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水挂面

迟天涯翻看手机不说话，他用余光打量陈小寞，很不起眼的瘦瘦小小的一小只（要不是亲身试用过，真不敢相信床垫居然还很肉嘟嘟），纯黑蓬松的头发用一根极简洁的发带束在肩上，额头上的流海有点自来卷，弯弯曲曲很随意地散落在额上，五官没有什么特别，身材也非常一般，但皮肤是真的白，这种白让她看上去特别特别干净，即使是清晨还没有洗漱，也仿佛活脱脱一个雪媚娘，让人想上去咬一口尝尝里面的奶油纯不纯，水果馅甜不甜，这么想的时候，迟天涯饿了。

        “你不用上班的吗？”迟天涯没什么耐心，自已的车还没开来，他觉得两个人呆在屋子里很是别扭。

        “奥……奥……我这就走了……”陈小寞套上工装就出了门。

        迟天涯松了一口气，头不痛了，但胃里难受得厉害，他捂着肚子把身体从椅子上往下堆下去，眯着眼想和锦华医疗的单子如果签下来，车间那边的几条生产线恐怕得全负荷运转了。

        迟小寞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是她想迟天涯昨晚喝醉了洒呀，现在胃里可能难受呢，公司有食堂，小寞不怎么在宿舍做饭，没什么食材，只有一把挂面，她平时下夜班饿了煮来当宵夜吃的。清水挂面虽然太寡淡了，但是对胃有好处的呀。这么想着，小寞麻利地在锅里下了一绺挂面，清水漫过挂面咕噜咕噜小火煮，挂面变胖，软糯顺从地缠绕在一起，小葱是朝邻居家要来的，切成细密的葱末撒在挂面上，挂面的热气蒸腾出来，小葱的香味瞬间被溶进了面汤，小寞还觉得不完美，厚着脸皮又朝邻居要了一点香油点在上面，翠绿的葱末映衬着奶白的挂面，一点点亮黄的香油珠珠闪烁其间，食材简单却也色香味俱全。

        酒店在市里，离工业园区这边挺远的，这个时间又是早高峰估计从市里过来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迟天涯在屋里闻到了外面做饭的味，他知道走廊里是公共厨房，这味道很诱人，他愈发觉得胃里发空，还有点阵阵反酸，这时候，小寞敲门，迟天涯坐直身体警觉地问：“谁呀。”

        “是我……迟总……”小寞探进头来。

        “你不是去上班了吗？”迟天涯的一双鹰眼里有怒气。

        小寞吓得放下煮好的面什么也没说就赶紧离开了。她是跑着下楼的，脚步虽不重但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迟天涯看着这碗面先是愣了一下，面香马上蹿进他的鼻孔，他没再犹豫拿着筷子吃光了面，最后连汤都喝得一点不剩。

        他的车停在了楼下，虽然赶时间，临走前，他还是把碗拿到外面的厨房，在水糟处洗了一下，因为从小没了爸妈，迟天涯和姐姐小时候洗衣做饭的活都没少干，虽然现在他是迟氏的太子爷肯定是不用他干了，但他对厨房并不陌生。

        他扫视了一下，灶上仅有的一口小钢筋锅，小得只有碗口那么大，勉强能下包方便面，不过一想那个擦鞋女的小身板，也足够她吃了。水糟里的水哗哗地流着，没有洗洁精，迟天涯把洗碗布展开摁在手间，转着圈从里到外把碗抹干净，又用水冲了两遍，碗上的油星和汤汁被洗得干干净净，碗透出光滑的瓷白……

        菁华里的宿舍离工业园区不远，小寞都是步行去上班，迟天涯在开车去园区的路上看到了路边步行的陈小寞，他没有停车喊她，虽然吃了人家的嘴短，但想想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她老板，吃她碗面算什么。这么一想，他脚下给油，车很快从小寞身边驶过，小寞是个车盲，对于这个其实她见过的黑色轿车她完全没有注意。

        小寞到班上的时间有点早，去洗嗽完毕磨蹭了一会才到了上工时间，走了几个实习生，车间的活却不减反增，按理说多出来的活应该均摊到每一个人的头上才合理吧，可是实际情况是，几个实习生负责的成纸剪裁这个工序上的活全落在了陈小寞一个人的头上，虽然是机械剪裁，但是码纸是个体力活，边角料也还是要不停的整理，机器时而卡顿，有时要上手搬砸，成品纸很脆硬，锋利得像小刀片，小寞上工前在指肚上贴了几个创口贴，但车间太热，干起活来难免卷起袖口，于是手腕小臂上还是被划得一道道血口子，被汗一浸又痒又疼。

        “小寞，这么早，昨天看你上了小夜的呀，半夜回去，才睡几个小时，一早又来？”另一个大妈工友送料时问小寞。

        “昨天的小夜是替于大姐。”小寞说。

        “你这个小姑娘蛮能干的呀！”工友大妈赞叹。

        小寞以前干活的时候都是心无旁骛的，顶多有时候会想想爸爸在y城好不好，干的活累不累。今天却不同，她脑子里不停地浮现迟天涯昨晚喝醉的样子，虽然他们在一起没几个小时，一共说了不到五句话，但陈小寞却不停地把每个细节在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的最后她都在想迟天涯有没有吃那碗面，那碗面好不好吃，他会不会喜欢。

        一上午在紧张而枯躁的劳动中过去，陈小寞是在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才发现于大姐请假没来的。她有点担心就给于大姐打了个电话过去。

        “于大姐，家里没事吧？”小寞一边吃饭一边打电话。

        “唉，有点小麻烦。”于大姐电话那边挺吵的，像是在一个人多的地方。

        于大姐别是遇上什么事了吧，小寞心想。早上没吃饭，又干了一上午的活，小寞饿了，一盘炒清菜加一个馒头她一会就吃完了，面汤很稀，却是热的，小寞喝了一碗，撑吃得直打嗝。

        公司的食堂不大，没有早饭，午饭和晚饭是免费提供给公司员工的，每顿饭三个菜，一个汤，主食一般是面食，馒头、饼之类的，想吃什么，吃多少自己盛，不浪费就好。小寞对小食堂满意极了，每天热菜热汤，到点来吃就行，最主要的是不要钱，她再不用像上学时那样每天算计着饭卡里的钱再打饭。新员工培训结业的考试题有一道是：你留在公司的理由，小寞想现在应该加上一条，饭不要钱，哈哈哈，她在心理暗笑。

        “小寞，姐有事求你。”

        午休时小寞刚靠在工位上想眯一会，于大姐就发来讯息。

        “姐，你说。”小寞秒回。

        “我儿子打球摔伤了腿，现在需要照顾。”

        小寞隔着屏幕仿佛看到了于大姐为难的表情。“有什么我能帮忙？”

        “真是不好意思，小寞，看看能帮我顶几天班不？”

        “行，没问题。”小寞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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