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钗子
大抵是经历了一场糟心闹剧的缘故，许宁晚上睡得格外不踏实，半夜醒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雀云在她榻边安慰着才撑到天亮的。
倒是不曾看见容穗。
“国公爷呢？”许宁揉了揉额角，颇为疲倦地问。
“驸马爷昨晚歇在隔壁屋子了，”雀云回道，“驸马爷听闻殿下已歇下，便不再打扰，睡在隔壁了。”
奇怪，她明明昨晚回来后，过了许久才歇下的。
许宁疑惑：“他昨晚几时回来的？”
雀雨捧了药进来，笑道：“昨日您歇下后约莫小半个时辰，驸马爷就回来了，还特地嘱咐奴婢们今儿早起了好好哄哄您，莫气坏了身子。”
这更奇怪了，她回屋之前已经命杜合纪和蓝自秋离开了，容穗怎么还能待这么久？
总不能是他没吃饱吧？
许宁道：“知道了。雀云，扶我去用早膳，雀雨，你去瞧瞧他起了没。”
虽然昨晚对杜合纪与蓝自秋实在气恼的很，但今早看见这院子里积了薄薄一层雪，配上点点红梅的美景，许宁一瞬就消了气。
这宅子里头是南方装饰，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小桥流水、枝头翘梅，端的是一幅江南冬景美图。
生于南方的许宁，心里自然喜欢的不得了。
——如果没有转身碰上容穗的话，她应该会更喜欢。
“早，”容穗一袭黑色锦衣，却好似感觉不到冷一般，并未披大氅，“殿下瞧起来脸色不错，昨晚睡得可好？”
许宁挂着假笑，咬牙回：“挺好的。”
也就梦见了几次赵敏哭着跟她说她好冤罢了，也就被噩梦惊醒了几次罢了。
天啊，为什么让她攻略这么一个不像碳基生物的碳基生物？
许宁微微仰头，不让眼泪落下。
“那便好，”容穗颔首，“昨晚我已派人将蓝州牧与杜太守连夜送回盛京，并修书一封，殿下不必再挂怀。在结果出来前，淮州的大小事宜会有其他官员共同商讨。”
原来他昨晚是为了这件事。许宁心中微动，脸色缓了几分，笑道：“辛苦国公爷了。可用过早膳了？若是不曾，便一块儿去用些吧。”
容穗却道：“殿下头一回出盛京，怎么还总困在院子里？这九堰早膳有一道‘芙蓉玉梅小汤包’极为有名，不如与我一同去尝尝？”
芙蓉、玉梅、小汤包啊啊啊啊！
许宁双眼猛地放光：“好好好，走走走。”
……真不像个公主。
容穗命人备了马车带她出府去。
九堰不愧是淮州主城，哪怕是早晨之热闹，亦足以与盛京一比。
许宁悄悄掀起一角车帘，看着路边的摊子，笑道：“杜合纪把这九堰倒是管理的不错。”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如果没有贪污，当会是个人人夸赞的好官儿。”
容穗微微挑眉，没有接话。
她又道：“你在信里是如何说的？”
“事实如何，我便如何说。”容穗淡淡道。
许宁看着他，试探道：“你不替他说句话？”
这是很明显的试探了，许宁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但她能感觉出来，这两个人不会莫名其妙当着她和容穗的面互揭短处，唯有一个可能，便是后面有人指使的。
而后面的人，她只能猜到一个许平。
“他？”容穗慢悠悠道，“他是谁？我为何要替他说话？”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许宁：“殿下，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不要把随便什么人都往我身上扯。”
……奥。
许宁撇撇嘴，转过头不再看他。
容穗带许宁去的是九堰有名的酒楼——天香楼。
门口迎客的小厮们见下车来的两人衣着华贵，气度非凡，忙小跑着上前来领路。
这天香楼虽名楼，但却并非真的是一栋楼阁，而是一座府宅。内里被分成一座座小院儿，这些小院儿便是用膳的地方。
一路上，极致的美景使许宁大为震撼，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容穗一眼，吞吞吐吐道：“这天香楼背后的东家，不会是你吧？”
容穗随手揽了她一把，防止她被转角的假山蹭到，面不改色道：“竟然被殿下发现了。”
“……”许宁慢吞吞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想理他了。
