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争锋
李瓯痴迷黏腻的眼神让钟离熙感到不适,但自幼的教养让她没办法抬脚就走。
“李公子一切安好。”钟离熙客气问候道。
李瓯终于察觉出丝丝羞愧。
他不好,他一点都不好。
落榜后,这一年多时间,李瓯遍识人间冷暖,才明白钟离微这个老师意味着什么。
李瓯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他明明可以是钟相女婿,受人蛊惑,落得如此下场。
好在,他现在有机会弥补。
“婚约一事是我鬼迷心窍,我已知错,此后万不会再犯,望小姐给我一个机会。”李瓯深情款款地说道。
钟离熙还没说话,晴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公子红袖添香,忘恩负义,怎么现如今还有脸面找上我家小姐。”晴儿如同护崽的老母鸡,将钟离熙拉到身后,“真以为相府什么人都不挑。”
小姐脸皮薄,有些话不好说,晴儿可没有顾忌。
晴儿拦住李瓯,对身后钟离熙道,“小姐我们走吧,和这种人费什么口舌。”
“婚约已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李公子日后还是少说这些令人误会的话。”钟离熙没心思和李瓯纠缠。
然而事与愿违,李瓯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小姐陷入风波,难道不愿尽快脱身。”李瓯不禁扬声道,“小姐也到了考虑婚事的时候,我只愿小姐看看我,我日后不会干涉小姐的女官一事。”
钟离熙顿住脚步。
李瓯不由心生喜悦,他竟有些感谢这场风波,否则钟家万不会考虑他。
钟离熙只觉得通体生寒。
李瓯竟觉得他养外室的过错和自己“名声有瑕”是可以抵消的。
“你脏了,我没有。”钟离熙心想。
李瓯脸上的光彩太过讽刺。
太过恶心……
钟离熙突然很庆幸,两人的婚约早早解除。
“李公子,我们之间没有可能。”钟离熙冷声道。
她就是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李瓯。
“李郎,你怎么都不等我……”
一位衣着嫩绿色的娇怯美人站到李瓯身旁,看钟离熙的眼神带着丝丝警惕。
钟离熙只觉得无趣,或许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李公子还是珍惜身边人吧。”钟离熙淡淡道,“有心思想风花雪月,不如放在科考上。”
李瓯笑容滞住了,“科考……”
钟离熙无意听他的解释,干脆利落地离开。
李瓯眼神晦涩,阔步离开。
回到家中,美人娇娇弱弱,美目含泪。
“妾是不是坏了公子的好事…”
李瓯没有心思安慰她,面色阴沉道,“你日后不要出门了。”
他还没来得及处置掉这个通房。
他已经加冠,平日总有生理需求。
本以为不着急,谁料今日碰上钟离熙,一时着急。
真是失算!
美人梨花带雨,泪眼朦胧,“妾自知配不上公子,不求名分,只愿随侍左右,未来夫人竟连此都容不下妾身吗?”
通房在李瓯身边也有几年,平日伺候尽心尽力。
但女色岂能比得过权势。
李瓯硬下心肠。
“我送你回族地,日后有机会接你回来。”李瓯软声道。
美人摇摇欲坠,以她青楼的出身,哪里有接回来的时候,怕是早早被抛到脑后。
本以为安安分分讨好于公子,好歹能升为姨娘。
“妾身卑贱,仰慕公子,可钟家小姐名声…”美人拽住李瓯衣袖,“公子才华横溢,值得更好的贵女。”
李瓯心中愤恨。
钟离熙的名声已经成了如此,竟还看不起他。
听到通房善解人意的话,李瓯更觉钟离熙不知好歹。
这时面对美人全心全意的倾慕,李瓯抱起美人回了房。
钟离熙最终还是去了茶楼。
汴梁关于“牝鸡司晨”的讨论,已经从政事逐渐偏移到人伦。
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是贤妇。
汴梁的茶楼永远不缺高谈阔论之人。
钟离熙的到来引起小阵骚乱。
倒不是认出钟离熙的身份,而是这等关头,茶楼少有女子。
各家女眷都在避风头,钟离熙可不是更加显眼。
钟离熙上楼,去二层的包厢。
一道嗤笑声传来,随后是不怀好意的内容。
“湖庵兄,我等刚刚不是在讨论为妇之道,我只愿未来妻子不是不知悔改之人,不去不该去的地方。”
钟离熙停住脚步,看向声音来源。
那位湖庵兄扯了扯兄弟的袖子,看这位贵女的衣料,别惹到不该惹的人。
“贵女如何,相府千金不知羞耻,照样是名声扫地。”
钟离熙走近这群人,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再看这群人衣着平平,桌上却净是瓜子皮和只剩渣滓的点心盘。
言语还时不时掉个书袋,衣袖处还有隐约的墨迹,就知是不知疾苦的书生。
“公子大言不惭,不知钟小姐是做了何等伤天害理之事,引得公子如此愤懑。”钟离熙淡淡说道。
“身为女子不安于室,与男子厮混,还算不得伤天害理,真是连累钟相的清名。”
“小姐挺身而出,怕不是物伤其类。”
茶楼中一阵窃笑声,看钟离熙的眼神带了一缕轻视。
晴儿朝小姐使了个颜色,这等人哪里需要小姐动手。
钟离熙拦住晴儿,直言道,“公子饱读圣贤书,可知管仲?”
