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看看这个院里喝醉的爸爸,看看那个院里喝醉的小宁,王翎羽忽然想起来,都这个时候了,妈妈和二奶奶还没有回来。听见村里有人叫嚷,不知道叫嚷的是什么。王翎羽站在门口,看见一个急急匆匆路过的人,拦住问,“出什么事儿了吗?”那个人说,“可了不得了,大商场着火了!那么多人往外跑,跑不出来,不知道烧死人没有,救火车来了好几辆。”王翎羽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心慌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奔出门就朝大商场去了。
过了艺专的丁字路口,从东西马路转到了南北的马路,已经到处都是人了。人们朝着各个方向,像无头苍蝇乱撞,也不知道到底想去哪里,想干什么。等到了转过路口到了人民广场上,似乎整个松果镇的人都来了。几辆救火车停在大商场外头,消防员正忙着打消防梯往里面浇水。在外头,是看不到一点火苗的,只有浓浓的黑烟,从各个窗口冒出来。
大商场的外头一片哭喊,人们互相拥挤着,叫喊着,找着自己的亲人朋友。看样子,里面的人是已经跑出来了。王翎羽立刻加入了这寻找亲人的队伍,喊着妈妈使劲的往里头挤。等挤到了大商场门口,左顾右看,不知道妈妈在哪里。那黑洞洞的大门里往外冒着烟,但是似乎没有那么浓烈--烟是往上走的多。
一个女人就坐在门口不远放声大哭,也没人管她,她边哭边歇斯底里的大喊,“死了,我看见死人啦。”立刻有人冲上去,抓狂的描述自己亲人的模样,询问看见了没有,那女人大哭着,“谁家的小孩子,让人挤倒了,踩上去,肚子都踩破了,活不了了。还伸着小手让我拉一把呢,我拉不住啊。”
有人喊王翎羽的名字,正是黄鸭蛋的芬头媳妇,芬头媳妇将王翎羽拉过来,“找你妈来了?他们饭店吃饭呢,我们早出来了。”王翎羽一颗心才落地。
身旁又有一个女人在放声大哭,正是黄鸭蛋祥子的老婆。芬头媳妇立刻过去搀住,问,“谁在里头啊?”祥子媳妇大喊着,“我儿子啊,我儿子啊。我要是再没儿子了,我就不活啦,我就和他一起死吧。我们一家子就团聚啦!”芬头媳妇再说什么,也根本就听不见。
大商场二层上,有两个人从窗口探出头来,有人看见了,朝着那边大喊,“这里有人!”有人喊,“别跳!”有人喊,“跳!”有人叫消防车。那两个人就直直的从窗口跳了下来,全场一片惊呼。底下却正是小商贩支起来的遮阳棚,一排密密麻麻的,那两个人跳下来,一个被帐篷挡了一下,滚落到地上,一个压塌了帐篷掉到了货摊上。两人都自己站了起来,一个身上往外淌血。
祥子媳妇还在大哭,一个愣头愣脑的少年钻过来,叫,“妈,咋啦?谁在里头呢?”祥子媳妇吓了一跳,一看正是自己儿子,身子一软就倒下去了。
就这样一片混乱,你喊我叫,消防车不停的往里胡乱浇水,外头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浇到了火上,浓烟就是不肯熄灭。找人的差不多也都找到了,指指点点围观的人都退到了外圈,别处的房顶上都站满了看热闹的。高处能看见大商场里头,说,“里头火大啊。”
王翎羽也是着面包车回来的。这九个人的小面包车上,挤了不下二十个人—-把看热闹去的找人去的也顺路带回来了。二奶奶几个老太太虽然坐着,也要歪着脸,为了躲过站着的人的屁股蹭来蹭去。几个老太太都不满意,说,“还没看完呢就要回来,消防车还没走呢。”老好家说,“不都跟你们这么闲着,这年轻的家里都还忙着呢。”
祥子媳妇还在哭,有人说,“你儿子啥事没有,怎么还哭?”祥子媳妇说,“我怕呀,去年他爸爸死的,他要是再死了你说我还活不活?”
二奶奶说,“你们都看见了吧?”几个老太太一起说,“我们都看见了,几个黄鼠狼在大商场的后头跳舞。”张爱芬惊讶的说,“我怎么没看见。”年轻的都说,“瞎说,哪有黄鼠狼。”
二胖奶奶说,“我们吃饭的时候看见的,从窗口正好看见大商场的后身,有几只黄鼠狼排着队跳舞。”二奶奶说,“手里还拎着招魂桶。黄鼠狼是招魂的,知道这里要死人了,就来收魂儿来了。”年轻的都不屑一顾,老太太们却越说越起劲。老好家说,“别不是有人放火吧,拿着那汽油桶。”
大商场着火,死了五个人。据说当时大商场里的人山人海,火刚起来时大就都往外头跑,基本上就跑出去了,剩下都是商户,因为怕东西有损失没有走。后来火越来越大,商户也都怕了,才不顾东西往外跑。死的五个人,一个是商户家的小孩儿,出来时被挤倒踩踏死的,三个是商户,也不是烧死,都是被烟熏死的,还有一个是酸梅子那边的人,身上有外伤,也有烧伤,不知道是烧死还是受伤死的。
而关于火灾的传言就更多了。老太太们是亲眼看见了黄鼠狼收魂的,天意人命自然是流传最广的,说那一天黄历里就是写了不宜外出,小心火灾的。二奶奶的话,“你该在哪里死就在哪里死,这就是命。”
镇领导非常重视这次火灾,彻查之后发现原因,是红旺馄饨店的电线老旧引发火灾,点着了隔壁的家具店,一连排小店都着起来了,后来不可控制。
整座大商场烧的面目全非,一片焦黑,商户的东西烧的精光,只剩了一片瓦砾。大火后进去过的人说,那股阴森森的气息,好像有死人在身后朝你呲着白牙笑,叫你过来买东西。那死了人的魂就在那里没有走,还在看着自己的店铺呢。而清理过那几家死人店铺的,后来都有传说糟了种种厄运。
坊间传闻更不只这么多。有人说,酸梅子死的那个是二小子的手下,这里有事情,是打死了扔里面的。有人看二小子生意好,眼红了,放了火。至于谁放的火,有人说是一支枪。路东路西自来就是对着干,二小子和老鞋匠有一家合伙的煤矿,和老鞋匠关系好,从来都是一气的,烧了二小子的当然就是一支枪。但也有人说就是老鞋匠让人放的火,就是因为那合营的煤矿发生了纠纷。不管如何,二小子在松果镇刚刚升腾起来的气焰,又衰落了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商场火灾都是松果镇人的茶余饭后的重要话题,人们谈笑风生的讲起当天的情景,争相讲述自己的见闻。真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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