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速之客
楚归荑觉得手中的《商君书》日渐冰凉，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出来。
楚绪刚离开，和笙便探头进了来。
递上来一份拜帖，语意有些愤愤，“三姐姐，有个人找你~”
她扬眉浅笑，看那拜帖样式似乎是沈晚舟所写的，登时脸上像绽开了朵花儿一样。
“不是姐夫，但是姐夫的人……”
和笙正说着，楚归荑脑海中便浮现出当日林千尘的模样。
但终究是存了来人是林九的侥幸，展开拜帖那名字却让她手脚僵住。
果真来的是林千尘，眼下像是避无可避了。
“三姐姐见不见~？”和笙询问道，语意隐隐透露出对林千尘的些微厌恶，一张少女芙蓉面都不怎么耐看了。
“她来干什么？”楚归荑敛了容色问道。
和笙假意勾唇，颓丧答道：
“说是前来感谢楚相处理戚琨玉私宅一事，还说是有关姐夫的一事要和三姐姐当面说。”
听来这话，楚归荑只觉胸口闷闷，却实在是想从那林千尘口中探听些有关沈晚舟的一些事。
已起身移了步子，又顺嘴问道：
“戚琨玉就算与她私交甚好，她一个皇家侍妾又有何立场来道谢，你没抓着这点替我为难为难她？”
这人入了皇家便得事事为皇室着想、维护皇室颜面。
戚琨玉算得上是帝都一号人物，看热闹总是少不了她的身影。
世人有的赞她风流不羁，有的责她好事厌人……众口不一，故而皇室还是不要沾染上这人为好。
楚归荑断定和笙会是晓得的，果真——
“我自然为难了她，我顺道还为难了那榜眼~”
和笙微扬眉梢，清雅秀逸如若青莲一般。
听她这般言语，楚归荑转头看起了和笙，眸光似乎淬了毒药一般，“好端端的你招惹莫惊春干嘛~？”
“他……他……”和笙支支吾吾说不清一句话，涨红了脸，开始掰扯起来。
“那他是戚琨玉的未婚夫，那戚琨玉白白让二姐姐去了牢里，我这不是替姐姐出气吗？”
“就这般~？”
楚归荑不信这套说辞，一脸的冷峻绝情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般，叫人望而生畏。
和笙又有些不镇定，硬着头皮，哭笑不得继续掰扯。
“他当日堂上还威胁我，我什么时候被威胁过，他敢这样……”
人就是如此，慌乱之下说的越多破绽就越多。
楚归荑按耐不住好奇，亦是顺着话继续逼问道：“他拿什么威胁你的~？”
楚归荑一语轻轻飘过和笙耳际，吓得她身子发颤，简直就要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般路数，和笙只在她撬开人嘴巴之时瞧过两眼。
从前看得倒是自在，不过这般路数用在自己身上却是万分难熬。
自己三姐姐的眸光似乎冻住了，直直地盯着自己，和笙脸上泛红，忖度了许久方向她交代道：
“我当日翻墙进去教训他叔父，走的时候不巧被他看到了。”
“你好端端的教训人家叔父做什么？”楚归荑显然是忘却了莫惊春叔父是沈怀彤夫子之一这桩事。
和笙方寸大乱，说不出一句话为自己辩解。
从小她就没被这般冤枉过，自己哪儿是什么无由便动手打人招惹是非的呀？
楚归荑诸事缠身，自然疏忽，心念电转间忽然明白了事情原委，但依旧是没空说出口，只道：
“来者是客，你去招待他，被让我见到他就好。”
语落，和笙抬眸，眸光在楚归荑脸上飞快地流转而过，旋即转身离开，答允了微弱的一声——
“知道了~”
楚归荑步伐沉稳，不急不躁步入正堂。
与林千尘对立相视，皆失了颜色。
就算是沈晚舟亲口所言从未碰过眼前这林千尘，但楚归荑心中难免膈应，一时间见面，唯觉身子骨一软，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楚少傅安好……”
楚归荑拜相只是定了但还未落实，故而林千尘唤楚归荑为少傅也是对的。
她微微松松气，语意却是掩盖不住的凉薄，“姑娘来做什么？”
既然和笙已经替她就戚琨玉一事为难了这林千尘，那么她也不想再做纠缠。
也正好她并不想与她言语，这般问道，让林千尘快些作答最为合适。
而林千尘似乎洞悉到了她的不耐烦，脸上挂起一丝喜色，轻启朱唇道：
“楚氏乃第一世家，人人皆是有理有法，但少傅方才唤我姑娘倒是错了。”
绕不开些没名堂的话，楚归荑心中长叹，面如寒霜，因而反问道：
“云衍未出宫封王，你要我如何称呼你？一个从八品没封号的皇子侍妾？”
以为林千尘会被这番话给噎住，可不料她确实一笑置之，明眸如水流转，盈盈生光，声音说不出的娇媚。
“许是楚少傅对四殿下不上心，昨日长公主已封我为殿下贵嫔。”
