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避雨
周惜乐抬头看着谢深甫，脸微微红了。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但看到谢深甫为他在荆棘丛里开出一条路时，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但这似乎又不是一份纯粹的感动，里面是否掺杂了别的成分，周惜乐自己也说不清楚。
千思万绪间，他将自己的手递给谢深甫。
谢深甫带他来到小涧的水潭边。周惜乐把背篓放到一边，蹲下来，看着清澈见底的潭水赞叹道：“这水好清啊。”
他用左手舀水浇到右手上，用力搓洗着手指。采野菜时沾上的粘液此时已经凝固，他把手指都搓得通红才勉强洗干净。
谢深甫也洗了手，在他身后蹲下，往上游掬了一小捧水，将湿润的手掌覆在周惜乐的颈侧。
“哎哟！”清凉的潭水接触肌肤，顺着脖颈流进衣裳里，周惜乐冷得缩了缩肩膀。
谢深甫沉默了片刻，问道：“还难受吗？”
“不了。”挠过的地方已经不太痒了，尤其是被凉水洗过以后，就是有些疼，但也没那么难以忍耐了。
周惜乐把手洗干净，再简单地洗了个脸，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扭头跟谢深甫对视，两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忙着来洗手，把两个小的忘了。
“快，回去看看。”他站起身，想要去拿放在地上的背篓时，被谢深甫抢先一步。
他拉住谢深甫的袖子：“给我吧，我来背。”谢深甫刚才帮了他，不好意思让他再给自己背背篓了。
谢深甫没理会，将背篓背好后，拉过他的手往回走。
周惜乐原本还很担心谢玉洙和谢幼泠出意外，毕竟这荒山野岭的什么都不好说。等他们回到那片野菜地时，果然没看见两人的身影。周惜乐顿时慌了，四下里到处看也找不到。
“人呢，去哪儿了？”
谢深甫安抚地看了看他：“别急，她们走不远，应该就在附近。”
周惜乐被他这么一看，就莫名地安定下来。跟着谢深甫往深处走，一路走过去，他发现脚下的野菜都有被采过的痕迹，心里才松了口气。
果然没走多久，就听见女孩子的笑声。
谢玉洙远远朝他们招手：“大哥，大嫂，快过来！”
两人赶过去，谢玉洙兴奋地指着身后的一棵树：“杨梅树！”
周惜乐走到树下抬头看，这颗杨梅树生得干瘦，枝叶不算浓茂，连带着结出的果子也是小小一颗。
谢玉洙跳起来用手抓，可惜以她的身高还够不到，她求助般的看向周惜乐。
周惜乐踮起脚尖把树枝扯低，谢玉洙摘了几颗。这些杨梅似乎还没熟透，大多都半白半红的，周惜乐看了一眼就牙酸。
他到处看了看，摘了两颗熟得相对比较好的，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放进嘴里一咬，一张脸顿时皱成了小笼包。
“这么酸？”谢深甫在一旁说。
周惜乐睁开眼，拿了一颗给他：“你要不要试试。”
谢深甫低头，就着他的手吃下。周惜乐指尖一缩，盯着他的表情。谢深甫慢慢吃完，结果就皱了皱眉。
“你这颗不酸吗？”周惜乐问。
谢深甫将杨梅仔吐出：“有点酸。”
周惜乐将信将疑，虽说是同一棵树上结的果，有点酸点有的甜点也不奇怪。他看着手上剩下的几颗，说什么也不打算吃了。正要随手扔掉时，谢玉洙忙阻止：“大嫂，你不要了？能不能给我？”
不知道她要那么多酸杨梅干什么，但还是给了她。
谢玉洙解释道：“给我娘带回去。她最近可喜欢吃酸的了。”
周惜乐默默感慨了一声“孝顺孩子”。
不远处谢幼泠蹲在地上，挑挑拣拣捡了许多杨梅。等摘够了杨梅，一伙儿人才准备下山。
这次再过木桥时，四个人都没有再手拉手了。两座山相连处，树木比山上的稀疏，因此他们从树荫遮蔽的山里走出来，到现在才看清了外面的天空。
“奇怪啊，早上还有太阳呢。”周惜乐望了一眼天空道。
本以为今天是个大晴天，可照现在看来，太阳被云朵遮住，远处的天边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正像这边飘过来。
所有人都看出来这是要下雨的迹象。
几人加快脚步，就快走到山脚下时，周惜乐忽然感到脸颊一凉。
接着密密麻麻的雨点从天上飘下来，头顶一片黑沉沉的阴云。
山脚前就是农田，现在跑回家也来不及，田野里更是没有地方可以躲雨。
谢玉洙是最熟悉这附近的地形的，想了想说：“我记得那边好像有一个草棚。”
“赶紧过去吧。”周惜乐说。
谢玉洙没浪费时间，立马就在前面带路。
这场说来就来的雨，一开始就下得很大，脚下的路很快就淌起了泥水。周惜乐他们急着躲雨，顾不得这么多，跑的时候裤脚溅满了泥。
跑了没多久，果然就看见前面路边有一座草棚。草棚看上去已经废弃了，半边都塌了下来，支撑的柱子已经被虫蛀地快空了。
不过，就算再寒酸，此时也是周惜乐的避风港。
几人都钻到草棚底下，暂时避雨。
周惜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眼去看谢深甫。他的双肩都淋湿了，碎发打湿黏在额角，水珠从眉心滑到鼻尖，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赶紧甩了甩头。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老是会不知不觉地盯着谢深甫的脸看，看着看着就出神，今天都第二次了。
