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宁霖日记(二)
不能睁开眼,绝对不能睁开眼!
我听到那人低声喊了一句“娘子”,心里一个机灵我当时感觉魂都被叫走了,脑子一片空白。
那声音真的很有蛊惑性,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直哭,铺面而来的寒气让我不敢呼吸。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了入口的告示牌,可是我没有刀哎,那人仿佛估计是察觉了我的企图,一把抓住我的手。
寒意刺骨,我觉得我要完了。
我一要牙,控制另一只还能动的手,用力在满地的松枝上摩擦,皮都磨掉了,我咬牙忍着痛,赶紧往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三下。
那股寒意终于退去了,我爬起来,才慢慢地睁开眼。
惊魂未定的我相信,只要按照简体字的告示牌的方法做,一定可以安全到达松星观,并且找到写告示牌的人。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能感觉到力气从体内脱离,第三天如果还无法到达,我会死在这条山道上的!
从光阴亭走了大概一百步,就看到前面有一座古老的石拱桥,横跨在光阴河上,两边各有一个桥洞,桥面中央有两个桥眼。
我想起简体字的告示牌,决心快步走过,绝不停留。
但是明明已经立夏了,本该暖和的天气变得极其阴冷,那明晃晃的太阳好像都没有温度,跟假的一样。
我心里特别不安,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偌大的藏霖山只有我一个人。
而且我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只能依靠着简体字的告示牌的规则提示勉强活下来。
好吧,既然松星观已经不远了,希望抵达那里之后一切就能结束。
我走到桥上,突然觉得这鞋怎么这么不合脚,好像有点小,穿着特别挤,怎么一开始都没感觉。
莫非!
我吓得呆住,绞尽脑汁地回想我出门的时候穿的鞋。
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急哭了。
这时,听到了背后传来一阵笑声,那家伙好像十分得意。
完了,完了,我记不清最开始穿的鞋子了!
我连忙蹲下来,想把那双鞋子脱下,这一细看,我终于想起来了,这叫黄道鞋,是以前姑娘出嫁时,上轿子穿的鞋。
不是吧不是吧。
联想到昨天的唢呐声,我只觉得后背发凉。
我慌乱的把那鞋子脱了,就扔在了桥上,谁知道鞋子一脱,那满地的松枝跟刀子一样扎人,没走几步路,脚就鲜血淋漓了。
这么下去我会失血过多的。
但我也不能穿那双鞋子啊!
只能,挑没有松枝的地方走了。
放眼望去,那个桥洞附近是干干净净的,连一颗杂草也没有。
但是我不能去桥洞啊!
没办法,最后我还是穿上了那双黄道鞋,先走过往生桥再说吧。
没想到我走到对面,还没下桥的时候,迎面走过一只迎亲队伍,七八个人抬着大红轿子,前面有一个唢呐班子在吹《百鸟朝凤》,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显得极其诡异。
我哇地一声哭出来了,赶紧把那鞋子脱掉,可是可是,不管我怎么弄,那鞋子仿佛已经长在脚上了,就是脱不掉。
那唢呐声越来越响了,大花轿遮住了我面前的太阳,十几个人的阴影落在地上,我紧张得不敢呼吸。
抬起头一看,新郎根本不是人!
新郎,新郎没有脸!
他的脸就是一张白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但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说:“你穿上了黄道鞋,看来今天就是黄道吉日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发疯了一般没命地跑,那群人还要来抓我。
但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不敢靠近桥洞。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直接就躲进桥洞里,抬头一看,那个白纸新郎在桥上面望着我。
我心里发毛,不停地发抖。
一个是我真的害怕,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桥洞巨冷,我就跟掉冰窟里了一样!
好在抬花轿的队伍不敢来,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我就后悔莫及。
突然间,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的嘴巴不受控制,特别想回答,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才勉强挺过去。
不要慌不要慌,我告诉自己,等花轿走了,就立马跑出去。
可是那呼喊我名字的声音越来越急躁,最后简直是撕心裂肺,我的耳朵都没了。
我十分痛苦,特别想捂住耳朵,但是我必须用全力制止住想回答的嘴巴。
好像有无数把刀钻进了耳朵里,拼命地刺破我的耳膜。
我感觉再持续一秒,耳朵肯定会炸掉,那声音却突然停下了。
恐怖的余音还在耳朵里环绕,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整座桥轰然倒塌。
我和也随着断裂的桥坠入光阴河。
我不会游泳!
