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百字谣 > 第71章 第71章

第71章 第71章


金阙与玄天的婚礼在初冬时分,如火如荼地举行了。

        朝阳,白马,红裳。

        仙君,海神,鬼怪。

        宫殿,妆台,新人。

        这是玄天今生唯一的一次盛大婚礼,这场婚礼她已精心筹划了半年之久,排场更是傲因那时的两倍之大。

        这天,玄天早早地就梳妆打扮完毕,端庄地坐在殿中央,等候着她未来的夫君,等待天帝金阙前来迎亲。

        然而,金阙来晚了,他晚了整整一个时辰。

        玄天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发作,她还是面带微笑地,跟着金阙踏上了婚车。

        尽管金阙来得稍晚,不过接下来他没有做错半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拥抱天后,他没有像上次那样亲吻天后,他没有像上次那样,从头到尾,都牵着天后的手。

        他规规矩矩,按照天庭的礼仪,走完了全部流程。

        玄天明白,她没有像傲因那样,得到金阙的宠爱,不过没有关系,至少她得到了傲因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她跟着金阙踏进了凌霄殿,与金阙一起,坐上了独一无二的,天帝宝座。

        玄天手上摸着宝座上栩栩如生的龙纹,看着脚下匍匐一片的仙君,坐在她身旁的,更是天底下与她最匹配的人,玄天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她,赢了。

        可惜,玄天没能高兴太久,金阙已经端着酒杯走下了高台,玄天见状忙也跟着走下,按照规矩,这对新人要向前来恭贺的仙君们回酒才是。

        “哎呀玄天君!我可真是佩服你啊!”

        玄天刚下高台,粗犷的声音便直逼耳畔,玄天十分熟悉这种声音,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冲撞而来的人,免得自己的耳朵遭殃。

        北帝真武今日似乎是喝多了酒,他身形踉跄,本就黝黑的皮肤上透出的红晕竟十分明显,甚至还毫无规矩地搂上了玄天的肩头,满口酒气直冲玄天脸面。

        玄天略有不悦地转过了头,耳边还能听到他口齿不清地说着话:“这天底下我最佩服的女人就是你玄天!真的!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真武出格的动作,很快就受到了仙君们的阻挠,他们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一齐拥上,才稍稍将他从玄天的身上拉开些,饶是如此,真武口中依然念念有词地叫喊不停:“你真够本事啊!你竟然真能让帝君娶了你!你是不是早就有这种心思了!你早就想嫁给帝君了是不是?你说话呀!”

        玄天脸上不悦的神情越发浓重,她紧皱眉头整理着身上凌乱的嫁衣,听着他讥讽的话语更是大为恼火,随即疾言厉色地吩咐道:“真武君喝醉了,还不快拉他下去醒醒酒!”

        “你还是省省罢,玄天君。”又是一句冷嘲热讽,从真武的身后传来,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也跟着伸出,一把拉过了真武,制止他疯乱的动作。

        这世上能管得住真武的,除了天帝,恐怕也只有云琊了。

        云琊三两下便拽过真武,临走时还饶有深意地回眸望了玄天一眼,道:“真武只是心情不好,算不得什么大罪过,你就放过他罢。”

        这叫什么话?怎么搞得像是她的错一样!?玄天简直无语至极。

        不过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小小的突发状况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待她理好嫁衣回到金阙身边,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紧绷着,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角落里,久久没有收回。

        角落里,不知何时立着一个黑影,那人黑衣黑袍,九尺身躯,裸露出的肌肤又苍白似雪,看这样子分明是东方鬼君神荼,金阙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看……

        不……不对!

        刹那间,玄天胸口像是猛遭一击,她连忙扭头仔细地看过那人,隐藏在黑袍下的一双明亮凤眸令人无法忽视,那根本就不是神荼!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玄天简直不敢相信,她明明已经做好十足准备,严防死守,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突破南天门的防卫……

        除非……除非……

        玄天瞪大双眸,旋即望向了人群之中的云景。

        他,就是他,一定是他在暗中搞鬼!

        云景对上玄天愤恨的目光,内心毫无波澜,只平静地转过眸,望向角落里的黑影,静候事态发展。

        不过玄天猜得没错,确实是云景放傲因进了天庭。他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应该有人来能阻止这场闹剧,他希望这个人会是傲因,他希望她会来,便一直等候在南天门外。

        不出所料,傲因来了,而且她乔装成了鬼君神荼,他认出了她,但他假装不知,任由她进入南天门。

        伴随着金阙久久停顿的动作,渐渐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投向了角落,他们不明所以,全都小心地交头接耳起来,慢慢也都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只那黑袍下燃烧着火焰的目光,教人心生畏惧。

        忽然之间,那黑影动了,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朝着金阙走去,众人也随着她前进的脚步,小心谨慎地散开,生怕惹火上身。

        人群中有像太上老君和南帝长生那样震惊惶恐的,也有像陆吾和云琊那样事不关己,喝酒看戏的,更有像北帝真武那样早早就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的,人群之中,心思各异,却没有人上前去拦她一拦。

        拦?谁敢去拦?谁有资格去拦?

