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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瓦上霜:死猪烫开水


【6】

        客商一边穿衣戴帽,一边嚷骂:“娘个脚!老子花大价钱开个黄花儿,偏赶上这遭瘟的草鸡!我认个点儿背,你把钱赔我,咱一拍两散各走各道儿,不行就报警察署来定断定断!”

        “您这是没睡醒撒癔症呢?拿警察署唬谁呀?杀人放火无头公案还料理不过来,哪个闲得五脊六兽跑来拿问寻死上吊?”老鸨抠下块黄硬眼屎,打量一眼,嘣的一声将眼屎弹飞出去。“我好好一个没梳拢的黄花女儿,活蹦乱跳地送进洞房,半夜里人没了,谁知道你施了什么虎狼手段生生把人治害死了。你不找我,我还得找你计较计较呢!”

        老鸨岂是个省油的灯,大雁飞过拔根毛,蚊子路过卸条腿,吃进去哪有吐出来的?

        客商振振有词:“你这鸨子红口白牙崩的什么邪屁?你姑娘自己吊死了,与我有什么相干?你不赔钱,还倒打一耙胡赖到我头上,大天白日,岂有此理!”

        “喔唷!啧啧啧!叫花子睡凉亭,没钱你还穷风流?”老鸨两手叉腰,歪头晃脑拉开架势耍泼皮,尖着嗓子叫骂,“大家快来瞧瞧眼目前儿这位缩头王八绿毛龟,别看他一副死眉塌哈眼的损色,这可是屙屎往回坐的大能个儿,嘴巴比裆里的东西硬,张嘴就要赔钱,要不我赔你个棒槌你塞裆儿里,好歹也他妈的长长尿性!别小兔崽子上磨盘,搁你妈这儿愣充大耳朵驴,丢人现眼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客商被骂得狗血淋头,急赤白脸指着老鸨鼻子大骂:“好你个泼娼,你给我等着,有你抱大腿叫爹的时候!”

        “煞楞儿拔腚滚犊子!”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客商拳打唾沫脚踢风,一路骂骂咧咧走了。

        “还卖呆儿呢?大戏散场啦!”老鸨对着一屋子姑娘呼吼,“你们这些贱吧嗖的小骚蹄子,提风嫌重,捏针怕凉,干活儿没劲儿,吃屎没够儿,三天不打浑身刺挠,溜溜儿滚屋里趴着去!”

        众人鸟散。

        小露霜踽步进屋,看着进宝直僵僵地躺在地上,心里一阵刺痛。

        “妈了个巴子!半夜起来骂阎王,找死不等天亮!”龟奴骂了两句,打着哈欠把进宝装进麻袋,用绳子扎紧了麻袋口。

        人死如灯灭,立地成麻包。人和包谷竟是同样的归宿。

        小露霜胡乱地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问龟奴:“你要把她弄到哪里去?”

        “羊角车推出去,扔到乱葬岗上喂野狗呗!”

        “你不挖坑埋了她?”

        “人家一蹬腿儿仙游去了,这冰天冻地的,我撅屁股挥锄头给她刨坑儿?姑娘打量我是土拨鼠还是穿山甲?要不我给姑奶奶立个长生禄位,再变弄些宝篆香花供养起来?”

        小露霜把脖子里戴的金锁片解下来递给龟奴:“烦你买条席子给她装裹尸身,找地方掘个坟埋了,烧些元宝、锞子,再跑腿给她爹妈捎个信儿去,往后清明、中元,也有人给她培坟祭扫,不算孤魂野鬼。”

        龟奴忙不迭接过金锁片,用嘴里尖牙咬上一口,见锁上落下牙印,眉飞色喜道:“天有十日,人有十等。咱虽是下九流,那也是个忠诚守信的讲究人。姑娘放心,得人钱财,与人消灾,管保遵照您的吩咐,给您办得妥妥儿的。”

        一死百了,谢了尘缘。

        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走了穿红的,还有挂绿的,再花几个钱而已。卖姑娘典老婆的遍地都是,不孝子还想拿八十老娘换碗棒子面儿粥呢。物力维艰,世人滥贱,鬼晓得这是什么倒颠世界。

        飞琼楼照样酒地花天,进宝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两天,世上便没人再记得这来去匆匆的苦命人。

        鹅毛大雪一场接一场。

        堂院里的大水缸冻起冰坨子。

        生者寄,死者归。人间岁月,好日子兔尾巴一样,苦日子裹脚布一样,短的太快,臭的又太长。

        小露霜每日喝得烂醉如泥,自己把自己麻翻了,将一肚子恨苦都忘到脑后,解脱片刻也是快活。醉里看乾坤,天地清明,一片祥云瑞气,连老鸨瞧着都顺眼许多,在她耳边咯咯哒咯咯哒地叫唤着。她实在听不懂鸡言鸡语,挠头笑问:“敢问老母鸡,您是要抱窝,还是要下蛋?”

        老鸨气得炸毛,一把扯掉小露霜裹在身上的大棉被,骂道:“小姑奶奶别发癫啦!你瞧瞧你五迷三道一身酒臭,焐被窝子抱火笼,七倒八歪斜的,还有没有点人样儿?”

        “我也算个人?”小露霜戏谑,“我还以为自己是条狗呢!”

