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山月(完)
时间能冲淡一切吗？
时间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河流，我们都是迷失在时光里的旅客。
今天9月23日，是许知礼倒计时的最后一天。
羽听没有去公司，一直待在家。
他们约定好了，第二天要去领结婚证，即使在国内没有法律效应。
羽听想和许知礼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在亲友的见证一下，把余生绑定在一起，无论风雪，终生不离。
对许知礼来说，今晚时钟跳动到12点那一刻，有关他的一切都会消散。
许知礼不知道自己离开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戒指握在他手里，那是羽听戴了十几年的东西，那是他在烟花下为他戴上的承诺。
羽听，是我对不起你。
每一次拥抱，每一次十指紧扣，每一次肢体接触。
许知礼都在心里默念对不起。
他来到这里，注定是要伤害别人的。
现在，一切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傍晚七点钟，夜幕降临，夕阳卷起云霞，飘飘散散地聚拢又星星点点地散开，将整个世界映衬成橘黄色的梦境。
羽听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许知礼坐在窗前，棉花靠着他的小腿趴在地上吐舌头，海参爬到桌子上蹭着他的手指，发出呼噜呼噜的撒娇声。
他目光柔和，眺望着远方的夕阳，余晖映在他脸上，从羽听的角度能看到他圣洁如玉的侧脸，纤长浓密的睫毛。
羽听入了迷，放轻呼吸，悄悄靠近。
许知礼就像一只洁白美丽的飞鸟，他停靠在自己的窗台，似乎很容易就会被惊走。
他忍不住伸出手，触碰许知礼的脸。
“乖乖。”羽听低头，温声细语，“怎么了。”
许知礼回神，抬头望着羽听，略带惊讶的眼神撞入他柔情似水的眼睛。
“没什么。”他怔了怔，看向窗外，“只是觉得，眼前的景象很美。”
羽听低头，贴着他的脸，顺着许知礼的视线到达远方。
他侧头，许知礼看得入神，看得专注，他看许知礼的眼神也如他一般的痴迷。
突然很想吻他。
许知礼察觉到羽听的动作，心揪了起来，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在犹豫这要不要拒绝这个吻。
他还没和别人接过吻。
他……不想和羽听接吻。
羽听看到他的紧张，余光注视到他手上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他的手。
许知礼的手指冰凉，光滑白皙，骨节泛红。
羽听忍不住多用了点力，他修长的指节插进许知礼的指缝，整个人环抱着他，企图用自己滚烫的体温温暖他。
许知礼没有反抗，任由羽听占有欲行为的动作，他微微仰头，露出形状好看的喉结，脖颈抬起的弧度动人心魄。
羽听止不住地靠的更近，高挺的鼻梁抵着许知礼的鼻尖，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大拇指摩擦着他红润的嘴唇。
桃花眼注视着许知礼的眼睛，许知礼垂眸，眼神是回避，是无声的纵容，是晦暗的反抗。
羽听凑了过去，两人唇瓣之间距离不过咫尺，许知礼屏住呼吸，他感受到羽听热切的吐息，膨胀的欲望。
他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发颤，感受到羽听的慌张和兴奋。
他在靠近，他在害怕。
与许知礼的心情一样。
明天就要走了，索性让羽听亲个够，这样也算两不相欠。
他如是想着。
于是许知礼轻轻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落到嘴边的吻并没有到来，他只感到喉结处微微湿润，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羽听附身，轻轻舔舐着他的喉结，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按住他的背。
许知礼浑身发软，卸了力般向后倒去。
羽听眸光微动，加重了两只手的力气，将许知礼带到他怀里。
许知礼撞到他结实的身体，听到羽听逐渐粗重的呼吸。
他抱着许知礼的身体，和他脸贴着脸，许知礼都能感受到羽听的睫毛在脸颊轻扫的触感。
靠的太近了，许知礼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
羽听轻吻他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混着两个心跳不齐的频率，在许知礼耳畔犹如惊天巨雷。
许知礼不得不求饶，声音略微有点沙哑，“羽、羽听，别这样……”
羽听抚摸他的脸，闻言低头看他，喉间发出一个低沉悦耳的音节，“嗯？”
“我怕。”许知礼声音颤抖，“羽听我怕……不要这样……”
做不到，还是做不到。
如果求饶没有用，他就只能用功能卡了。
许知礼把“悄无声息”放进卡槽。
羽听愣了一瞬，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许知礼。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羽听笑着道歉，举起双手。
明天，明天就可以和许知礼共赴巫山，逍遥快乐地展开新生活了。