        尽管傲因与他们不是同族,好歹也是天帝金阙正大光明娶进上泉殿的天后,虽然她失踪多时一直没有消息,众人只默认她已不在人世,可又没说她真的死了。

        如今金阙另娶新妻,旧妻又在这时登堂入室,偌大天庭突然有了两位天后,这……这该如何是好呀!

        察觉到众人犹疑畏惧的目光,被黑袍遮盖的傲因,不禁冷笑出声,她伸出苍白的手,慢慢脱去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一张苍白可怖的脸,鲜红衣衫暴露在黄昏暮色之下,更显阴森。

        她原本白净的小脸被厚厚的白、粉遮盖,两颊旁还用赤红染料画了张斜长大嘴,她为了装成神荼真是下足了功夫,她为了能亲眼看到这场婚礼,更是不惜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此时此刻,她已经如愿地看到了一切,她看到这场婚礼有多么隆重,她看到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心甘情愿地娶了别人。

        曾经,她抛弃了他,现在,她却被他抛弃,许是天道轮回,傲因无话可说。

        但,她还想去讨一杯喜酒,她还想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傲因一边向金阙走去,一边慢悠悠地脱下了增了高的厚底靴,她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还试图用双手擦去脸上的伪装。

        可是她忘了,她的手上也被涂上白色染料,这导致她越擦越脏,越擦越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诡异。

        一直伫立在旁的明月仙子终于看不下去,仗着自己与傲因还算有点交情,便壮着胆子上去送上了一块绢帕,小心说道:“帝后啊,你怎么……”

        “不要这样叫我,我已经不是天后了。”这个天后本也不是她想当的,况且他现在又娶了别人,她就更不能做这个天后,她可没有与人共侍一夫的喜好。

        傲因虽然冰冷回她,但也接受了她的好心,拿过绢帕轻拭脸颊。

        玄天闻言赶忙走上两步,挡在金阙身前,端庄笑道:“既然不是天后了,你又来做什么呢?傲因?”

        傲因擦完脸又若无其事地擦起手来,讥笑道:“我也想问,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请我来呢?好歹我也做过天后,算得上是你的前辈呀!”

        傲因重重咬着“前辈”两个字,果然教玄天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玄天压着怒火,咬牙道:“倒是想请你来,你人在哪儿呢?身为天后竟然无缘无故地消失,难道你就没有个解释么!”

        “要解释,你该向他去要!”傲因冰冷的目光越过玄天,落到许久不发一言的金阙身上。

        “就是你们的天帝,他把我藏着,把我关着,不许我见人,他要学那些凡夫俗子,金屋藏娇,享齐人之美!”傲因冷嘲热讽,字字钻心,殿上众人无不为之色变。

        金阙不是凡人,天庭自有天庭的规矩,身为天帝自当遵守天道,三妻四妾是绝不允许的!

        金阙听了这些倒是面无表情,太上老君却万分的痛心疾首,连忙走过去握她手腕,低声道:“你呀你!你怎能这么说!帝君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呀!”

        “这种话我已经听够了!”傲因气上心头,哪还听得进太上老君一言半句,她狠狠甩开老君,大步走上金阙跟前,手掌摊开在他眼前,一如他们大婚那日,眼中寒冰却比那日更甚。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你爱娶谁娶谁,都与我无关!”

        傲因说得果断,说得绝情,然而金阙依旧无动于衷,望着她的手掌似有不解,“什么东西?”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蒜!”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什么?”

        “你!”傲因一口气堵在心头,却也只能强行压下,她收掌紧握,美眸死死地瞪着他,终于还是咬牙道:“把百字谣还给我。”

        百字谣,她辛辛苦苦找到的几张残片全都被他拿走了!

        百字谣,金阙在听到这几个字后脸色瞬间变了,变得冷酷,变得无情,但这微妙的变化很快归于平和。

        他双眸轻动,看到了醉倒在软垫上呼呼大睡的真武,看到了他腰间的佩刀……

        “哦……百字谣,你要那个干什么?”金阙说着,又缓缓踱步,闲庭信步地在殿中走着,他的语气,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要那个干什么?”傲因简直佩服他装傻的本事,冷笑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要那个干什么!”