——如果没有攻略任务的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见放在面前晶莹剔透的芙蓉玉梅小汤包后，许宁就算有天大的怒气也消了。
无他，实在是小汤包太诱人了。
“雀云雀雨，你们别候着了，也下去用膳吧。”许宁美滋滋地尝了一口，转头吩咐道。
“殿下……”雀云犹豫。
“有我在呢，你们下去吧。”容穗道。
雀云雀雨只好行了礼下去了。
“这是怎么做的，又清甜又不腻，还有股梅花的香味儿。”许宁乐呵呵道。
容穗替她盛了碗清粥，道：“将新鲜采的梅花浸出汁儿，和进肉末里拌匀，后再将梅花捣碎，取一部分放进肉里，当作汤包的馅儿。剩下的梅花碎则用清水冲了，放在蒸笼里，用来蒸汤包。”
“真是巧思。”许宁赞道，“不过国公爷为何这般了解？”
容穗轻笑：“不是说了么，我是这天香楼的幕后东家。”
许宁低头继续吃汤包，心里显然不信。
一顿早膳吃的许宁神清气爽，连带着看容穗也格外顺眼。
况且，今日的容穗确实格外好说话。
“殿下要不要去逛逛？”出了天香楼，容穗提起。
许宁自然是乐意的：“可以吗？”
“您是长公主，怎么不可以？”容穗道，“那便不必坐马车了，沿着路走走，如何？”
“好啊，”许宁眉眼弯弯，白嫩的小脸在冬日的暖阳下格外耀眼，“正好有些吃撑了，走走最好。”
容穗心头忽然轻微一颤，极陌生奇怪的感觉，他笼了笼眉，转身道：“那便走吧。”
九堰卖女子饰品的铺子较多，且各具新意，有些虽不华贵，但却是连盛京都不曾有的款式。许宁逛了一会儿，在一家铺子里止了步。
她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垂珠却月钗，笑眯眯地举起给容穗看。
“你看，好不好看？”
精致的钗子隐隐泛着流光，但却不及面前姑娘的十之一二。
容穗喉结轻轻滚了滚，吐出两个字：“好看。”
许宁满意地唤雀云：“雀云，付钱。”
容穗侧头看了一眼，惊巷立刻很识眼色地上前道：“殿下，属下会付。”
说罢，便掏出银子，不容分说地塞在掌柜手里。
掌柜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女子，掂了掂手中银子的分量，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儿，“夫人好福气，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个会疼人的。”
许宁弯了弯唇，就在容穗以为她要反驳些什么时，却突然听得她道：“那是自然，我的夫君，可是样样都出挑的。”
容穗一瞬间错愕，惯来风轻云淡的脸上也现出一丝茫然。身旁的小姑娘微仰着脑袋，小巧精致的脸上带着骄傲与得意，一缕小碎发在阳光下颤颤巍巍地立着，仿佛也是在应和主人所说的话般。
像一只炫耀自己得了多好的宝贝的小猫一般。
掌柜立刻接话道：“是了，在下瞧着二位就像天赐的姻缘般，极配极配。让在下也蹭蹭二位的福气，将来嫁个好人家。”
许宁噗嗤笑了，好奇道：“掌柜还未议亲么？”
掌柜摇摇头：“不曾，在下出身于小人家，不愿草草嫁人，于是自己出来闯荡一番。等手里有了足够的银子再嫁人也不迟，否则进了夫家，还不知要被如何对待呢。”
许宁道：“这话说的极是。”
“不过，”掌柜又笑眯眯道，“看二位这般恩爱，想来是不会有这种烦恼的。”
许宁刚欲开口，却听容穗插嘴道：“我夫人娘家比较强大，纵使我想做什么，也是有这心无这胆。”
掌柜脸微僵。
这样一句话，倒是把他们恩爱的行径的全否定了，好似他只是忌惮于夫人母家势力，才对她好的一般。
许宁依旧笑盈盈的，仿佛没听见这话。
毕竟他说的也没错。
掌柜突然有些心疼她。
这位夫人怕是也并未真正得到夫君的心，相敬如宾罢了。
离开了这家铺子，许宁也没了再往下逛的心思，目光无聊赖地游走在两边，心里莫名堵着一口气。
咽不下吐不出，很是难受。
至于来源，连她也不清楚。
容穗垂眸，见她兴致缺缺，问道：“殿下可是累了？”
“可能是吧。”许宁回。
容穗道：“前边儿有一座茶馆，可要去坐坐？听闻那里的说书先生颇有名，讲的故事也是一等一的精彩。”
许宁从小就爱听故事，现代的听多了，还没听过古代的呢。
于是她又兴致勃勃地应了：“好啊。”
容穗微微侧头，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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