也是奇怪，这张脸都看了两个月，以前也没这么令自己失态过。
“你冷不冷？”周惜乐干涩地问。
“不冷。你呢？”
“我也不冷。”
周惜乐又去看谢幼泠。他可是答应了王翠荷要照顾好这两个的。
见谢玉洙一直把妹妹护在怀里，周惜乐走过去，见谢幼泠的头发基本没怎么湿，有点奇怪。
谢玉洙举起谢幼泠手上的一丛树枝说：“她聪明得很，之前在山上捡了这个，刚才一直遮着，就没淋湿。”
周惜乐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雨势愈来愈大，激起了地上的灰尘，都飘到半空中来。
谢深甫微微皱眉，抬手握拳捂着嘴，微微咳了几声。
尽管声音很小，还是让周惜乐听见了。他跑过来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谢深甫摇头。
周惜乐见他的脸都憋红了，可外面还在下雨，他也只能干着急。
见他一脸担心的神色，谢深甫对他微微一笑：“被尘土呛到了而已，我没事。”
这么一说，周惜乐才稍微放心。
幸运的是，暴雨下了一刻左右，伴随着几声闷雷，雨势渐渐收住。
等雨下完，那片阴云也逐渐散开，露出原来的湛蓝色天空，视野忽然明亮起来。
几人出了草棚，脚下的路比来时更加泥泞。鞋底被湿润的泥土粘住，每走一步都仿佛踩了胶水，要用力□□。
周惜乐走了半路，再也受不了，看见前面有一条小溪，毫不犹豫跳下去，把整只鞋浸在水里淌。溪水很快就变得浑浊。他把两只鞋都洗了一遍，心里才好受点。
正要爬上田垄时，就听谢幼泠喊：“快看！快看！”
周惜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远处的小山丘顶上，架着一座大大的虹桥。
一时间都看呆了，周惜乐虽然对彩虹没有多好奇，但生活中也没真的见过几次，况且眼前这一座彩虹真的很漂亮，仿佛离他们很近似的，一直往前走就能碰到。
看了好一会儿，周惜乐才想起自己还站在小溪边，忙爬上田垄去。
别过了彩虹，大家一起往家走。谢幼泠依然恋恋不舍，一步一个回头，等走过田地，拐了一个弯后，彻底看不见彩虹了。
因下了这一场阵雨，王翠荷在家里都快要急死了。早上出门前没问他们要去哪儿玩，想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雨停了后，就不停地在家门口张望。
远远看见四个身影从远处走来，就迎了下去。
挨个往身上摸了一把，果然都被淋湿了，心疼道：“快回去吧！”
说着就要去帮她们把背篓卸下来，谢深甫和谢玉洙都说“不用”，她就把谢幼泠的背篓接过来，低头一看，里面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到家后，谢玉洙和她说了一声就回了自己屋里。
王翠荷把他们拉到厨房的灶前：“水已经烧好了，赶紧的，都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周惜乐第一个站起来回房。一路走来，身上黏糊糊又隐隐发痒的感觉，他早就受不了了。快速收拾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就先去洗澡了。
从头到尾都洗了一遍过后，他才神清气爽地出来。
王翠荷也给谢幼泠洗好了，指指桌上道：“喝碗姜汤热热身。”
周惜乐停下擦头发，捏着鼻子喝了一小碗。
王翠荷蹲在一旁，清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一边清理一边笑道：“这蕨菜倒是采得新鲜，能有两顿吃了。”
谢幼泠的背篓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王翠荷也帮她清理出来。里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又形状各异的树叶，完全没有成熟的白色的杨梅，还有一些野草野花。
周惜乐坐在灶前，把头发放下来，一边烤火一边用毛巾揉搓，很快头发就干了。
没过一会儿，谢深甫也湿着头发出来，周惜乐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然后去端了碗姜汤过来。
谢深甫看了一眼，其实他已经喝过了。但还是接下周惜乐送来的，徐徐喝完后，身体更加暖了起来。
周惜乐其实一直担心谢深甫会不会生病，毕竟淋了这么一场雨，加上谢深甫本身身体也不好，就更容易生病。
感受到若有似无的目光总是落在自己身上，谢深甫抬头望去。周惜乐想被抓包一般，尴尬地收回目光。
谢深甫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眼，便出了厨房。
周惜乐舒了一口气，以为他不会回来时，就见他又来了，站在厨房门口，手里带着一个淡青色的瓷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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