        黄汤灌多了,脑子也不灵了。

        小露霜上台唱《吕洞宾三戏白牡丹》,唱到半截一愣神儿——忘词儿了!她懵然站在台上,脑子里空空一片,眼前一群红脸猴子在起哄喝倒彩,还有猢狲朝她丢果壳,恍然记起自己在唱大鼓,遂拔起嗓子高喊:“呔!你这伙作死的毛团,不识你孙爷爷在此,吃爷爷一棒……”鼓箭飞掷出去,半空里嗖嗖翻腾,梆子打锣似的敲到狎客头上。

        哗然一片……

        几个弦师吓得面如土色,琴也不敢拉了,夹着二胡提溜着弦子,猫儿腰夹尾巴火速开蹽。

        老鸨勃然大怒,呼喝龟奴扭住小露霜,拖下去就是一顿鞭子。

        小露霜被鞭子抽疼了才回了魂儿,原来这一具走肉行尸还活着。只是活得腻歪了些,除了捣蛋生事,干啥都提不起劲。

        老鸨低眉折腰赔不是,打发走一票爷爷,收拾完烂摊子,火冲冲地去找小露霜算账。

        “芝麻地里长黄豆,你个串秧儿的小杂种,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就敢老虎喉咙里掏脆骨。你觉得自个儿神通广大法力高强啦?一个筋斗就能翻出你妈的五指山啦?你再给我翻天搅地试试,大米白饭也别吃了,咱吃鞭子吃个饱!”

        “要骂便骂,要打便打。死猪烫开水,我只当泡了澡堂子!“小露霜殷勤地给老鸨递鞭子,“明儿还得陪裘爷打雀牌,妈抽几鞭子散散闷儿就得了,咱甭跟钱过不去。”

        老鸨一听是裘爷叫局,哪还敢责打,照自己脸上猛扇一巴掌:“得得得,你是我妈!”

        “天也晚了,妈先回屋安置了!”小露霜跪得膝盖生疼,踉跄着站起身,两手揉着遭了殃的后屁股,一歪一扭地走了。

        老鸨愤气填胸,奈何没辙。眼下这小狐狸精春风得意,她也开罪不起。有仇有怨先攒着,等这棵摇钱树过了风头老了颜色,变成猫都不闻的豆腐渣,她再好好清算她。

        裘如海从旁人嘴里听说小露霜闹出的这些幺蛾子,倒觉得软媚群芳之中冒出个刺儿头也饶有别趣。牌局上再见小露霜时,笑着打趣道:“我听说你捅了马蜂窝,把你姆妈气得差点儿厥过去?”

        “鸨子可是个有道行的,扒了皮都要跳三跳,活得比王八都结实。我哪能气着她呀,我是逗她开心呢!”小露霜嘴里说笑着,手里的生张绝张不住地往外打,不出意外地放铳。

        钱爷连庄连和,乐得山羊胡儿都翘起来。

        “钱爷不愧是雀坛圣手,这手风旺得很,简直逢赌必嬴啊!”裘如海热烈恭维。

        “哪里话,雀坛圣手可万万不敢当……”钱爷搭着小露霜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得亏上家喂牌,老夫借得东风好撑船,侥幸略嬴几把。这心思灵巧的牌搭子才是技高一筹的大能人!”

        小露霜厌恶地抽手,捡起桌上的几颗骰子放进钱爷掌心里,笑道:“我这葫芦瓢一样的脑瓜子可笨得很,打了几圈没和一把,净给别人点炮,这会儿输得荷包空瘪,钱爷就别取笑我了。”

        坐钟当当地敲起来,钱爷烟瘾上来,哈欠不断,鼻涕眼泪奔流直下。人一老,坐着不动都累得慌,打四圈牌更是腰酸背痛要了老命。

        牌桌一撤,钱爷哼唷着躺到烟榻上,架起一管牙枪,眯缝着眼睛腾云驾雾。没一会儿工夫,便呼噜着昏睡过去。

        小露霜起身告辞。

        黄昏时候,暮色朦胧,外间飘着清雪,园子里的灌木和太湖石假山都裹上银装,万物都褪去颜色一般,放眼所见皆是一片灰白景象。

        裘如海与小露霜并肩走在回廊底下,一路殷勤相送。

        “这大冷的天儿,你这一身夹棉袍子挡不住风,穿得也太单薄了。我上次送你的紫貂大衣,却不见你穿上一回。”

        “我这皮糙肉厚的,扛冻得很。紫貂大衣金贵,又是裘爷相赠,我可不敢随便穿着,毁坏了可惜。”

        “再金贵也不过是件衣裳,穿在身上才算物尽其用。你不肯穿,反倒辜负了我一片心意。”

        小露霜没再言语。

        万物寂寂,林园安宁,虚情假意之无味言语,未免搅扰了这一片清静。

        “我还有一样东西送你。”裘如海掏出只白玉镯子,“我在袖子里暖了它半天,总算把这冰冰凉凉的石头焐热了。”说着抓起小露霜的手,将镯子套在她腕子上。

        沉甸甸的玉镯白如截肪,戴在手腕上犹有温热。

        “多谢裘爷一片厚爱,只是烟花粉黛一身风尘,恐怕配不上这无瑕美玉。”

        “这世上自然没有白得的东西,我还指望你替我牵援,这镯子便算一点谢礼。你若不收,倒是让我难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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