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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73章


从来不出房门的金府夫人,这次居然早早地起了床,甚至拖出把摇椅,躺在院子里享受晨光。

        雨后的气息冰冷但也清新,她身上盖着毛裘薄被,双眸紧闭,毫无声息,饶是现在的她看起来十分脆弱,惹人怜爱,过来洒扫的仆役看到她出现,还是撒丫子跑开了。

        他们可知道,这位夫人,美则美矣,可惜是个疯子。

        就连刚来金府不过短短两日的佩儿,也知道这位夫人是个疯子了。

        她看到傲因躺在院子里,不敢上前,也不敢走开,她有点害怕傲因,但为了工钱,也不能放着她不管。

        思忖再三,佩儿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小声问候道:“因姑娘……房里已经备好早饭了,要去吃一点么?”

        傲因听到她的声音,方睁眼睨她,而后又冲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近一点。

        佩儿不敢拒绝,便防备着低下了一点头,万一她又突然发狂,自己也好赶紧逃跑。

        傲因没有狂躁,她只是小声问道:“你早上什么时候走的?”

        佩儿眨眨眼,想起了金爷的吩咐,心想着他还真是料事如神,他怎么就能确定夫人会问她这个问题呢?

        佩儿按照金爷的交待,小心回道:“早上……早上天刚亮的时候……”

        “那你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王八蛋进我的房门?”

        佩儿一头雾水,“什么王八蛋?”

        傲因厌烦地啧了一声,心里不停地责骂自己居然会问出这种傻问题,他法力深厚,来去自如,若真要进她房间哪能教人看到他的影子?

        傲因自觉无趣,忙冲佩儿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去罢。”

        “那早饭……”

        “不吃!”

        “还是吃一点罢。”沉稳嗓音从垂花门传来,傲因不睁眼都知道来人是谁,她露出厌恶的神色,躲避似的连忙转过了脸,然而那恼人的声音她却无法躲开。

        “我给你做了你喜欢的银鱼粥,起来尝尝。”

        就在佩儿的注目中,那传说中的金府的主人,竟然对夫人伸出了手,迫切期待着她能握上一握,然而她却连眼皮都不抬,讥笑道:“佩儿,把银鱼粥端出来浇花。”

        浇花?好好的吃食干嘛要浇花呀?佩儿努嘴似有不满,便将目光投向金爷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然而就是这抬眸之间,她没有错过金爷脸上受伤的神情。

        但那神情只是一闪而过,金爷收回了手,他像无事发生一样勾起轻笑,又关切道:“北边的账出了点问题,我得过去一趟。你的内伤还没痊愈,就算不愿意吃药也不要出去乱跑知道么?”

        “对,你最好就这样关着我,我倒要看看,等你死了以后还怎么关我!”

        傲因说话冷嘲热讽的,这让两人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连一旁的佩儿都尴尬地低下头不敢吱声,本以为这位夫人只是背后闹闹脾气,没想到她竟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咒他去死,这性子简直比她娘还要烈!

        “佩儿……”

        “啊?”佩儿突然被主人叫到名字,连忙抬起了头,只听金爷又吩咐道:“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都可以找管家,他会帮你解决。”

        “哦……是。”佩儿不敢轻慢,忙点头应着。

        就这样,那位金爷从进门到离开,夫人没有睁眼看他一次,也没有对他说一句好听的话,然而他却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这样温和的人,到底是怎么惹恼了夫人呢?

        佩儿心中好奇,便蹲下身子,试讨好似的伸手给傲因捶腿,见她没有拒绝,便鼓起勇气试探问道:“因姑娘是怎么受的内伤?”

        原以为夫人不会回答,却没想到她回答了,而且还像讲笑话一样地回答道:“被人打的。”

        佩儿不敢相信,惊呼一声,正经问道:“是金爷打的么?”除了他,佩儿想不到这天下还有谁敢伤害她。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居然逗笑了傲因,尤其是她正经的样子更让傲因花枝乱颤,可惜她没能笑得太久胸口又泛起了疼痛,她皱着眉头随口回道:“算是罢。”

        说完傲因便坐了起来,忙道:“你去跟着他,等他走了就来告诉我。”

        “啊?为什么呀?”

        “我们出去转转,整天待在这里你不闷么?”

        “这……不好罢?金爷刚才都吩咐了……”

        “金爷!金爷!金爷个屁!你到底听谁的!”