        “我不知道。趁着大家都在,你索性就说个清楚罢。”

        “好!要我说是罢……”傲因被逼急了,干脆发了狠心,她决意要说出那个隐瞒多年的秘密。

        她爽快丢去手中的帕子,双眸一一扫过殿上众人,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听清。

        “三千五百年前,西陵仙座下弟子,昆仑山神伯尧,他死在了荒泽大川,他被人杀了!”

        话音刚落,立即引起了一片哗然,然而,更撼动人心的事还在后头。

        “他临死前交待我,要我找到百字谣,要我修成‘回魂阵’,要我回去救他……唔!”

        那是一道凌厉的剑风,迎着傲因的面门劈砍而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傲因吸引,没有人发现金阙在这时利落地拔出了真武的佩刀,谁都没有想到,金阙会在这时突然发难。

        就连傲因也始料未及,她没能闪避,生生地受下了这一击,她整个人都被打出丈远,摔落后接连砸坏了数架案几,喉间一口鲜血骤然喷出,洒在了凌霄殿上向来洁净的地面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一直在喝酒看戏的几人都震惊地站起了身,他们望着金阙与傲因,完全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

        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金阙却迈着沉静的步伐,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傲因,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情阴冷至极,“真会胡说八道……”

        金阙越来越靠近她,他冰冷的话语也没有停下,“早知你这个女人这么麻烦,一开始就该除掉才是。”

        “帝君不可!”最先反应过来的云景连忙冲上挡在了傲因身前,急切道:“帝君难道忘了‘天下大同’?再怎么说她也是九黎十一君,杀了她,妖族就再也不会相信天庭了!”

        金阙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朝着地上的傲因逼近,他轻挥长刀,发出铮铮鸣响,似乎要将这个阻挠的人,也一并斩于刀下。

        “金阙!你疯了是不是!”云琊见儿子陷于危难终于不再高高挂起,他焦急万分冲上前来挡住金阙前进的脚步,心急到直呼出了金阙的名字。

        “滚开!”

        金阙越是这么说,云琊便越是不退,他环抱双臂,定定站在他身前,哂笑道:“我偏不让。”

        这方两人正僵持不下,眼看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临,一群仙君全都围上来左一句右一句地劝阻着金阙,只有玄天,她悄悄退后几步,低头掩去嘴边得意轻笑,无人可察。

        这或许是一场混乱的婚礼,但这也是令她十分满意的婚礼,玄天此生无憾矣。

        场面正值胶着,一道白影却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翩然来到傲因身边。

        一把折扇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手心,那种声音十分恼人,然而更恼人的则是他讥讽的轻笑声:“我说什么来着,你的眼光一向很差……”

        陆吾只嘲笑一句,点到为止,而后他便低头看向傲因,他看着她愤恨的泪水滑过脸旁,混合着嘴边的鲜血,沾湿了衣襟。陆吾敛了笑,他的心情仿佛也随着傲因的眼泪变得沉重,陆吾正经道:“只要你求我一句,我便救你。”

        求他?不,绝不可能,她不会再求任何人!

        傲因对陆吾视若无睹,她的目光一直看着金阙,那里充满了仇恨的火焰,那里溢满了绝望的泪水。

        她不是没有想过他会杀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竟是那般心如刀绞。

        他们在凡间做过五年夫妻,五年的夫妻情分,他居然想杀了她?

        他们回到天庭不顾众人反对再次成婚,他们有过美好的时光,也一起度过煎熬的日子,他居然想杀了她?

        她望着那副熟悉的面孔,那张脸,她曾不止一次地抚摸过,他的眼神,她曾不止一次地沉溺过,可是现在,他的脸上满是冷酷,他的眼神全是狠辣,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他要杀她!

        好狠心!他好狠的心呐!

        许是伤痛,许是憎恨,傲因的身躯深深伏在地上,盘踞在心头的恨意难以抑制地愈发浓重,黑暗逐渐扩散四肢,逐渐溢于体外,顺着她的长发疯狂扩散。

        傲因周身弥漫着骇人的黑气,她的头发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它变浓变黑,散在地面的发丝像是有了生命四处飞窜,它静悄悄的,像是饥饿了数万年,抓到的任何东西尽数都被吞没其中,直到黑发聚集成黑暗,直到黑暗将要吞噬万物!

