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全军戒备

　　飞寻就坐在营区门口的一株高高的松树上，隐在松毛细叶里红着眼、咬着牙，看着临渊带着小飞骑马走了。
　　小黑鱼真的走了！
　　居然没有一点指望的输给了小飞！还那么快，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小飞哪里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他？
　　早知会这样，那些年里不离不弃的陪伴又算什么？
　　算什么？
　　可怜吗？
　　飞寻恨恨盯着那远去的已经望不见的一马二人，一行酸泪滚滚而下。脑子里却全是委屈、嫉妒、埋怨、愤恨……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不如当初就那样陪着小黑鱼葬在西海圣地的龙棺里。至少一生一世一双人，生能同榻死能同穴，免叫一世孤苦伶仃！也不至心痛如丝，肝肠寸断！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二字！
　　一想到小黑鱼一生何其漫长，从生到死要以千年、万年来计数。而自己不过短短数十载命运，怎值得他一心一意来守护？这须臾数年的情分大约已经耗去了他的耐心了，他觉得烦腻了，觉得无聊透顶了！所以他就去寻了一个新人，将旧人抛弃了！
　　抛弃吧，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这一仗若打不赢，芸安城也是回不去了，又要被爹爹再次抛弃了！这世间再没有人愿意收留我了，去哪里都是一样的！绿洲沙漠、古海怒波，不过都是海市蜃楼，到了地方依旧都是荒凉一片！
　　罢了罢了，坐在这大松树上有什么意思，白白将它压弯了！回去睡觉吧，要死也死在战场，爹爹也能替我立一座碑，不至于叫我成为孤魂野鬼！
　　几个姑娘找了半夜都没找到飞寻，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后来还是兰珠儿寻来说殿下已经回去了，几人才松下一口气回去自己帐篷休息。
　　飞寻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流了一夜的泪。
　　次日入阵，飞寻竟没有一夜不睡的疲惫，亢奋异常。一把短刃回旋刀在手，连斩敌军四名悍将犹不罢手。天荣帝亲自入阵来救，才抢回两名重伤的将军回去，鸣锣收兵。
　　众将士不知其所以然，都欢呼大胜，士气高涨。唯有冯缈、等闲与一众女将甚为担忧，见临渊不辞而别也不知如何去开解翼王。
　　飞寻连斩了三日，天荣帝痛失十名爱将，悲怒交集，不可名状。
　　敌方军营盛传：翼王阎罗刀，专饮将军血。乌金刀中灵，手向马上斜。
　　一时之间敌方军营上空似有乌云压顶，士气低糜，夜逃者众。天荣帝怒斩五千逃兵，哀嚎声直冲云端，闻着掩耳见者闭目！
　　是夜，怨气冲天，将天空压的极低，半夜暴雪飞降。
　　冯缈在帐外高处看鹅毛大雪飞旋而下，心中寒气鼎盛，遂传令：“今夜全军待命，以防敌军偷袭。”
　　一时间火堆遍野，所有士兵都守着火堆看白雪漫天。人人都似长满白毛的霉卷，默默发酵！
　　火头军炖了大锅大锅的羊肉汤给将士们御寒。人间的烟火味飘入硝烟中，洁白的雪花落入羊肉汤中。大约世间美味，不过临阵前雪地里的一碗羊肉汤！
　　兰珠儿捧着羊肉汤，眺望远处高高在上的冯缈，总有一种天上人间何处在，莫叫芳心无所依的凄惶之感。
　　七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夜，天荣帝带兵抄了兰珠儿的部落，父兄头颅被砍，母女二人逃到了边关线上，进退维谷。
　　兰珠儿之母以己之身拦住追兵，为兰珠儿争取一线生机。恰遇冯缈来巡关放了兰珠儿进关躲过一劫逃出生天，后来又送她出关回去收敛、安葬父母兄弟。
　　那时双方正在修好之期，兰珠儿常常来关口给将士们送吃的，好运时也能见着冯缈。
　　将士们贪恋兰珠儿的牛肉干和奶茶，也会开玩笑说：“冯将军若日日来巡关，我们便也有了亲人在眼前！”
　　兰珠儿笑的羞涩又满足，冯缈却红了脸道：“少来吧，跑那么远累得慌！”
　　兰珠儿只是笑而不应，该来还是来。
　　冯缈便不再拦，得空时也会陪着兰珠儿在边关线上散散步，看雄鹰翱翔、长河落日，也听一听她牧马放羊的趣事和挤奶晒肉干的技巧。
　　渐渐的，冯缈发现兰珠儿不仅弓马娴熟还会摔跤，竟是个性列如马的女子！为了一坛好酒的彩头，与几十名套马的汉子追逐驰骋，不惜摔出马去也要赢得比赛。
　　当兰珠儿吊着胳膊将美酒送给冯缈的时候，冯缈内心翻涌如潮，不知所措。
　　草原上拿来当彩头的美酒，大多都是年轻男女抢了来送给心上人定情之用。
　　兰珠儿却说：“将军是兰珠儿的天神，兰珠儿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是要送给将军的！”
　　冯缈只得接过酒坛子，敛眸说一句：“多谢！”
　　兰珠儿却笑道：“只求将军一件事！”
　　冯缈问道：“何事？”
　　兰珠儿道：“不管将来两军战局如何，只求将军不要弃兰珠儿于不顾！”
　　冯缈喉头发紧，竟发不出声来。
　　兰珠儿顿时泪眼汪汪，恰如一枝梨花带雨，双手绞着一对长辫子似乞似求地望着冯缈。
　　冯缈看的心中一软，兰珠儿道：“天神是不会弃了他的信徒的，对不对？”
　　冯缈点点头，一口气喝光了那坛美酒。喝罢，冯缈揽上兰珠儿的腰在朗月之下舞剑，双影迤逦，一片良辰。
　　那一夜冯缈枕在兰珠儿的腿上沉沉睡去，梦里有轻柔的手抚过他的眉眼，轻声道：“长愿君心似我心，白首不相负！”
　　醒来时，身边只有一只空酒坛，兰珠儿已经回去了。
　　兰珠儿是带着满心窃喜和甜蜜回去的，心上人喝了定情酒，这便是草原姑娘最原始的荣耀。从此以后，看着部落里的姑娘们一茬一茬的嫁人生子，兰珠儿也不慌了。
　　可是淡定的等到天荣帝一统了草原，兰珠儿便淡定不下去了！
　　死别不能改，生离尚有救！
　　兰珠儿一直追到了冯缈账下成为他的兵马，却要与族人为敌。兰珠儿忍着腹背之痛，在阵中坚持了这半月有余。幸而嫡系的族人碰到的并不多，让一让也就过去了。
　　兰珠儿只祈祷天神赐福，别让她与族人正面对峙。
　　然而雪天云厚，封住了天神的耳朵，听不到兰珠儿的祈祷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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