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素斋夜宴

　　无为便带着众僧下了祭台，文武百官密密的簇拥着出来。
　　吏部尚书忙不迭地挤上前来，堆着满脸笑意，大袖长揖询问道：“护国法师刚刚所言翼王为谁，上哪里可以寻到？”
　　无为闭目皱眉，无念右使冷声道：“护国法师祈福大成，耗损许多心神灵力，已然甚是疲累，需要立即回宫休息，请吏部尚书速速回避！”
　　吏部尚书老脸一红，讪讪退下。
　　祭台之下，数百阶台阶陡泄而下，让人一看就有坠落云端之感。
　　武僧分成两队，分列无为两侧护持。无念右使在右侧近旁扶着无为的手，随时留意、小心谨慎。无为开始慢下台阶。
　　百官之中有些年事已高、腿脚不好的，真真下的苦不堪言，只得由小厮轮流背着下去。
　　随行的宫卫已少去一半，在无为后面默默跟着。无念右使与众僧直接无视，一路坦荡而行。
　　回到洗尘宫门口，宫门又被守得水泄不通，宫卫又恢复了原来的数量。
　　众僧饥渴难耐，腹中咕咕作响。无念右使便命他们去后院大梨树上摘了梨来吃。青梨虽还不是很熟，口感涩硬一些，但也比饿着强。
　　不过一个时辰，皇后身边的杨姑姑又来了，送了些糕点和鲜果来。不过这次，未曾逼着无为现吃。只传了皇后懿旨，便领着宫人内侍走了。
　　皇后已有安排，不屑于现在动手了。无念右使闻了闻这些糕点和鲜果，并无异样。遂捡了几样放到无为面前，让他吃一些。剩下的，分给武僧们吃了。
　　饿了这两日，武僧们饥肠辘辘的，那一顿狼吞虎咽，直是风卷残云般的消灭干净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武僧们又去取山泉水了。
　　无念右使不敢再离开，只在洗尘宫陪着无为。等他无聊了，好陪他下棋、讲经。
　　无为心中记挂楚肃云，悄悄与无念右使商议：“师父能否偷偷去陛下寝宫一趟？查探一下陛下为何染疾，好想办法保其性命！”
　　无念右使小声道：“昨夜在梨树上观了观星象，陛下应无性命之虞。今夜夜宴，必定人多眼杂，容易蒙混过关，方便行事。到时设法带你去探望陛下，岂不两全其美！”
　　无为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拿起糕点和鲜果，吃了果腹。
　　虽说阿桐这些年将他养的体格强健，饿个三五天也不会怎么样。但今日召唤百鸟朝凤，与白孔雀通灵很是费了些神思，还是要吃些食物补益气血稳妥些。
　　夜间赴宴，皇后必定又多事端，事事要多提防，费神费力。何况还要寻得机会，与冯冀会一会。好探一探飞寻的情况，以及边关战事的相关事宜。早做筹谋总是不会错的，不能总处于被动挨打的处境。
　　吃完点心和鲜果，无为洗了手睡了一觉。起来了又与师父在殿中对弈一局，顺便商量了一下夜宴上的布局和应对之策。
　　到了夜宴之时，无为带着无念右使与武僧们赴宴，一路被内侍领进花厅里面的大殿。
　　众僧都屏息凝神，不敢多斜一目。只因这大殿之中皆是后宫嫔妃与皇族女眷，一派芳香馥郁花容月貌，与花厅里的文武百官的端然肃穆截然不同。
　　与皇后行过佛礼，无念右使在无为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无为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操持宴会辛苦，众僧惶恐，心下不安。祈福法事虽已成，然诚心不可殆！还请皇后娘娘将众僧的席位摆置在花厅里，与众大臣同座。”
　　皇后居于案首之上，华服披身，凤冠压头，盛妆扑面，霸主之姿。
　　案下众妃不敢张扬，只以五分之姿装扮出席，皆显得寡淡无殊。尤其刘淑仪钗环全无，只在头上插了一朵淡粉的月季花，脂粉又淡，显得气色不是很好。
　　然而刘淑仪却双目切切，从无为进殿就一直痴痴望着他，像一位许久未见孩儿母亲，心中抓狂却又不敢上前。
　　皇后斜斜瞥了一眼刘淑仪，不屑道：“护国法师还是坐在殿里好些，刘淑仪可是眼巴巴儿想与你叙旧呢！深宫妇人，见一眼故人之子可不容易呢！”
　　无为心中疑惑不解，无念右使亦是不知其意，众僧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刘淑仪却赶紧离席上前跪于皇后之下，俯首叩拜到：“臣妾失仪，皇后娘娘恕罪！护国法师虽为祁妃妹妹之子，却已是随佛修行的护国法师了。他非是我们俗门中人，臣妾不敢扰他清静！只是臣妾私心，与祁妃妹妹相交一场，替她多看一眼骨肉足矣。还请皇后娘娘莫要为难护国法师！”
　　无为不知道这一幕是不是演给他看的，或者刘淑仪与生母确有旧交，所以才这样情真意切。故他只是淡淡回应道：“淑仪娘娘慈善，念着旧日之情。然故人已去，活人应当早早放下。若有不忍，念及牵挂！”
　　此话乃是两语之词，“牵挂”二字既指陛下又指翼王。刘淑仪若是真心挂怀故人，必会仔细思量。若是假意，也并无不妥。
　　皇后道：“祁妃诞育有功，生下护国法师有功于社稷。如今护国法师又为陛下祈福召来百鸟朝凤的祥瑞，祁妃实乃开国第一贤妃！你与祁妃交好，不能不说是托了她的福星高照，才能有机会诞下思卿公主。本宫又怎敢说你有罪，快起来吧！”
　　刘淑仪明知皇后是在迁怒于她，亦不敢明言，只得谢恩归席，不敢再多话。
　　无为再要向皇后推辞席案之事，皇后却突然语气十分温和地说道：“护国法师今日大功，当居首席，不可推辞。佛门虽有戒规，然护国法师乃是皇室血脉，在这殿中并不冲突。后宫嫔妃都是你的长辈，亦无不妥。”
　　无为见这是无法从这殿上脱身了，多说无益，遂领着众僧入座。
　　皇后颇为满意，笑靥如花。
　　丝竹之声悠悠飘来，歌舞兴起，宫人亦开始上菜。
　　因是护国法师的庆功宴，故酒肉荤腥一律没有。呈上的杯盘里全是花果之茶，素食清汤。满殿满厅皆是花果之香，清甜之味。
　　后宫妃嫔素日难得只食素食，只觉清新可口、味蕾爽极，故彼此相顾、莞尔不绝。
　　众大臣赴宴，多食珍禽异兽、醇酒浓茶。今日换这清食寡汤配以花茶蔬果，却觉得十分舒坦。不禁频频点头，甚是享受。
　　无为因眼睛看不见，故只能等着师傅替他布菜。
　　无念右使与众僧却都愣愣坐着，不知如何下筷。
　　小案之上糯米做的素鱼形貌兼备，栩栩如生。连那枸杞点缀的一枚眼珠，都神似极了。众僧直呼：“罪过罪过……”
　　无念右使也对着那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白兔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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