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不到半天,黎未央就把这位算命先生的情况摸了个透。他叫蓬窝头,和她年龄差不多大,从南边来的,执着于西域的神秘莫测,非要去看看。
但是黎未央对他的老家成分表示怀疑,一个南方人,说话怎么总带倒装句呢。
刨去家庭成分,其他的还是挺真实的。他说他去过很多地方,一到当地就扎进深山老林里,美其名曰为“学术研究”。
沿路就给人算算卦,填饱肚子。
蓬窝头是他的外号,至于真名,他没说,黎未央也不会问。人在江湖飘,哪能没名号?
黎未央:“在你去过的这些地方里,哪儿最好玩?”
“哎呀,多少次了我都说了,不是去玩的我,也不是去观光的,去探索人类的奥秘我是,生命的意义,懂吗?”蓬窝头警惕地看了一眼黎未央蠢蠢欲动的口袋,“把那玩意拿得远点啊离我,长得魑魅魍魉的,我怕。”
黎未央瞅了瞅口袋里的小蛇,默默地拉了拉上衣,把它遮住了。
“姑娘家家的,带什么蛇啊身边,多不安全呢,咬着人怎么办……”
在黎未央掏出小蛇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把它变大,蓬窝头就差点蹦出去三米远。要不是受场地限制,他能直接翻滚出去。
当时看守人员听着声音就过来了:“什么事儿?哪儿有蛇?”
蓬窝头回过神儿来,看了看一脸无辜的黎未央,和瞬间消失的小蛇,只好打了个哈哈:“她她她,讲鬼故事,有一条大蛇,我这代入感有点过于强烈了属于是……”
“神经病。”看守扫了他俩一眼,“好好呆着,别整事!进来了还不老实。”
蓬窝头回来之后说什么也不肯靠近黎未央了,一脸惊恐地缩在角落里,那股自来熟的劲儿全被浇灭了。
蓬窝头小声说:“可得栓好了啊你。我跟你说啊,现在养宠物都有规定知道吗,出去遛狗,大型犬都要栓绳呢,极度危险份子你这属于是。”
黎未央的手指伸进衣兜,在小蛇身上画着圈:“我知道。”
蓬窝头瞄了她一会儿,心想这姑娘胆子真大,什么玩意都敢往身上带。警察同志也真是了,搜身的时候没发现吗,这东西都能放进来。
缓了好一会儿,蓬窝头才感觉好点,小蛇悄悄从女孩口袋里探出头,白白净净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转,带着几分娇憨气。他觉得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男人,不能显得太小气,努力压制着恐惧,试探地问:“有名字吗它?”
黎未央点点头:“它叫栋梁。”
蓬窝头:“……”
“nb,你对一条蛇期望这么大的吗?”
黎未央笑笑,“随便起的,喊着顺口,就这么叫下来了。”
“……好名字。”蓬窝头想起来点什么,话锋一转,“在西边的传说里,蛇可是很不吉祥的象征,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尤其是你这条蛇,挺不一般的看起来,长得就很鲤鱼跃龙门。”
“你很懂这些?”黎未央问。
“懂的多了我,你指哪方面?”
“就你说的,西边啊。”
“那当然!”他两手枕着头,往墙上一靠:“从古至今,关于西域的传说就没断过,你要不要听?”
“不要。”黎未央一口回绝,传说有什么好听的,上网一搜她比他还能叭叭呢。
蓬窝头也不恼:“你这叫没有求知精神。”
说完这话,他低着头沉思了,很专注地在想什么东西。黎未央也累了,干脆靠在凳子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正当空气逐渐冷却下来时,看守来敲了敲门,利落地开了锁。
“你俩,过来,接受批评教育!”