即使他很想吻许知礼，很想占有他，羽听也不得不放手。
他不能让许知礼害怕自己，他要许知礼爱他，心甘情愿。
许知礼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他瞥了羽听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
“我，我去遛狗。”许知礼起身，无措地四处寻找棉花，“棉花，棉花过来，我们出去玩。”
棉花听到“出去玩”三个字眼睛一下亮了，抬起头竖起耳朵，歪头看着许知礼。
“我……”羽听起身，不做掩饰地走向许知礼，想解释两句。
许知礼快步退出房间，拿起客厅里棉花的牵引绳，慌乱地提高音量，“棉花！棉花！”
棉花撞开杵在门口的羽听，欢快地奔向许知礼。
许知礼胡乱地给棉花套上绳子，“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你先洗澡吧。”
羽听看着他牵着棉花动作迅速地开门又关上，一时觉得许知礼慌张的样子很可爱，他无奈地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
桌上，海参鄙夷地看着他，瞳仁缩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十分不满。
羽听叹了一声，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他每天都要在心里问自己一遍，许知礼到底爱不爱我？
甚至给海参抓猫粮的时候会一粒一粒地数，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每次数出“不喜欢我”的时候都会气愤地再抓上一把，直到结果是“他喜欢我”为止。
羽听觉得自己有些弱智，果然，谈恋爱会让人变笨。那为什么许知礼还是那样，和当生活助理没什么两样，虽然他会陪自己玩游戏，会和他睡在一起，可他的心仿佛在很远的地方，羽听拥住他的人却永远抓不到他的心。
那么，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思来想去，到最后都会回到原点，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羽听在屋内不思其解，许知礼在门外同样进退维谷。
他攥紧狗绳，唾弃自己的卑鄙，利用完就拍拍屁股走人，这和玩弄感情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棉花坐了下来，吐着舌头看许知礼，即使它很想下去玩，也会乖乖等许知礼的命令。
许知礼蹲下摸摸棉花的头，看到它笑了起来。
和羽听一个样，不，羽听比它还乖，更听他的话。
棉花坐在地上，大尾巴在地上画半圆，用头拱了拱许知礼的手掌，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想着，许知礼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羽听留遗憾。
他打开门进了屋，只见羽听还坐在他的房间里。
他垂着头，像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动静，背影落寞。
许知礼轻手轻脚走进，唤了一声，“羽听。”
羽听猛地转过头，眼里弥漫着水雾，可怜巴巴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他慌乱地别过头，害怕许知礼看到他这样没出息的一面。
许知礼走到羽听面前，他牵起羽听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
羽听视线躲躲闪闪，这样被许知礼注视着有些难堪，羽听别扭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看到自己这么丢脸的一面。
许知礼鼓起勇气，俯下身来。
顿时，羽听瞳孔紧缩，唇上的触感真实到虚幻，他听到自己胸腔里的轰鸣，看到许知礼紧闭的双眼和颤动的睫毛。
他鼻子酸涩，眼泪流得更加汹涌，顺着脸颊流到两人唇瓣相接的地方，许知礼尝到咸湿的泪水，如同品尝到羽听无声的委屈。
他没亲过人，以为嘴唇相触就是吻了，羽听没有反应，许知礼莫名觉得有些窘迫。
他只是见不得羽听流泪，想要补偿他。
羽听半晌没有动作，许知礼睁开一只眼，偷看他的表情，羽听眼神茫然。
他退开身子，面色绯红，“我……”
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高兴……
怎么看起来像傻了？
忽然，一阵昏天黑地，许知礼被扑到床上，羽听拥住他，力气大到他有些疼痛，他听到羽听在耳边委屈的哼哼唧唧，听到他带着哭腔的话语，“乖乖，我以为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许知礼拍拍他的背，哄道，“没有。”
羽听抱着他哭得更凶，泪水落到他的锁骨上，“我是没人要的小狗，你要棉花都不要我……”
许知礼温声解释，“不是，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羽听在他身上拱来拱去，一双亮亮的眼睛像是揉了星碎的月光映在荷塘上，明晃晃的，他看着许知礼的眼睛，笑着宣布，“你亲我了。”
许知礼轻抚他的脑袋，“嗯。”
羽听抱住许知礼，闷闷道，“再亲一下。”
也许是夜色醉人，许知礼脑子有些模糊，他捧着羽听的脑袋，在他嘴上轻轻啄了一下。
