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遇险
离夜一直挂念玄久真的身体，上次分别之时玄久真就已经出现了精神不济的状况，只是还不至于让旁人察觉。下山的早晨，离夜将卧房简单拾掇了一下，随身只带了一把银剑，换上了在玄门时常穿的青衣。出门时，看到眠室紧闭的房门，动作便停了下来。
“这人还是没有早起的习惯……”离夜淡淡的想着，没有多耽搁，径直出了融园。
山门早早的打开了，弟子们陆陆续续告别离开。孟九灵一直在山门前张望着，像是在等谁，直到看见离夜，眉眼间才露出笑意。她踮着脚向离夜挥了挥手，然后看着离夜走了过来。
“玄七哥哥，我们一道回江州吧。”玄门与灵雾派同在江州，孟九灵自小同离夜一起长大，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玄久真与孟思义也曾想过亲上加亲，但小辈们没明确表示，便只能作罢。
“好。”离夜答道。
山门前与青凤、青宸师兄道别过后，两人便匆匆离开了。祁鹿镇与拜学大选时一般热闹不减，只是仙境的三年已是凡尘数十载，当时年少的人现在已是而立之年。路过好来客栈时，离夜停了下来。九灵儿疑惑的问道:“玄七哥哥，你怎么了？”
离夜顿了顿，便说:“无事，想到了往事而已。走吧。”
说完，二人没有再多停留，继续行路了。
其实，这里是青垣和离夜初次遇见的地方，自此之后，离夜每每遇见困境，青垣都是舍命相救。离夜面对青垣时总是有种故人相逢的感觉，他也曾私下开启命理术窥查二人的前世今生，但终是陷于一片混沌，只好草草作罢。
离开祁鹿镇，要走一段水路。离夜、孟九灵二人上了船，在船的前端坐下。九月的水面还算平稳，只是清晨时分会笼罩上淡淡的雾气。孟九灵从包袱里取出水壶，递给离夜。离夜正打开，还未放到唇边，便被一个身穿披风、头戴斗笠的人撞到。那人匆匆点头，说了句“不好意思，借过”，便走到船尾坐下。孟九灵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这人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撞到人就这么走了，真是的。”她见水溅到离夜的衣襟上，便取了方巾帮忙擦拭。离夜身体避了一下，接过方巾，简单整理了一下。船尾带着斗笠的那人，悄悄的侧目看了过来，一见离夜抬头便很快低下头去。
船行至河中，水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浓。虽然河面上来往的船只不多，但船夫还是很谨慎的放慢了船速。
突然，船身猛的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停了下来。四周先是无比安静，然后船舱里开始沸腾起来。人们都在问:“船怎么不动了？发生什么了？”
可是好久，都没有得到回应。离夜意识到问题有些蹊跷，他看了孟九灵一眼，说:“你看着大家，不要随意走动。我去船尾看看。”
九灵儿立刻警觉起来，她起身安抚众人，作出噤声的动作，船舱内突然一片死寂。离夜走到船尾甲板上，发现空无一人，船槁落在水面上，而船夫已不知去向。
有胆大的人探出脑袋往水面看了看，顿时发出惊恐的惨叫:“啊……死……死人了，死人了！”众人一听，纷纷恐慌起来。离夜看到水里慢慢浮起一具只剩上半身的尸体，正是失踪的船夫。腰部以下已不知去向，只见伤口处的皮肉呈絮装，隐约还可分辨出残留的内脏。
离夜立刻双眼微闭，两指并于额前，嘴唇嗡动。说罢，两指划过，顿时眼前一片明朗。只见船底被一团巨大的黑影缠住，涌动的触手将船身向下拉扯，船身不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离夜见状，对孟九灵大喊:“看住船头。”九灵儿闻声提剑而起。
离夜即可腾空悬于船只之上，他拔出银剑，迅速舞动。在船体四周出现了金丝一般的结界，这些金丝牵扯着船身，使船只慢慢抬升，并且稳定下来。就在船底即将脱离水面之际，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片刻之后重重跌入水中。就在这时，孟九灵发出一声惊叫。只见水中深处一只白骨触手，钳住孟九灵的脚踝，将她使劲往下拉。离夜飞身拉住九灵儿的手臂，另一只手则将银剑重重的插进船身，这才稍稍停住。
一时间，离夜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就在此时，那个头带斗笠的男子飞身而起，抽剑斩断勾住孟九灵的触手。九灵儿应声跌回船舱，与离夜跌作一团。男子停在仓顶，犹豫了片刻，在手指处割开一个口子。顿时，奔流出鲜红的血液……离夜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半张着的嘴唇，紧紧闭上，脸色十分凝重。
男子将一滴鲜血弹入水中，水面顿时沸腾起来，发出“咕嘟嘟”的声响。水底那团黑影冲出水面，这时人们才看清它似人似鲛的面目。它如蟒般的躯体上长有锋利的鳍状物，身体两侧长着四对枯骨般尖利的爪子。
船舱内有人颤抖着声音说道:“是……尸……尸人鲛……我们都要死了，都要死了……”