虽然我运气好没被碎石砸到,但是我绝望地挣扎,还是徒劳,我可能要溺死在这儿了吧。
不过,一双冰冷的手拉住我,把我拉进了冰冷的怀里,这人肯定不是人!
但是在那种绝望的情况下,我意识都不清醒了,就算是鬼,也能拿来当救命稻草。
没办法,我死死抓住他冰冷的肩膀。
那人又凑在我的耳边,喊娘子。
当时我只想着,手上的血应该还有,赶紧拍拍自己的肩膀。
但是我没力气啊,当时都快溺死了。
然后我还记得的就是,有一张冰冷的唇覆盖住我的嘴唇。
醒过来之后就坐在大红花轿里了。
唢呐声响彻行云,透过红帘的缝隙,隐约看到了晚霞,还挺绚烂的。
我记得我还问过哥,为什么古代人都是黄昏结婚,哥说,黄昏嘛,阴阳交汇。
完了,我估计要被拉去配冥婚了,写下这个日记本,希望有人捡到后,能把我挖出来。
天呐,人生呐!
不行!我怎么能就此屈服!
我从花轿里跳出去,穿着那双不合脚的黄道鞋,踩着满地的松枝,沿着山道没命地逃。
后面抬花轿的人阴魂不散地跟着我,那个人也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挺难过的。
我才是真的难过好吗!
灿烂的晚霞照耀下,我看到了告示牌里所说的不存在的第二条路。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衣服,还是青色的长衫,唯一刺眼的是那双沾着血迹的黄道鞋。
那我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啊!
心里愈发慌乱,再一低头,脚踝出莫名带了一个小铃铛。
靠,完了,按照过去的风俗习惯,女子出嫁还会在脚上带个铃铛,我之前问奶奶为什么,奶奶死活不肯说。
还是按不正常的走。
我要闭着眼睛,倒退回起点。
靠!怎么可能啊!
背后那个人一直跟着,散发着极其浓烈的寒意,我要是倒退,那不是直接往人家怀里撞嘛!
我决心不管这多出来的一条路,按正常的山路走就是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好在黑的过程足够长,眼睛还勉强能适应。
接着天上红色的月光,我发现自己的青色长衫有点发红。
不,我穿着青色长衫,青色长衫,青色长衫,所谓的红色,不过是这轮血月造成的错觉罢了。
我走路的时候,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就仿佛在邀请着什么人。
夜里我也不敢休息,一直走一直走。可我又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在走,明明告示牌里说过,到了光阴亭就里松星观不远了。
我觉得自己仿佛走了一年,前方的路好像没有尽头,地上的松枝也被血月染成可怕的红色。
这条路好像不是我之前走的山路!
难道说,我看似走了通往松星观的山路,实际上走的是那条不存在的路?
不然,要怎么解释那血红的月亮呢?
我彻底绝望了。
背后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觉得有点熟悉的味道。
我想回头,想回头,想回头。
终于,我忍不了了,回头破口大骂,你他妈叫你爹干嘛!
但是我身后什么都没有,和身前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我分不清前后了。
破罐子破摔了,我直接往回走,希望能走回那条正常的山路上。
夜已经深了,山林里到处都是鸟鸣,可是仔细一听,哪是什么鸟鸣啊,分明是女人的啼哭声!
我骂骂咧咧,朝着空气喊,你他妈是不是眼瞎?老子是男的!
我流下了悲愤的泪水。
背后那人笑得贼开心。
我抬头,看着那一轮血月。
可能是我太累了,总感觉,无边无际的黑夜被鲜血浸染,天空中好像下起了血雨。
可是我抬手接住,发现原来是黑色的雪。
雪怎么会是黑色的呢!
我再一抬头,再也看不到黑夜,只看到了红色的布。
不知道是谁,给我戴上了红盖头。
我很害怕,摇摇晃晃地往前跑,清脆的铃铛声就这么回荡在空旷的大山中。
这声音似乎能让他愈发的兴奋。
我不敢再跑了,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因为发抖而弄响铃铛。
但是很快,不仅仅脚踝,就连两只手上也拴上了铃铛。
我低头一看,差点给吓昏。
我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肩披霞帔,颈套项圈天官锁,下身着红裙红裤,还有那双沾满血迹的黄道鞋。
唢呐曲子换成了《抬花轿》,配合着震天的鼓点和喇叭。
谁来救救我啊
后面的字迹成了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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