羽听再也忍不住，按着许知礼的肩膀亲了下去。
比起许知礼软绵绵的触碰，此时的狂风暴雨更称得上是一个吻，许知礼心脏狂跳，被迫仰着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过他全身，如同触电般，麻得他浑身发软，连呼吸都吃力起来。
他的身体陷在柔软的棉被里，他觉得自己的手脚比棉被还软。
许知礼顶不住了，他的舌头开始麻木，几乎感觉不到嘴唇的存在，羽听的舌头灵活得如同一条蛇，许知礼晕晕乎乎地想，这是哪里学的。
“羽……”许知礼声若蚊呐，含糊不清道，“羽听，我、我要憋死了！”
闻言，羽听动作停了下来，手臂撑在许知礼上方，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情。
许知礼脸颊滚烫，拿手遮住了羽听醉人的眼睛，他气喘吁吁，“行了，今天就到这里……”
羽听笑了一声，抓过他的手啄了一下，嘻嘻道，“乖乖，听你的。”
说完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压了下来，拥着许知礼。
“我真的很高兴。”羽听轻吻他的耳朵，热气喷洒在他耳边，“28年来，最高兴的时候就是现在。”
许知礼停住了推他的动作。
“我原本以为拿到影帝那天就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了，因为那天你答应了我。”羽听说，“说来怕你笑话，后面的日子我生活得像个怨妇，每天都在想你是不是喜欢我的。”
【现在是北京时间23:30，距离脱离任务世界还剩最后30分钟。】系统发出播报。
许知礼心狠狠一跳，一阵酸涩伴随着解脱涌入心头。
他听到羽听絮絮叨叨，“我现在知道了，你是不愿表露自己的心思，不过我可以等，等你做好准备。”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永远等你。”羽听笑，“许知礼，我永远爱你。”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被子里，许知礼回拥住他，闭上了眼睛，他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羽听，谢谢你。”许知礼声音略带颤抖，抽了抽鼻子，“我……”
他明白自己的心，说不出永远爱你这种谎话，他用力抱着羽听，像是这样就能赎罪。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都会踏入新生活。”许知礼尽力平稳语调，听起来不至于那么怪异，“你要好好吃饭，不要再挑食了，棉花海参平时吃的牌子都在电脑里，你记得照着买。”
羽听一怔，笑意消了下去。
许知礼喃喃道，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不要再像个孩子一样了，要照顾好自己……”
“什么？”羽听疑惑，“为什么说这些？”
“没什么。”许知礼深呼一口气，笑道，“我是问，你明天想吃什么？”
羽听看了他一会儿，“虾仁饺子。”
许知礼笑着答，“好。”
羽听心下慌乱，他觉得许知礼状态不对，“你……”
“好了，快去洗澡吧，等你洗完我们……”许知礼拍着他的肩膀，“乖。”
话只说半句，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他抱紧了许知礼，不愿离开。
【距离脱离任务世界还剩最后10分钟。】
“快去吧，我等你。”许知礼顺顺他的背，柔声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吗？”
羽听看着许知礼红着的眼尾，心脏剧烈起伏，“我……”
许知礼起身，最后替羽听整理衣领，他温柔而忧伤地看着他。
朝夕相处了五年，许知礼难免不舍。
羽听是他看着长这么大的，从桀骜不驯小偶像到言听计从大总裁，是许知礼一路见证过来的。
羽听以为许知礼是害怕，心中不忍又兴奋，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进了浴室。
留下许知礼一个人在外面。
他的离开是不留一丝痕迹的，许知礼伫立在客厅，连东西都不用收拾。
他看到海参和棉花围在他的脚下，异常热情。
许知礼蹲下来一手摸着一个脑袋，感受手中柔软的触感。
他静静地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距离脱离任务世界还剩最后一分钟。】
许知礼起身，走到浴室前，敲了敲门。
里面的水声小了，羽听没有说话，似是在等他开口。
“羽听，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去买虾仁。”许知礼说，“明天可能起不来。”
“这么晚了就不去了嘛。”羽听笑道，“哪能真让你起来包饺子啊，我们不如多睡会懒觉，你忘了，明天我们说好的。”
“……没忘。”
秒针马不停蹄地走着，距离走完最后一圈还有三分之一。
许知礼叹了一声，颤声道，“羽听，你忘了我吧。”
里面水声停了。
“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我走了，不必寻找我，也不用等我了。”
【叮！倒计时结束，成功脱离任务世界——山月。】系统说，【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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