尸人鲛是上古时留下来的怪物，因喜食腐尸，故长相如人。但尸人鲛一般生活在深海，轻易不为人所见，怎会出现于内河之中？
此时，尝到血液的尸人鲛正呲着獠牙，对斗笠男子虎视眈眈。突然，它摆动着利爪向男子袭来，男子仰身避开，头上斗笠落入水中。等孟九灵看清此人，惊呼:“青垣师兄？”
未等青垣反应，尸人鲛已经再次对他发起攻击。离夜拔出船身中的银剑，刺向尸人鲛的眼睛，尸人鲛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瞬间迸出黑色的汁液。吃疼的尸人鲛挥舞着它的巨爪，将离夜狠狠摔向水面。青垣大喊“离夜……”，便纵身想要接住他。
两人及时停住，脚尖触及水面之时，稍一用力便借力而起，两人这才稳稳的落在甲板上。
孟九灵上前来，不由得问道:“青垣师兄，你怎么在这？”
青垣听闻，抬头看了看离夜，似笑非笑的回答:“此事说来话长。”
离夜上下打量着他，问:“你可有受伤？”
青垣本来还想调侃一番，见他神情担忧，倒是有些尴尬和自责，只轻声道:“无妨，无妨。”
尸人鲛失去了双眼，突然暴躁异常。它锋利的背鳍剧烈的抖动着，发出似人的怒吼，枯骨般的触手四处劈打。
青垣对孟九灵说:“这尸人鲛听力极差，没了双眼，它就成不了气候。当务之急，就是这一船人的性命。待会儿我与……我与离夜先去牵制住尸人鲛，你快速施法将船驶离。切记，要快！”
孟九灵点了点头，于是转身嘱咐道:“玄七哥哥，一定要注意安全。”
青垣看了一眼离夜，未再多言。
孟九灵安抚了众人，便在船头等待时机。青垣与离夜腾空而起，两人一左一右悬停在尸人鲛面前。青垣十指相合，两掌翻覆，推掌之间河面的雾气顿时散开。
“走——！”青垣大喊。
孟九灵闻声而起，船身随着推动的掌风猛的向前移动起来。
尸人鲛似乎从气流中感知到了什么，它挥舞利爪向着青垣劈了过来。青垣迅速躲开，水面顿时溅起巨大的水花。离夜见状，执剑飞起，剑锋露着寒光，直直的劈在了尸人鲛面颊上，发出一阵铿锵之声。只见尸人鲛的半张脸应声裂开，耷拉在一旁，只有一些皮肉还相连着。尸人鲛留下一声惨叫，便吃疼得往水中一钻，在水中留下一阵波浪。
眼看尸人鲛要遁逃，青垣从指尖射出云丝，紧紧拉住尸人鲛未来的及收回的尾鳍。
“离夜，快想办法将尸人鲛弄到岸上……这家伙在水里力大无穷，但一到岸上便会无处遁形……”尸人鲛摆动着身躯，使青垣有些吃力，他收了收手中的云丝，继续说:“快……我要坚持不住了。”
离夜环顾四周，忽然划动银剑，一如之前拉拽船只之法。划出的无数金丝将尸人鲛牢牢牵扯住，离夜念动口诀，只见尸人鲛被迫剥离水面，重重的砸在了不远处的河滩之上。
青垣没来得及收回云丝，整个人就被拉扯着，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离夜见状，赶来将他扶起。
“我没事，快了结它。”青垣说道。
离夜看了他一阵，确定青垣没有大碍，才飞速起身。尸人鲛已经受了重伤，加之岸上干燥，它躯体上的黑色皮肤开始成块的掉落。尸人鲛发出瘆人的惨叫，青垣听得脑子一震，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尸人鲛拼命往水面伸着触手，身体不停摆动。离夜立即收紧结界，将它往回一拉。尸人鲛突然发狂，从口中喷出粘稠腥臭的液体……
“闪开，有毒！”青垣对着离夜大吼一声，露出满脸的焦急。
离夜应声腾空而起，那股发臭的毒液扑了空，地面上立刻冒起白烟。
“离夜，尸人鲛的第六节脊椎下就是它的命脉，我去引它将头低下来，这样你便可以看到一块发红的印记……你若刺不中，恐怕我就要变成一堆肉泥了……”青垣一脸的严肃，突然变得不正经起来。
离夜瞥了一眼，嘴里不屑的说道:“无聊。”
青垣见离夜被逗得怒气微醺，觉得煞是好玩。他不做声的从离夜手中拿过剑鞘，然后走到尸人鲛的另一侧。找准时机，便用剑鞘猛然敲击地面。剑鞘与河床上的鹅卵石相互碰撞，发出参差不齐的声响。尸人鲛突然安静下来，它寻着声响嗅动鼻子，似乎闻到了令它兴奋的味道。它的下肢摩擦着地面，像蟒蛇一般迅速移动。
青垣见尸人鲛离自己越来越近，饶是有些紧张。青垣回头看了一眼离夜，他正一刻不敢松懈的紧盯着这边。青垣小心翼翼的摆了摆手掌，离夜趁机飞上尸人鲛的背部，只见第六节脊椎下那块红色印记忽隐忽现。他正准备执剑刺过去，尸人鲛的一只触手狠狠地拍打在离夜背上，他重重的飞了出去，险些坠地。青垣瞪大了眼睛，当即用云丝拴住尸人鲛的利爪和头颅，他一时用力过猛，手掌处的旧伤突然崩裂，露出粉色的皮肉……
就在此时，离夜翻身而起，直直的将银剑深深插入尸人鲛的脊椎之间……
一时间，尸人鲛停止了所有动作，庞大的身躯呼的倒了下来……
青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脸上还有残留的血迹。离夜好久才回过神来，赶到青垣身旁，查看他的伤势。
“你的伤口崩裂了……别动，先运功止血。”离夜细细翻看着，拉住了青垣想要抽回去的手。
青垣见他这般认真，只得由着他去。
停留了一些时候，两人才追上了孟九灵。船只已在码头停了下来，万幸的是除了船夫以外没有其他人遇害，人们离去时仍是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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