两个人老老实实听了一个半小时的教育,在严肃保证自己不会继续宣扬封建迷信以后,才被放出来。
黎未央拿到了自己的登山包和蜡烛,到了外头天还是有点热,就把外套往包里一塞。
出门的时候,蓬窝头一脸不情愿:“我又没做错,本来就有血光之灾啊那个人,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两百块钱就这么没了。”
黎未央:“人家警察同志不说了吗,念在你是初犯,只罚款,不留人。没关你几天就谢天谢地吧。”
“行吧,伟大领袖不是说了吗,通往真理的路总是崎岖坎坷的,我们不跟无知的人一般计较,对不对啊央央。”
黎未央听到这个名字有点炸毛:“别叫我央央,我跟你没那么熟好吗?”
“哎,怎么说也是一起蹲过局子的人,”蓬窝头追赶着黎未央的脚步,“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坐过牢,一起分过赃,这可是铁哥们儿才会干的事儿,你不承认也不行。”
黎未央一手指地:“那你应该把整个警局的犯人都喊出来,跪在这儿拜把子。”
“那不行,这东西也是讲究缘分的好不好。”蓬窝头有点委屈,“要去哪儿啊你,这么着急?”
黎未央望着远处的小水泥房眯了眯眼:“我去厕所。”
水泥房是随便砌成的,不算很高,但是气味熏天。进了厕所直径就走到最里边,把背包往外一扔,直接翻了过去。
看了看蓬窝头手舞足蹈的背影,黎未央悄悄从后边绕着离开了。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黎未央打了个车,去火车站买了张票。
“去玉藻,麻烦您给拿个靠窗的位置。”
“就剩一个座位了,靠窗的下次早点订!”售票员打了张票给她,表情明显不耐烦。
绿皮火车是连接中西部各城镇的唯一交通工具。黎未央坐在座位上,深蓝色的椅套上面有食物残渣和不明液体的水渍。
如果放在以前,黎未央是绝对不会坐下来的。封景会帮她把残渣都扫掉,然后把身上干净的衣服脱下来给她垫着。又或者,根本就不舍得拉她一起坐这么脏乱差的火车。
想到这儿,黎未央的鼻子又酸酸的。
封景,你到底在哪儿呢?
除了几个零零星星的小镇子,西部大漠全被风沙所掩盖。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土黄色的沙粒,还有偶尔冒出头的雅丹地貌。
封景也来过这里吗?坐过这趟火车吗,看过一样的风景吗?
她和封景是大学同学,那时候他追她追的紧,早上带饭,晚上护送回宿舍,节日礼物从来不落,还替她打过架,为了她眼睛受伤得了后遗症,硬生生吓跑了她身边的一众桃花。
吓跑的不仅是她的众多追求者,还有封景自己的。他追黎未央的热烈程度和他那张精致的脸一样在学校出名,学妹们都很有自觉地保持暗恋,给他写过情书表过白的也很聪明地不再自取其辱。
a大人人都知道,建筑系的封景喜欢文学院的黎未央。
毕业的时候,封景把好好的黑发染成了白金色,黎未央看到都吓死了。
帅还是很帅的,就是在楼下一堆黑色棕色里有点格格不入,引得楼上女同学不停地从窗户里往下看。
“你不是喜欢金发吗,我染一个试试,”他痞痞地笑,“还挺好看的哈,他们都说我像大金毛。”
黎未央睨他:“又烫又染的,臭美啊你。”
封景指指自己的眼睛:“黎未央,老子眼睛都为你牺牲了,臭美一下怎么了。”
三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这事,黎未央一下有点局促:“封景,我……”
他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俯下身看着她:“我不是拿这事控制你,黎未央,我喜欢你,我这条命都是你的,眼睛真的不算什么。我是想说,把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得在我身边呆着。”
说到最后,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有点哽咽,“央央,这么久了,给我一个答案吧。要是不喜欢你就直说,我绝对不再打扰你。千万别吊着我又给我希望啊,我真的会不争气地去找你的。”
黎未央抬头看着他,在她印象里封景一直都很高冷,只有在她面前才特别爱笑的。
可她没见过封景哭,封景从小到大的哥们儿也没见过老大流泪。
她伸手轻轻抚摸上一头白金色的卷毛:“好啊。封景,我们在一起吧。”
她很喜欢他的,从大一开始,一直都是。
毕业以后,两个人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大四那年黎未央考上研究生了,封景就在她的城市租了一套小房子上下班,黑白装修挺有格调的。
