别人盯着还是很尴尬的,“不,不用了!我没事”木心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没事!都怪我,是不是刚才我哪里没有注意”他腾地一下起身,都快急死了,生气的喊到“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还不快去叫鬼医!”
男人哪懂女人这点隐秘的事呢,不等云珠再说什么,外面已经有人飞似地跑了出去,不一会便由两个人将鬼医“架”着请来了。
等李祤站在屏风后面,木心儿只得囧囧地告诉白头发的老头自己好像是来月事了,老头一副我懂我懂,但那边的男人不懂能怎么办的无奈口气。鬼医淡定地吩咐云珠给木心儿换药、清洗、直到一切都安排妥当。
也不知老头跟李祤说了什么,他跟着一起离开了。
擦完身体,换了衣服,浑身轻松,木心儿躺着无所事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周围静地出奇,应该不早了。
本来不想麻烦人,但多日不进食,木心儿感觉饿地胃磨的疼,实在难忍,正好唤只好让云珠给她点吃的。
“都怪奴婢没眼力劲,姑娘是该饿了,多日不进食人消瘦不少,您的饭食一直都按点做,一直温着呢”她做了个手势,现在桌边的另一个丫鬟立刻出去准备饭食了。云珠语气不快不慢,颇有富贵人家的丫鬟风范“厨子不知道姑娘口味,大夫说您现在适宜清淡温补的东西,要不先来碗燕窝粥,养养胃,您再看看吃什么小菜?”
“都听你安排吧,不用那么麻烦”人家说的这么周到,她挑不出任何错来。
云珠先让她坐起来,弄来个小桌子,将东西刚摆好。李祤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我来吧”他大手一挥,让云珠让开,自己端起桌上的一碗燕窝粥。
“我手能动”木心儿已经好久没被人伺候了。
“你是病人”估计富贵公子没伺候过人,从碗里舀了满满一勺,直接往她嘴里塞。
好烫!
啪!!
一碗上好的燕窝粥就这么随着破碎的碗散落一地!
“怎么拿这么烫的东西来!”
“是,奴婢立刻换一碗”云珠平静地吩咐最近的两个二等丫鬟擦地,自己快步出去了,没一会儿又端了一碗进来。
李祤又故技重施。
“哎,公子,这粥不比旁的,凉了会腥,热的才好吃,你帮姑娘吹一吹”
“吹?”李祤这才反应过来,李祤大力吹,中气十足,但也成功地将满满一勺全喷在她脸上!
“抱歉,我帮你擦擦!”李祤便笑便帮她擦脸。
“我能自己吃吗?”木心儿欲哭无泪,她好饿的。
“不行”李祤笑着说,“我练习几回就好了,你需要有点耐心~”
直到有东西碰到嘴边,木心儿本能地张开嘴巴。虽然没什么味道,但人在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
“吃完了”
木心儿舔舔嘴唇,明显还没吃饱,但是肚子舒服多了。
“你刚进食,少吃些对胃好”李祤说。
“好吧”木心儿只得再躺回去。
李祤也过足了喂饭的游戏的瘾,开心的紧。
“有那么好笑吗?”木心儿闷闷的。
“嗯”
想到天已经黑了,木心儿偏过头来,“外面有月亮吗?子玉,帮我打开窗户好不好”
子玉,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
凉爽的风拂过脸,令人清醒不少。
“今晚的月很亮,月亮星稀,但是很漂亮”李祤站在窗边和她聊天。
“一定很美。只有在这种边陲小镇才有如此美丽的月亮,若是你有幸躺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感觉满天的星星都抬手可摘,自己就像自由自在的飞翔在夜空中,仿佛身体翱翔在星云间,简直美极了,人世间什么烦恼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
“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再看到的,因为我会把你的眼睛医好”
“你又不是大夫”
“心儿,我是认真的”
“好,我相信你”
此刻,他说什么她都信。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祤总神出鬼没的,时常会去办事,又总会匆匆赶来。每次回来,都会跟她讲些奇闻异事逗她开心。不知不觉间,她开始熟悉他身上的味道、他的脚步声,他说话的声音、语气,甚至能通过偶尔的停顿就知道他下一步要说什么,做什么。他不在的时候,空气仿佛都是凝固的、总是一片死寂,他一来便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活了一般,充满生机与活力。
这一次,他去了好多天。
这天夜晚,李祤深夜回来看她的时候,木心儿已经睡着了。
这夜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木心儿感觉身上重了些,应该是给她加了被子。他还特地将被子边沿在她脖子掖了掖,不留一点缝隙,木心儿甚至能闻到他手上残留药香,很清淡很好闻,也不知有意无意,他收回手时,指间轻轻划过脸颊,木心儿的心里就像被羽毛轻轻抚过,痒痒的。
“你回来了”木心儿醒了。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李祤声音有些哑。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虽然屋内一片漆黑,但木心儿眼瞎,所以并没有什么影响。她翻身起床,数着步数走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水,根据声音方向,摸到他的胳膊,端在他面前,“喝点水”
李祤在黑暗中接过,有些诧异,“你能下地走路了?”