“自是知晓。”
“子路、子贡皆问孔子,管仲非仁,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孔子回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钟离熙道,“不知公子何解?”
“管仲成大义,自是不同。”那人理直气壮。
“请问黄河水患的十余万灾民与名声何重?”钟离熙接着问道。
书生不以为意,“朝堂无数英才,岂能比不过区区女子。”
“公子是觉得圣上遣女官是错误,抑或是无识人之明。”钟离熙步步紧逼,“天下皆知,上天感念圣上恩德,特赐白羽,公子大胆,敢于上天唱反调。”
“将这些放到一边,公子的德行也是不敢恭维。”
“事急从权和解,公子所说与男子厮混,可是钟尚宫与灾民被封安置点?”
“疫病危急,以公子心胸看到的果真和常人不同。”
“不将接触之人隔离,疫病传开,恐怕佛祖降世都救不了百姓。”
“没准公子都没有机会在此高谈阔论,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至于公子所说为妇之道,我观公子衣袖磨损,衣衫浆洗褪色,猜测家中应当不算阔绰。”
“令母想必养育辛苦,不得不抛头露面操持家务。”
总之,心胸狭隘、观念迂腐、家庭窘迫不知体贴,半分功名皆无的落魄书生,未来不知养不养得了家,还在这里高谈阔论。
有时间不如体恤体恤母亲,少下一次茶楼,省下银子少拖累家人。
钟离微平日接触的都是高官显贵,自己更是五品尚宫,身上的气势爆发,直接怼得对方无言以对。
茶楼安静了几瞬。
忽然楼上窗户大开,传来“啪啪”的掌声。
成德躬身上前,“主子有请,小姐请吧。”
钟离熙不由得怀疑,圣上这是多爱在宫外转悠,多喜欢茶楼。
自己时不时就能碰到。
圣上这也太闲了。
钟离熙跟着上楼,一楼大厅才逐渐恢复热闹。
书生只觉得众人看自己的眼神火辣辣,如鲠在喉。
民间对女子的约束本就更低,普通人家哪有那么多讲究,多的是需要女子浆洗衣服或卖些针线补贴家用。
饶是后来理学压迫,讲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是有钱人家。
书生用一句形容那就是“没有贵公子的命,生了贵公子的性格”。
可不是惹人嗤笑。
书生脸色涨红,站起身,想去二楼讨个公道。
“不要激动,刚才那侍从像是净身之人。”旁边人拉住他,小声道。
一盆冷水泼下。
净身之人,没准就是王爷世子之流的天潢贵胄。
但他们也没了继续的意思,灰溜溜地离开了。
楼上包厢反而陷入了安静。
叶敛掏出一个密折传给钟离熙。
“此次风波是针对钟相和朕,波及到钟尚宫。”
钟离熙一页页地翻阅,密折上很详细,简直将汴梁的暗潮汹涌摆到了明面上。
朝堂对钟相的针对甚至可以追溯到圣上继位之初。
钟离熙总算清楚先前的钟家族老等事为何如此顺利,原来背后圣上洞若观火,帮了钟家。
叶敛敲着桌子道,“钟相触碰到太多人的利益,引得群起攻之。”
“无论如何,朕会护住钟家。”
青山寺的论道会,诸子的代表人物已经到了汴梁。
钟离熙沉默不语,只是翻来覆去地看密折。
她知道父亲难,却没想到如此难。
密折颠覆了钟离熙的认知,她一直知道父亲不通俗务,太过光明磊落,所以她主动掌握中馈,让父亲没有后顾之忧。
甚至白羽一事,钟离熙一直认为是自己护住了父亲。
却不料,父亲才是保护她的人。
钟离熙眼眶发红。
子夜上蹿下跳,“宿主你把人惹哭了。”
“要不宿主你直接娶了钟离熙算了,既护住钟家,也省的朝臣太后催婚。”
叶敛心神一动,按住在他脑海中龇牙咧嘴的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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