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结束(捉虫)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了声,谢宝树兄弟忙上去搀着自己老爹。
谢老爷子瞪了谢宝树一眼,第一个对谢深甫沉声道:“深甫,你在这儿做什么?快回你书房去。”
话一出,大家都看向谢深甫,只听他道:“我不能回去。”
声音不大,却沉稳坚定。
谢老爷子闭了闭眼:“好,好……”他按着胸口,深深吸了两口气。如炬的目光转向另一边。
“老大媳妇,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翠荷眼里的泪还没干,闻言心头骤地痛了一下:“爹,你什么意思?”
谢老爷子说指着半边脸被打肿的谢忠海道:“你不是要给你闺女出气么?你看看,忠海也让他爹教训了,这事就到此为止。”
“我闺女?”王翠荷踉跄两步,“难道就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不是你的孙女?”
谢宝树皱皱眉,也觉得老爹说的这话不好,就站到王翠荷身边道:“爹,我们也不是存心和谁过不去。幼泠身上的伤,要是一般的小伤,擦点药酒就能好,我们做爹娘的也不会如此着急。幼泠才五岁,我带她去看了郎中,才知道今天这伤不仅是皮肉伤,连带着肺腑也伤了。”
这话一出,连一直待在角落的周惜乐也惊了。
大家都没想到谢幼泠居然伤得这么重。
低头一看,周惜乐就发现谢幼泠的背似乎有点直不起来。
“大哥,大嫂,你们放心,今天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谢宝成说完就风风火火进了屋里,出来时,手里提着一根三尺长,拇指粗的鞭子。
谢忠海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谢宝成你疯了!”李氏尖叫一声,立即冲上去抢。
谢宝成把她推开,怒吼道:“还不是你把他惯成这样的!”
李氏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谢宝成越过她,直直向谢忠海走过去:“畜生,我今天就打死你算了,免得你再作孽惹祸!”
说着,扬起手,鞭子就朝着谢忠海身上甩下去。
谢忠海吓得仓皇失措地往前爬。
鞭子还没打到他身上,就被谢宝树一把拽住。
“宝成,大哥不是这个意思,打人能解决什么问题!”
谢宝成握着鞭子的手一点儿没松开:“大哥,你别管,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他,怎么对得起幼泠叫我这声‘二叔’?”
说完一把甩开谢宝树,鞭子狠狠抽在谢忠海的皮肉上。
“爹啊!!”
谢忠海疼得撕心裂肺,嘴里连连叫喊:“我错了,我错了爹!我不敢了!”
李氏早已哭得昏天暗地,听见儿子认错,就跑过去护着他:“都知道错了,你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打死了最好!”
周惜乐远远看着,竟觉得有点累了,想要找个地方靠一靠,却看见谢幼泠跑到王翠荷身边去。
王翠荷把她抱起来,才发现她正在小声啜泣。肩膀一抽一抽,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小脸皱作一团。
“不哭不哭,是不是伤口疼了?娘带你进去休息好不好?”王翠荷轻声道。
“不……不要。”谢幼泠趴在她肩上摇头。
“好,那我们不回去。”王翠荷哽咽道。
院子里,谢忠海的惨叫声和李氏的哭喊,还有鞭子鞭打皮肉的声音挤作一团。而西屋的另一头,气氛却浑然不同。
谢玉洙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望着,转身进屋道:“娘,我就去看一眼行不行?”
钱氏斜倚在炕上,身子下垫了一只枕头,看见心急如焚的女儿,皱眉道:“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掺和你大伯二伯家的事,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想气死我是不是?”
“不是。”谢玉洙低下头,“我不掺和,就是去看一眼小妹,看完就回来。”
谢家的院子虽然不小,但夜深人静的,隔了这么远,院子里的动静她完全听得见。得知谢幼泠受伤时,她就开始着急,可脚一踏出门,就被她娘眼尖给瞧见了。
“唉,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你娘吗?”她爹谢宝福也出来了,坐在炕外边给钱氏捏腿,“不叫你去还能害你不成?明天去看不也是一样?再说,你看看你二伯那鞭子,要是打到了你怎么办?”
谢玉洙心里还是不情愿,但什么也没说。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娘总是不让她和大伯二伯家走得太近。除了她娘肚子里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外,她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她和谢忠海还有谢幼泠是一起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在她心里,所有住在谢家院子的人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一家人,可爹娘似乎不这么想。
“算了,等你长大就会明白我的苦心。”钱氏说。
抽了二三十下,谢宝成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谢宝树默不作声地看着,终于再次上前去,这一次直接夺下谢宝成手里的鞭子。
“行了,行了,已经够了。”
谢宝成垂下双臂,仿佛身上的所有力气都被抽尽。
四周又响起哭声,分不清是谁的。李氏趴在谢忠海身上哭,谢奶奶在后面悄悄抹泪,谢幼泠一直在抽气,现在不知是哭晕还是疼昏,伏在王翠荷怀里一动不动。
“你……你!”谢老爷子抬起手颤抖着指向王翠荷,“满意了吧?把这个家弄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王翠荷早已不复方才那样激动,双眼空空地望着远处,一句话也不说。
气氛安静下来,安静得很压抑。
片刻过后,王翠荷抱着谢幼泠先一步离开。
谢老爷子盯着她的背影,嘴唇不停地颤抖。
谢忠海的背上无数血红的鞭痕纵横交错,看起来很是狰狞。但他起伏的脊背证明他尚有一口气在。
李氏扶着他站起来,母子俩一起向家走去。
所有人都渐渐散了。
周惜乐此刻很想倒地就睡,索性靠在柱子旁闭上眼睛。
卧房里,王翠荷小心翼翼地把谢幼泠放回床上,注视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地仔细看着。
不知看了多久,她恍然回头,看见门口有一个人影。定了定神,才看清那人的脸。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黑暗中,响起谢深甫飘忽的声音。
“对不起。爹娘,对不起。是因为我,妹妹才会变成这样。”
王翠荷笑了笑,眼泪从眼眶滑落:“怎么能怪你呢?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为娘的错。我对不起你妹妹,也没对得起你……”
“不……”谢深甫喉咙一堵。
他四岁启蒙,读过百家经典,背过千首诗词,文章辞赋提笔就来。可藏着满肚子墨水,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心如刀绞般地痛着,背后忽然有一只宽大的手有力地按住他的肩膀。
“深甫,错不在你。这是我们为人父母的错,不该让你来担责。”
谢深甫摇头。他身为兄长,怎么没有错呢?如果他曾经关心过妹妹,又怎会酿成这个地步?