她玉颜含笑，微微扬起了下巴，眸光轻飘飘的，不时落到楚归荑身上……似在谑笑。
正四品的皇子贵嫔，楚归荑听来顿时崩了脸色。
到底是何种缘由让她才能连升至此？
她刚欲开口，却是哽咽了两声，心念转了千百回，脸色已然铁青了。
林千尘含着浅笑，眸光似淬着怨毒，微微冷哼了一声，忙低下眉眼。
“前夜殿下累坏了，今日还没缓过来，故而只放了妾身一人前来当面感谢楚少傅料理的戚小姐一事。”
她一一道来，声音平静无波，看着逐渐面如死灰的楚归荑片刻之间便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听她这般说完，楚归荑内中无奈苦涩、艰辛委屈，像是肯定了自己心中那个想法，哪里还愿留在此地。
可这儿究竟是她自己家，她自己为何要躲。
瞬时敛了容色，唇齿间漫上来一抹苦涩的笑容，“恭喜林贵嫔，贵嫔此来有关云衍一事这便说完了吧？”
林千尘不语，只顾笑着低头，脸上晕开一抹红晕。
形貌看得楚归荑喘不上来一口气。
她在心中谱出了一场大戏，内耗了自己。
“说完了就走吧~”
她无力周旋，只好逐客。
而林千尘不肯饶人，此来既是长公主首肯默许，她定要从其他方面诛一诛楚归荑的心。
教她不敢张狂，教她再不敢打戚琨玉的主意。
她静默地上前迈了两步，唇畔几乎要靠近楚归荑的耳边，“楚少……”
“滚！”
楚归荑不喜与旁人靠近言语，更遑论是眼前这人，顿时伸手一把将她推开。
一抹眩晕之感涌上脑海，耳边林千尘的惊呼之声更是让她无法忍耐。
“贵嫔是特意来告诉我云衍gan了你一晚上给累着了？这般……是云衍不行还是你不行？”
楚归荑污言秽语涌入林千尘耳中，她本想着两人同为世家出生，她这般刺激，楚归荑该是不会找到什么东西来反击。
可楚归荑居然言语如此，她跌坐在地，眼眶中顿时越上点点泪光。
“你……”
“你什么你，这是我家，容得了你来撒野！？”楚归荑似笑非笑地说着冷言冷语，面色冷峻无情相对。
一时间的委屈与愤恨如困兽一般左冲右突，令她的心仿佛要裂开一般。
既然林千尘存心要它裂，倒不如她自己操刀来裂个痛快。
“记住了，出去管好你自己的嘴，别到处乱说~！”
“妾身孤生前来，妾身如何搬弄是非……”
“贵嫔知道就好，别出去说我欺负你，回去蓄着眼泪到云衍床边去哭，我倒要看看他什么反应~！”
“我可是皇家之人，楚少傅你……”
“如何了！？”楚归荑接着打断道，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道：
“他若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负了我，我连他带你一同放在菜市□□剐了~！”
她形貌活似厉鬼，林千尘心中大骇，不晓得云衍究竟看重她什么了。
世家女子出生的她还有些傲骨，不肯屈服于这般淫威之下，忙镇定起身，“楚少傅慎言！”
“怎么……不信~？”
楚归荑迫视而道，神色决绝，微微一牵动嘴角，满室生光。
“我从一个刽子手身上学了一门手艺，也的确将人活剐过……贵嫔方才如此断言，不如现在便选个死法，要凌迟还是肢解，给我个准话~？”
“楚少傅慎言！”
林千尘强压下心中惊惧而又道，再一次喝止住楚归荑的出言无状。
“这是我家，什么慎言不慎言的？贵嫔方才不是还答允了我出去以后不会乱说吗？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敢为所欲为的呀~？”
楚归荑一双眼眸顿时生光含露，一问又一问娓娓道来，携着她表面上一段绰约风姿，看来如姣花照水一般娴静婉约。
而只有对着她迫视眸光的林千尘才晓得，这般面上的娴静婉约之下藏了多少心中的汹涌波涛！
“若妾身今日死在帝师府，少傅该当如何交代，少傅……不敢的。”林千尘敛眉启唇道，言语之间藏着一份独有的傲骨。
可楚归荑压根儿不吃这套，微扬了眉梢，含了一抹不卑不亢的笑容，“交代~？”
“你身后站着什么人问我要交代，戚琨玉吗？”
楚归荑一字一语扎入林千尘心中，她一届孤女寄养于戚家，被接入宫中后受命于沈晚舟，她身后似乎再无可依傍之人。
林千尘面色煞白，精致的妆容称不了气色。
“楚少傅于郑司寇好手段，同为一丘之貉，那千两黄金既是送给了琨玉何故又回到了楚少傅手里……明眼人一眼便知。”
她不死心地说着，眉目间有一点浅淡如雾的忧愁，声音也有些低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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