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承效皇玄天从未像现在这样春风得意过。
近日来，玄天得了金阙的特许，进出上泉殿无须通报，她总是笑着进入殿中，每每也都是面带笑容地出来。
金阙对玄天无比宽容，关于婚礼的任何事情都听从玄天的意见，这让玄天十分受用。
虽然金阙与傲因的婚礼是由她一手操办的，但那毕竟是三天之内匆忙完成的结果，实在过分草率，对于自己的婚事自然要上心的多，玄天为此足足忙碌了半年。
玄天想要自己此生唯一的一场婚礼尽善尽美，每一处细节她都费尽心思，从无放过，小到凤冠上到底要镶嵌几颗珍珠，大到仪仗中要有多少仙君跟随，仙君的地位还都不能太低。每一位仙童仙娥都要经过她的筛选，相貌不佳仪态不端的，都是不能进入仪仗的。
除此之外，玄天还要亲自挑选驾车的天马，婚车的大小、装饰等等，她都有要求。
当然还有天马绕过大小九周之后，众神则需回到凌霄殿叩拜天帝天后，这一步是万万不能省去的，对于玄天而言，这一步至关重要。
而关于殿内需要放置多少座位，案上需要放置多少美酒佳肴，丝竹舞曲选用哪首，玄天也正在安排中，总而言之，事无巨细，她统统都要过问。
尤其是……尤其是将要迎娶自己的天帝金阙，她更要过问。
这天，玄天端来了几套厚厚的礼服，预备让金阙试穿，她想象着金阙穿上自己为他精心准备的礼服，一定更显天帝威严。
她像往常一样面带微笑地推开了上泉殿的殿门，但这次她的笑容却僵在脸上。
金阙病了，而且看起来病得很重。
这还是玄天头一回见到金阙如此病恹虚弱的样子，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浅浅地躺在软榻上。
一顶小巧药炉正悬浮于头顶散出薄雾，头部几个重要穴位还都插着银针，太上老君虽面容忧虑，手上施针的动作倒利落稳当。
青鸟颇有眼见地走向玄天，接过她手上托盘，主动解释道：“帝君今日有些头痛，这些礼服只能改日……”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礼服，自然帝君的身体重要些。”玄天急声打断青鸟，便连忙去到金阙跟前，她俯身跪坐，望着他苍白的面容担忧不已，“帝君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头痛？”
太上老君施完最后一针，方无奈轻叹，道：“旧疾复发……”
太上老君嘴上说着旧疾复发，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金阙的旧疾，根源在心。
金阙这是犯了心病，自从傲因消失于苍茫山的消息传来，他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他找过了傲因能去的所有地方，甚至动用了凡间的人脉去搜寻来自苍茫山黄金的流向，可每当他查到一点蛛丝马迹，那些黄金已经转手几人，查问之后每个人的说法都不相同。
他们有的说，持有黄金之人是个男人，有的说是个女人，有的说是老人，有的说是少年。
金阙明白了，傲因这是存心躲他。
待到傲因将手头的黄金全部兑换成碎银之后，便真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了。
这一回，傲因是真的失踪了。
而对玄天而言，听到“旧疾复发”这四个字，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一年多前，金阙从凡间回来便一直称病抱恙，难道金阙是在那个时候落下了病根？
若真是如此，眼下婚期已近，金阙在这种时候突发旧疾，会不会……
“玄天君，以帝君现在的状况，恐怕婚期得延后几日……”
果然，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太上老君如此建议，玄天并不感到意外，她扯出一丝微笑，轻柔地握上了金阙的手。
若是放到以前，玄天是绝对不敢这样做的，但是现在，他们的婚事已昭告天下，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她是天底下最有资格握他的手的人。
“凡间有句话叫“出嫁从夫”，虽然我与帝君还没有完婚，不过我从来都是听帝君的，这次……我也听帝君的。”
金阙在她顺从的话语中睁开了眼，他缓缓转眸看向两人交叠的手，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一直没有问过你，为什么想嫁给我？这不像是你会做出的事。”
金阙自以为很了解玄天，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玄天笑容不减，语气不变，“人心是会变的不是么？正如当初帝君坚持要娶傲因，那也不像是帝君会做出的事。”
“我娶傲因只是神妖联姻，这谁都知道。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玄天收回了手，看向金阙的眼神变得闪躲，但金阙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强硬到近乎逼迫，教她不得不回答。
