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女人每天都要昏睡很久,几乎难有清醒的时候。
除了疼痛,就是哀怨,她怨恨那个把她们母子丢弃在南城的男人。南城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连警察都不愿来,每年有那么几个月会有志愿者“送温暖”,剩下的日子,连狗都不会踏足。
不知道看了几次日落,她又昏昏欲睡时,男孩踏着夜色回来,手里拿着几块小小的烧麦,一碗白米粥。
他没说是怎么来的,是偷的抢的还是骗的,她也绝不会去问。
他把小烧麦举过头顶,喂到女人嘴边,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包子店的老板转头跟他老婆笑:“这娃精着呢,知道烧麦里头肉多一点,包坏了的更便宜。”
男孩又瘦又沉默,身上能看到的地方都有伤,有的是红的有的是青的,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会说话。
“妈妈,你吃。”
他从怀里掏出一盒药片,包装纸好像经历过摔打和□□,皱巴巴的,但透明薄膜里的药片一个都没碎。
女人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神情复杂。她突然伸出手,狠狠地一巴掌打翻了他带回来的东西,声嘶力竭:“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就当我没你这个儿子,再回来……我就杀了你!”
“江峤,你给我死远点!”
黑暗中有铃声在响,江峤缓缓睁眼,女人消失了,小男孩也不见了,这里不是南城,是青海玛多。
他默默看着已经被捏碎的馒头,凉凉的,还有点硬。
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他抓起手机,想按下接听键,可总是按不准,那边挂了打第二次的时候,才好不容易接上了。
“喂?”他的声音疲惫又慵懒。
那头是阿鸡,听起来有点紧张。
“老大,这边出了点状况,我们去找那丫头的时候,碰见了……尖牙……他抓了咱们几个兄弟。老大尖牙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到他手里的真没几个能抗住的,他放话说……”
他顿了一下,好像是在组织语言,“当年你帮着谢文东把他赶出南城,你俩这梁子就结下了,这么多年你在南城,他动不了你,现在他在西北称王称霸,咱们到了他的地盘,不掉一层皮,别想全腿全脚地从玛多走出去。”
旅游景点周围的饭店向来难吃,黎未央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花了一百多块钱吃了碗面加一盘小菜,她双手插兜,在周围转转。
玛多的天比玉藻还要开阔,果然是越往西走越辽阔。
天色越来越暗,已经快要到晚上,夜空中开始有星星点点。
黎未央不大想回去,外头空气新鲜得很,呼吸几口都觉得身体舒服不少。白天的时候旅馆老板带着她兜了好大一圈,周围有不少商家,还是挺安全的,她就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前走。
孔雀河很长,一眼看不到边。周边是新围起来的护栏,白色的,不高。里头是小巷,很老旧,石砖坑坑洼洼的,摸上去有种真实的粗粝。
黎未央顺着土路走,路边的野花已经显出了颜色。城市里很少有这种一小簇一小簇的,更多的是绿化带里人工种植的一大片,好看,但是少了点勃勃生机。
以前封景也说要给她买一座花园来着,其实她不怎么喜欢花,节日礼物也不太喜欢收到花,总觉得有点矫情,太不实用。
可是现在想想,花也很好啊,是种热烈的浪漫,生日的时候收到来自男人的一束花,会很开心的吧。
走着走着,路边的人越来越少。
黎未央有个怪癖,她其实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偏喜欢没人的荒凉地,哪儿人少她往哪儿钻。钻着钻着发现这条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走着走着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在梦里见过么,几乎一模一样的,幽长静远的小巷,路灯很昏暗,还不如西边已经落得差不多的夕阳。
这种感觉很神奇,以前黎未央也有过,路过一些地方,总觉得不是第一次去,大概是在梦里见过,而且有时候还不止一次。每次她都想,一定是跟这个地方有缘,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
她在土路中间站了一会儿,思考该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睡觉。
最后探险的欲望败给了困意,吃饱喝足就是容易倦,而且她这几天时不时的眼睛就不舒服,偶尔刺痛,发酸,可能是手机电脑看多了,用眼过度,想着等回去的时候看看周围有没有小药店,买瓶眼药水缓解一下。
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这样过,熬夜赶论文,眼睛麦粒肿,没想到现在天天在路上跑,还是废眼睛。