封景不会做饭,一身手艺都是为了黎未央学的。周末的时候他做饭黎未央洗碗,然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电视剧里的求婚片段时,黎未央笑疯了:“太傻了,我可不要这么铺张浪费的求婚,万一不成功多丢人啊。”
封景宠溺地摸她的头发:“你想要什么样的,给我透露一下呗,我争取一次成功。”
黎未央说:“什么样的我还没想好,不过至少等我毕业吧。”
封景认真地点头:“行。”
他的诺言最终没来得及实现。在黎未央研二的时候,封景失踪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黎未央才发现对面坐了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一直在好奇地往自己这看。不敢看地太明目张胆,她躲在一旁女人的怀里,偷偷瞟着黎未央。
黎未央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着女人抱歉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块薄荷硬糖来给小姑娘。
以前她晕车,坐久了肯定吐。为了载她方便,封景硬生生把自己的爱车卖了,换了一辆摩托。黎未央觉得很过意不去,就学了很多防止晕车的办法,什么别吃太饱啊、肚脐上贴生姜片啊,最后发现只要含着薄荷糖,她就舒服很多。
她缠着封景把车又买回来,每天身上都带着薄荷糖。久而久之,她练出来了,不怎么晕车了,可随身带糖的习惯却改不了了。
小姑娘怯怯地拿上糖,也没打开,不过看黎未央的眼神没之前那么紧张了。转而把目光落在一个小松鼠挂坠上。
黎未央把包上的挂坠摘下来,递给她:“喜欢吗?姐姐送你。”
女人低声呵道:“快放下!那是姐姐的东西,不能随便拿知道吗?”
黎未央笑了:“没事,小玩意不值钱的,我送给她了。”
小女孩犹疑着接了,声音小小的:“谢谢姐姐。”
穿过喧闹的车厢,到了洗手间。老式的绿皮火车里没有吸烟室,有了烟瘾只能霸占着厕所解决。不过抽烟的时候可以不关门,这样后面来的人就知道里面能抽,两三个陌生人一起抽也没什么问题。
这些路上的规矩,黎未央原本是完全不懂的。走的路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一些。
点了根烟,云里雾里的感觉能麻痹神经,也能平复心情。
她没办法不去想封景。报警之后,警方的办案效率也很快,查出封景的身份证在西部地区频繁被使用,但是路线非常奇怪,中间有几个跨省的必经之地全是空白。
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藏区附近的一个沙漠小镇,黎未央立刻飞了过去,飞机只能到拉萨,她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坐上火车到了那里。
对于失踪案,那边的警察似乎见怪不怪,只跟她说一定尽力调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丝毫没有关于封景的消息。黎未央打电话过去问,每次都是正在调查,可一点进展都没有。
她疯狂地在电脑上搜索“藏区”“沙漠”“失踪”的字眼,没有什么收获。每年在西边失踪的人那么多,说不定就埋在大漠里了。
和警方的最后一通电话里,黎未央失声痛哭。对面安慰她,会继续跟进的,但是小镇里似乎没有人见过封景。再往西去,就是沙漠了。如果不小心进到沙漠里,一准迷路,那生还的可能性……
黎未央也知道,一年半过去了,封景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的身份证和手机信号,再也没有出现在警方的视线里。
所有人都说封景已经死了,埋在沙漠里,成了堆白骨。黎未央不信,对于这个结果她不能接受。
他还没回来跟自己过情人节,说好了要一起去买只小狗,以后还要一起遛狗的呢?甚至还没有兑现诺言,给她一场感人泪下的求婚。他消失的前几天她居然还在跟他吵架,她还没亲口说一句“封景,我们和好吧。”
他就这样消失了,似乎从未存在过一样。
刚抽到一半儿的时候,门“嘎吱”响了,进来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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