尽管殿内还有旁人在场，玄天还是默默深吸口气，直言道：“我自以为没有帝君那样的大义，我想嫁给帝君，只是一个女人想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如此而已，希望帝君不要笑我。”
玄天做了承效皇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以严肃认真的面目示人，倒是头一次露出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这让一旁的老君与青鸟都有些惊讶，可谁都没有注意到，金阙的眼中已充满寒冰。
她爱他么？恐怕不是。这只是她的手段，只是她的计谋，只是她的装模作样。
“若真是你说的这样，先把桑淮放了如何？”
桑淮……这半年来，自从金阙答应与玄天成婚，他就没有提过这个人的名字，这半年来，他事事依从她，处处让着她，几乎要让她陷入一种错觉，让她以为，他或许是心甘情愿要娶自己的，然而事实，已经很明显地摆在眼前……
桑淮……还是桑淮！
为什么！？她都已经放下姿态，对他如此表露心迹，为什么他非要在这种时候提那个妖狼？
他就那么坚信她为了权力会无所不用其极？他就那么坚信是她抓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妖狼？要是没有那个妖狼，他根本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女人对么？也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对么？
此时此刻，玄天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腔情意被忽视得如此彻底，胸中怒火再难抑制，柔顺的姿态已然换成了高傲，满目冰冷。
玄天认了，尽管桑淮失踪与她无关，但只要能得到金阙，只要能让他在自己面前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这件事，她认了！
“既然帝君对东帝桑淮如此牵肠挂肚，依小仙之见，婚礼还是如期举行罢，这样也好教帝君与桑淮君早日相见。”
玄天咬牙切齿地说完便愤然起身，拔腿而去。
“玄天君请等一等！”太上老君紧跟在玄天身后，可玄天正在气头上，喊她几声她头也不回，老君无奈便快步冲上去挡在玄天身前，这方拦下她的脚步。
“玄天君请听小仙一言！”太上老君低着头颅，谦虚内敛，教玄天也不好发作，只得竖着耳朵听着。
“凡间也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况且帝君……”说到此处，太上老君刻意压低了声，“帝君的身体每况愈下，小仙可以肯定，帝君已时日无多。玄天君风华绝代，想要嫁什么样的人才都不在话下，你又何苦选一个将死之人，这不是平白浪费半生年华么！”
太上老君好言相劝，玄天却扭过头，望着屏风上投来的那人的影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过了许久，玄天方神色一凝，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个世上能配得起我玄天的只有金阙！就算他是个死人，我也要嫁！”
看着玄天坚决的神色，太上老君欲言又止，无言以对，唯有叹息。
玄天这方刚出殿门，便与火急火燎赶来的南帝长生撞了个满怀，这样着急忙慌的神色，玄天曾在他的脸上见过，那一次是因为傲因复生，陈兵南海，这一次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鬼使神差地，玄天没有离开，她悄悄探出手，悄悄地，推开了一点门缝，仔细地听着南帝长生对金阙的禀述。
他说，南方一位小山神发现了傲因的下落。
他说，傲因似与凡人争斗，身负重伤躲进了山林。
他说，是否要将与玄天的婚事作废，接回帝后傲因？
南帝长生的一字一句都在慢慢毁掉玄天的希望，而更让玄天如坠深渊的是，原本病怏怏地躺在软榻上的天帝，在听到傲因的名字以后竟蓦地坐了起来，还不顾劝阻地拔去了头上的银针。
他投到屏风上的影子，动作看起来是那么急切，他响起的声音充满了暴怒，也充满了慌乱，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消失在了殿上。
玄天简直难以置信！
所谓关心则乱，他对傲因的关心显然已经超过了一个天帝该有的冷静，他说他娶傲因是神妖联姻，真的只是单纯的联姻？会不会是……他对傲因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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