“走一会儿,没事,而且多走动才好的快”木心儿站在他身边,“出什么事了吗?”
“风雨欲来~”
木心儿心里咯噔一下,“好在今夜风平浪静”
听了这话,木心儿也浮想联翩,她已经在云州呆了快三个月,说是养伤,除了眼睛,身体已能自由行走。若是眼睛一直不好,她这辈子大不了就是个瞎子,反正在世人看来,身为人妇又无法在夫家过下去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她走这么久,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该回去了?
二人并肩而立,安静地融入黑暗。
“我突然想起,我大兄长赴任之前给我谱过一首小曲,特别适合现在听,你想不想听”
“好啊,笛子在哪?我帮你拿”
“床头”
站在窗边,木心儿就这么吹了起来,一个个音符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飘向窗外,飘向漆黑的夜空。
“马上要中秋了,听说过几日云州会有集市,应该会很热闹”
“到时候我一定赶回来”
“你还要走?”
木心儿有些诧异,那他深夜费心跑过来就是为了看她一眼吗?
李祤帮她关上窗,扶着她坐在床边,“你快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手腕处的力量陡然消失,他真走了,很急。
半夜醒来想再睡着真的很难,特别是像她这种成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人。
木心儿辗转反侧,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上一会儿,玉珠叫她好几回也懒得起。
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坐在床上突然有些恍惚,她甚至有些怀疑,昨晚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她的一个梦。
玉珠已经让人将晚膳备好了。
“李,李公子”木心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没在别人面前唤过他的名字。
“江湖上都管我家主人叫玉公子”云珠善解人意地说。
“他昨晚是不是回来过?”木心儿试探着说。
“是的,姑娘。主人自从公子受伤以后每晚皆是如此,不然不放心”玉珠似乎不吐不快,“当时接到飞鸽传书说那玉佩是从姑娘身上拿下来的,主人当时都要急疯了,从百里之外快马加鞭地赶过来。赶来后姑娘浑身是箭,主人更是把城里城外能请的大夫全都请来了,不管多名贵的药,全都如山似地堆在屋子里。大夫说您可能活不下来,公子便连着十几日日夜守在床边。姑娘一日醒不过来,他便一日守着。等姑娘高烧退了之时,公子自己也累病了。公子躺了一日,好容易醒转过来,又强撑着守在您这里”云珠很会察言观色,主子什么也不说,自己只能干着急,看木心儿总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云珠实在忍不住要替主人邀邀功。
“是吗?”说实话,这些木心儿不知道,也没有想到。今时今日,在这个世上能如此对她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吧,要不是他,估计自己早就被路边的野狗啃地只剩骨头渣了。
萍水相逢,你会对别人做到如此程度吗?
她对他而言有这么重要吗?木心儿在心里问自己,她也就是在六年前见过他两次,第二次他迎着烈日,为她举着个滑稽的大“伞”,丝毫不畏惧旁人的侧目。木心儿只记得当时他看起来很高大,很安全可靠,仿佛他就是她可以依靠的港湾。
“此恩情,心儿日后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木心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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