“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早点休息。”谢宝树在背后轻声道。
谢深甫点点头,缓缓转身离开。
他一走,王翠荷就扑到谢宝树怀里哭起来。痛苦地压抑着哭声,仿佛在外面流的眼泪都是假的,这一刻的眼泪才是真的。
谢宝树搂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
夫妻俩此时都同样地罪责自己。遥想当初谢深甫病重,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自此失去了健康体魄,他们就暗自发誓一定要给儿子找最好的郎中看病,不仅如此,还要妖为他铺好未来一切要走的路,要给他一个光明的前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们对儿子的内疚。于是他们开始卖力干活,把自以为好的一切给谢深甫,甚至在另一个孩子来临时,他们起初竟是忧大于喜。后来孩子生了下来,他们以为自己给了足够的关心和爱,可却全然错了。
屋外的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夜空中央,只差镰刀大小的一块就可以拼成一个完美的圆月。
周惜乐被一阵寒意惊醒,打了个冷战,缩着脖子回房。
谢深甫已经歇下。
他悄悄脱下衣裳钻进被窝,摩擦着冰凉的手脚。
此时已是五月,到了夜间却依旧会感到冷。
搓着搓着,也不知道何时睡着了。
半夜,周惜乐是被饿醒的。醒来才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经踢开被子露在外面,惊得他立马把脚缩回来。一转头,看见更惊人的一幕。
谢深甫不像平时那样平躺着,而是朝着他侧卧,一双眼在黑夜中亮得出奇。
该不会一直没睡吧?
周惜乐猜想,同时又觉得不难理解。毕竟谁家昨晚闹了这么大一场,大概率都会失眠。
所以这也不能怪他没心没肺,毕竟这还不算他的家事。他来谢家才两个月。
“你还没睡?”周惜乐问。
谢深甫似乎这时才察觉他醒来一般,回了一声:“嗯。”
周惜乐掀被下床,轻车熟路地去拿糕点出来。这些糕点都是用油纸装好的,加上最近天气也干燥,因此很耐放。
“你要不要?”
谢深甫听到油纸的声音,猜到是什么,“不用。”
周惜乐就自己吃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暗中咀嚼的声音传到谢深甫耳朵里,很像半夜发现老鼠偷吃的声音。
“不冷吗?上来吃吧。”谢深甫说。
“可以吗?”周惜乐顿了一下,“就是怕吵到你。”
“我没睡。”
“行。那我上来。”在下面站了一会儿,他也觉得冷呢。
可爬到床上一坐下,他就觉得尴尬起来。为了缓解,他便随口道:“在想什么事?今……昨晚的事吗?”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
“嗯。”谢深甫说。
“在担心吗?担心妹妹的伤?”
谢深甫点头:“这是一部分。”
“别的部分呢?”周惜乐舔了舔手指上沾的碎末。
谢深甫犹豫了片刻:“你跟幼泠很亲近吗?”
“一般。”周惜乐说,“家里除了你二弟之外,她应该跟谢玉洙最要好。”
见谢深甫不说话,周惜乐又道:“怎么,你想在我这儿打听妹妹的事?”
“是。”谢深甫承认,“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他听见谢深甫叹了口气。
“别灰心,小孩子嘛,说好相处也不好,但说难也不难。”周惜乐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想到自己面对谢幼泠时毫无办法的样子。
谢深甫抬头望着他:“你有办法?”
周惜乐高深莫测地笑道:“说办法也不是办法。感情的事是很纯粹的,尤其是对小孩子来说。要是你带着刻意的目的去接近,那就会弄巧成拙。”
谢深甫思量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那要如何?”谢深甫觉得自己的处境非常艰难且复杂,因为他和谢幼泠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周惜乐这时已经吃饱,擦了擦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都说了不能刻意嘛,这都听不懂。我家里就有弟弟和妹妹,感情可好了,从小就爱粘着我,还爱拉我裤脚,比黏我爹妈还要严重。我出个门都得送我好远,我嫁……我来你家的时候,他们还抱着我哭了好久,说舍不得,以后赚钱了把我赎回去。”
谢深甫很显然相信了,甚至第一次羡慕起别人来。
“你是位好哥哥。”他认真评价道。
“那是。”
把谢深甫耍得团团转,周惜乐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快感。前段时间在书房被折磨的不满真正散去,他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连饮两大杯后,慢吞吞走回床上躺下。
谢深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继续刚才的话题。结果就见吃饱喝足的夫郎拉上被子盖到下巴,开心地砸了咂嘴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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