        一切发生得太快,惊恐还未来得及浸染全身,陆吾忙不迭抓上傲因肩头,急切的声音中夹杂着慌乱,“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一声惊呼总算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见那诡异的场景,一声又一声的惊呼此起彼伏,整个凌霄殿乱作一团。

        回过头来,陆吾的手掌已被傲因的黑暗身躯吞没,任他如何挣扎都不能脱离,甚至愈演愈烈。他的手,他的腕,他的臂膀,都逐渐被一股大力拖入其中。

        “陆吾君!”云景惊喝一声,忙扑身上去拉住他的身躯,尽管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尽管他身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依然无法抵抗那种强力的吸引。

        “快松开我!不然你也会被吞进去的!”此时的陆吾只半张扭曲脸还露在外头,他的声音几乎是从胸膛挤出来的。

        “不……不行!”云景宁死不肯松手。

        生死存亡之际,一道强健身影飞驰而来,他展开双臂牢牢钳住两人,经脉之间酝足了法力,他嘶吼一声,震耳欲聋。

        他使出擎天之力狠将两人扯出黑暗吞噬,奈何他的法力太过高深,短时间内难以收回,以致三人齐齐撞于墙壁之上,砸出了巨大的凹陷。

        内腑间震了又震,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出似的翻滚,疼痛难当,云琊顾不上调息,看过两人皆没大碍便迅速吩咐道:“你二人速去保护仙君,那个疯女人交给我!”

        说罢,云琊掌心已祭出宝刀,对准那满地乱爬的头发,挥手便是一刀。

        斩断青丝轻而易举,但只眨眼之间,那些断开的头发很快又迅速集结,它们不再满足于地上的死物,它们开始攀爬人体!

        “不行!不能斩断它们!”云琊大喝一声,殿内的武将便纷纷停了手,昏睡着的真武也被这喝声惊醒,他迷迷糊糊的,尚未搞清殿上发生何事,只是出于本能地立即开始了行动。

        武将们本就训练有素,再有了真武的指挥,很快便将仙君们团团围住,小心保护,一道结界以真武为中心,罩住了殿上的所有人,以避开发丝骚扰,可只有……

        只有金阙,玄天以及云琊三人还在结界外,奋力与那些发丝厮杀!

        傲因的身躯早已被长发淹没,只有那处凸起依稀还能见得她的身形,金阙的目标正是那里!

        他长刀挥舞斩断最后一丝攀上身躯的发丝后,刀尖直指那处,大声命令道:“杀了她!”只要杀了傲因,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青鸟!你好大胆!你敢对帝后动手!”结界之中,太上老君的急声吼叫并未激起任何水花,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一阵激烈的兵器碰撞声淹没。

        金阙一声令下,云琊与玄天对视一眼便齐齐飞身而上,宝刀钢鞭于刹那间就要击中傲因身躯,一对黑乎乎、表面泛着黏稠水泡的巨型利爪却骤然从地面钻出,牢牢接住了两人的兵器。

        “这是什么怪物!”玄天见到此物已是万分心惊,待她想要夺回自己的钢鞭却是不能,无论她对那利爪使出何种咒术,皆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丝毫效果。

        “别费力了!那是地府的噬魂鬼!只有精通鬼道之人才能消除!眼下还是赶紧想办法通知鬼君神荼,让他速来解救!”南帝长生一言,立刻教玄天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她虽精通五行,懂得一些术法,对于鬼道也算得上有一知半解,但她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对鬼道是一窍不通,怎么突然之间,还教她召唤出了噬魂鬼呢!真是可恶!

        玄天当机立断,趁着噬魂鬼还未完全现身,赶忙丢下武器跑开几丈,直奔凌霄殿的大门,她想要离开这里,去到地府找来神荼,可是这扇门,她根本打不开!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雕虫小技!”

        听到一声冷笑,玄天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只见金阙脸上露出嗜血笑容,他丢了长刀,双掌化出条条金光符文,绕掌转动,点点光芒轻灵四散,煞是烂漫。

        然而,就是这样赏心悦目的符文,却是毒辣夺命之符!

        金阙一个闪身,双掌狠狠打在了刚刚冒出头颅的噬魂鬼的头顶之上,只听那噬魂鬼痛苦呼嚎一声,下一刻便如烟般消散无影。

        云琊的宝刀,玄天的钢鞭,哐当两声全部掉落在地,但顷刻之间又被团团黑发吞下,金阙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只要这个女人存在,一切就不会结束。

        说时迟那时快,金阙这方刚解决噬魂鬼,他的双手便直冲傲因而去,他快速探进浓厚黑发之中,那些头发见到致命符文纷纷逃窜开,教金阙顺利地抓住了傲因。

        他揪着她的长发,生生地将她脆弱的身躯从地上抓了起来,他冷笑着,无情地看着她痛苦又充满憎恨的神情,他的眼神像在嘲笑,像在唾弃。

        “要怪……就怪你自己多事……”金阙的声音极低,极冷,他埋于袖中的另一只手,化出了一根长针。

        “来世,就做个普通人,好好活着……如果,你还有来世的话!”