正要抬腿往回走,突然听见小巷土墙后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是个年轻的女孩,呼吸很急促,带着点悲愤的哭腔——
“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吧。”
盛嘉霓赶到“恭和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抓黎未央的事被打断,她有点不大痛快。接待的小姐看出来她脸色不好,赶紧把俩人请到svip室,泡了上好的龙井,好吃好喝都端出来,声音也温温软软的。
鹤子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地方,伸着脖子四下打量。他一边喝茶一边问接待员:“你们这儿住一晚要多少钱?得上千吧。”
女接待员笑笑:“先生,恭和苑是私人疗养院,不是酒店的。”
鹤子点点头:“真不错,有泳池有桑拿的,在这养什么病不好得快啊。”
他看了一眼窗外,恭和苑西南角有一条通道,坐上游览车,三分钟就可以直达一家高尔夫球场。妈的,有钱人就是奢侈,养病还他妈不忘打球。
“我生病了也能来这住呗。”
女接待员双手叠在小腹前,声音很甜美:“先生,我们是会员制,开卡需要经过资产审核,如果您的现金资产达到入住标准,欢迎您加入会员俱乐部,随时来住。”
鹤子放下龙井:“草,那没事了。”
等了两分钟,女秘书敲门进来,她长得一般,穿着低调的深蓝西装,手里夹着一本小小的文件夹,可一双眼睛很厉害,有种老辣的干练。
“盛小姐,高总让我对您的到来表示感谢。知道您事务繁忙,本不想多加叨扰。这是作为对您的谢礼,请您一定要收下。”
她双手递过一张支票,盛嘉霓扫了一眼,有挺多个零,也不客气,抽过支票就放在兜里。
女秘书做了个手势:“二位这边请。”
西部多荒漠,即便是城镇也是很粗犷的风格,猛然进到这里头还有点不适应,跟热带雨林似的,到处都是泳池、健身房,在翠绿的花草树木中影影绰绰。
蔚蓝的泳池泛着天色,几个年轻力壮的保镖按着一个男的,把他的头往泳池里埋。
男的像挣扎的小鸡,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腿一蹬一蹬的。这种场面鹤子是很喜闻乐见的,他笑嘻嘻地看着男的被捞上来,困成一条大虫似的,那个领头的蹲下身,声音很轻:“李县长,想清楚了吗?”
男的惊魂未定,全身发抖:“这是县政府的决定,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他妈的,你是县长,他们不听你的听谁的,难道还听我的啊?”领头的龇牙咧嘴,露了两颗金牙,他挥挥手,手下的人就搬上来四个铁桶。
“想不清楚也没关系,水泥往嘴里一灌,灌着灌着就想清楚了。知道这叫什么吗,泥浇人,再往沙漠里一扔,不用几天人就全烂了,连骨头都不剩。当然了,你要是不想被晒死,那运到海边,全是渔船啊,螺旋桨绞一下就全碎了,不疼。”
“你看,四个桶,两大两小,都给你们一家人备好了,到时候四个泥人往沙漠里一放,说不定还他妈的能成景观呢……”
周围的人毫无顾忌地大笑,“到时候咱还能收门票钱!”
男的听完就拼命蹭到太阳伞底下,跪在皮鞋边上了:“高总,你放了我们一家子吧,我答应!今年的工程都给你们,都给你们,别动我儿子和女儿,求求了……”
盛嘉霓这才看见,最里头的伞底下还坐着个男人。
男人的声音是种苍凉的狠厉:“今年?”
李县长愣了一下,不停地磕头:“明年、后年,都是高总的……只要我在位一天,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高亿伟扯过桌上的纸巾,帮男的擦脸:“李县长,早点答应不就完了么,何苦还要受这些罪。”
他看了一眼领头的:“让你多看点书,对客人要斯文点,把李县长吓着了吧?”
男的不停地磕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到水池子里,多亏高总把我救上来……”
高亿伟不再听他的恳求,皮鞋踩在地上起身,他其实很魁梧,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很高的个子了。理了理身上的薄夹克,他才微笑着跟盛嘉霓打招呼。
他和在电视上的形象不大一样,更有几分阴沉的狠劲。自从鲁甸出事以后,他就从市委书记转型成了董事长,做得顺风顺水,一点不比当年落魄。
鲜花和掌声,高亿伟是从来不缺的。
几个人进了疗养院的高层病房,屋子不算很大,不过设备非常齐全,几乎约等于一个小型高级陪护病房,淡淡的消毒水味并不难闻,窗台上还有水晶花瓶和每日都更换的鲜花。
床上躺了个男孩,看起来挺年轻的,也就二十出头。
盛嘉霓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到这才开口了,语气不咸不淡:“高先生这么急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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