        傲因听着那些绝情的话语,双眸一动不动,她倔强地不肯闭眼,她看着那张冰冷遥远的面孔,恨声回道:“金阙!你杀我罢!杀了我,占我的肉身,你当然可以永生,你当然也会永远活在痛苦之中!我发誓!”

        金阙轻蔑一笑,对她的诅咒丝毫不放在心上,足足三寸长的银针闪着寒光,他抬手就要将那银针狠插进傲因的额顶,然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大手却突然出现,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啊!”一声稚嫩的,像是孩童般的痛呼声,竟是从金阙的口中发出的,他的手腕正被人用力紧抓,那纠缠处竟像被烈火炙烤一般冒出白烟,滋滋作响。

        “放开她!”

        金阙认出这震怒的声音,腕处又疼痛难忍,再这样下去他的手恐怕就要被融化!

        金阙没有犹豫,当即便松开了傲因的头发,可下一刻他便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甩飞出去,摔在了天帝宝座之上,重重滚落在地,他化形术法再难维持,变回了原本的面貌,变回了鹤发童颜的青鸟模样。

        就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之中,突然出现在大殿上的,真正的金阙,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他只是拂过傲因脸上散碎的发,又疼惜地抹去她脸上的血迹,他将她深深拥入怀中,然后两人双双消失无影。

        凌霄殿内由发丝引起的乱象,也在两人消失之后,全部恢复如初,先前发生的种种犹如大梦一场。

        什么……什么!什么!?

        在场每一个人,每一双眼目,都将这突然发生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除了太上老君悄悄用衣袖拭去泪花,所有人都处在震撼之中,无法回神。

        方才狠心要杀掉傲因的,是青鸟。

        在殿上与众人推杯换盏的,是青鸟。

        与玄天同坐婚车,同喝交杯酒的,是青鸟。

        今日的婚礼,竟然都是青鸟,都是那个仙童!

        她玄天,堂堂承效皇,竟然跟一个仙童成婚!?

        她今生唯一的一次婚礼,竟然是跟一个仙童!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

        玄天震惊的,失魂落魄的,无力的,颤抖着扶上了殿门,她的人生,她的自尊,她的高傲,似乎就在此时此刻遭遇了彻底的毁灭。

        而毁掉这一切的人,是天帝,是师兄,是金阙。

        玄天紧闭双眸背过了身,她深深喘息,咽下了所有打击。

        她手上无意地使力,竟然打开了那道一直打不开的殿门。

        明月仙子一直待在殿中,没来得及赶去月宫当值,此时门外正处在一片乌黑之中,正适合玄天隐藏身形,掩盖耻辱。

        她走出殿门,在黑暗中扯下了头上的凤冠,脱去了身上的凤袍。

        原本,她在这之后是要跟随天帝,去往上泉殿,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天后,但现在,她只能独自回到自己的太清殿。

        玄天在众人同情无奈的目光下离场,之后凌霄殿内便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所有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原本,今日混乱种种就该到此结束,诸位只需回到自己的宫殿,等候明日昴日升起,然后忘记一切。

        但现在,谁都没有想到,玄天竟突然去而复返,她的神色满是惊恐,她的身前,好像出现了可怕的怪物,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将她逼回了凌霄殿。

        沉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像是野兽的粗喘,不停地击打着众人的耳膜,众人凝神屏息,丝毫不敢大意,等候着“怪物”的出现。

        凌霄殿内烛火摇曳,灯火通明,很快地,那“怪物”从黑暗中走来,他的真实面目就这样显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是……那是失踪多时的,东帝桑淮。

        桑淮的双目从未如此清透过,明亮得就像是明日朝阳。

        而令他气喘吁吁的原因,是他的肩膀上正扛着一副沉重晶棺,那副晶棺,才是让玄天不得不退回殿内的真正原因。

        “咚”的一声,桑淮放下了晶棺,他扶着晶棺依旧喘息不止,他的声音在死寂的殿内响起,显得尤为刺耳。

        桑淮喘息片刻,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玄色令牌,他高举令牌,眸光扫过众人,他的声音,不卑不亢,不疾不徐,道:“我在荒泽大川发现了昆仑山神伯尧的尸首。”

        “伯尧君死得十分蹊跷,我奉帝君之令,彻查此案。”

        说完,桑淮便收起帝令,接着说道:“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谋害伯尧君的嫌疑,所以,你们一个都不许走!”


  https://www.biqivge.cc/book/26136940/2332883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