        虽然早知这位夫人性格阴晴不定,可这突然的变脸还是让佩儿不太适应,她不敢再多说一句,连忙听话地飞奔而去。

        不多时,佩儿回来了,她在傲因急切的目光里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怎么样?走了没有?”傲因没等人走到跟前便迫不及待地翘首问道。

        佩儿不紧不慢,在她身前站定后方回道:“走了,骑马走的,我想这会儿应该出城了。”

        “王八蛋!总算走了!”傲因面露喜色,当即掀开薄被下了摇椅,迈着大步向外冲去。

        “等等,你穿得太少了,披上一件罢。”佩儿说完便拽过傲因回了屋,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赤色缎面披风,内里缝着纯白厚绒毛,与她的肤色十分相称。

        佩儿为她披上披风,利落地系上系带,上下看过一遍确认无误方满意轻笑。

        傲因瞧她满脸认真,动作又细致,实在小题大做了些,不禁出言自嘲道:“嘁!哪有这么娇贵?还真能把我冻坏了不成!”

        “对我来说自然是娇贵的……”佩儿低声嘟囔一句傲因没有听清,她也不做解释,只笑容可掬地拉过她的手,“我们走罢。”

        自打傲因被金阙带到此处,她便多次逃跑,跳窗、翻墙、摸黑逃窜,什么方法都尝试过了,但每一次她都被他抓回来,她没办法逃出这座院墙,也没能好好看过这府邸究竟是何模样,这回,她总算是见到了全貌。

        虽然金阙已经坦白地告诉自己,他曾不止一次地下凡,他在凡间聚集了很多财富,这座府邸是其中之一,这美丽又豪华的地方将成为他们以后的家。

        呵……事到如今还谈什么“家”?

        她只要看到他的脸她就会发疯,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痛苦,她倒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他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没有一处真实,曾经的陈越是假的,现在的金阙也是假的,他还要用这样一座金笼囚禁她,他要她永远活在无尽的谎言之中。

        不,她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藏于袖中的手掌逐渐收紧,有了佩儿带领,傲因终于绕出了宅院,终于看到了金府的大门,自由的曙光就在眼前……

        可是,自由的曙光怎么全是水啊?

        傲因看着左右一眼望不到头的河流,一时有些犯了难,难怪门口那些仆役根本就不拦着她,这是笃定了她跑不了么?

        笑话,这种小事哪能难倒她呢!傲因火速解了披风,屈膝就要往水里跳,幸亏佩儿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否则这河里的冰水得把她冻出病来。

        “你别急,我已经叫了船夫,咱们一会儿乘船走。”

        佩儿一言,倒教傲因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小丫头挺机灵的嘛!

        可是……

        傲因皱起了眉,她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你不是说那个王八蛋是骑马走的么?”这里没有桥,又没有路,怎么骑的马?

        佩儿轻笑颔首,“是啊,他们过了河,才又换骑的马。”

        傲因将信将疑,不住地盯着佩儿瞧,盯得佩儿心里直发毛,好在船夫终于在这时划桨过来,佩儿趁机忙向船夫吆喝一声,躲开了傲因审视的目光。

        小船在河中摇摆,船夫接了贵客心中高兴,不由得唱起了歌,在他哎哎呦呦高亢的歌声中,船只逐渐划进人声鼎沸的集市之中,河岸两旁人来人往,稚童小儿跑来跑去,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傲因心情舒畅地上了岸,单薄身影很快融于人群之中,佩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无论她想要什么想吃什么,佩儿都乖乖为她付钱。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吃又一路停歇,从早晨逛到了黄昏,从东街逛到了西街。

        佩儿眼尖,打远便瞧见一处摊位上摆着许多精巧首饰,她上去挑挑拣拣,终于有枚银簪子还算入眼,当即便要拿给傲因试戴,却见傲因已经转身进了隔壁的兵器铺。

        菜刀,匕首,弩、箭;五寸,七寸,十寸。铺子虽小,各式兵器倒还齐全,尤其是高高的墙壁上正挂着一柄绚丽夺目的长剑,引得傲因只看一眼便走不动道儿了。

        老板一看便知此人身份非同寻常,立刻笑呵呵地拿下长剑,递到傲因手中,“夫人好眼光!这柄剑乃我镇店之宝,玄铁打造,剑柄还嵌有白玉,天下独一无二,只此一把。想必夫人慧眼,不用小的多说,自能识得此等宝物。”

        任凭老板说得天花乱坠,佩儿只上前去看一眼便知他全是胡说八道。

        什么玄铁打造,嵌着白玉……那根本就是普通的铁,加上打磨光滑的鹅卵石罢了!

        傲因啊傲因,你聪明一世,可不能被这老板骗了!

        纵使佩儿心中有话,傲因已眸露厉色,只听“咻”的一声,剑已出鞘,她后跃几步,手腕轻转,当场耍了套剑花。

        还未等老板开口夸赞,傲因已跳出门去,空旷之地更易施展剑法,只见她身轻如燕,人剑合一,点剑之势迅猛如雷电,银光四起,直卷狂风。

        女子当街舞剑,又身姿曼妙,很快便引来人群驻足,拍手叫好声此起彼伏,可惜她费力太多,呼吸急促,胸口又再次疼痛起来,一套招式没打完便只能吃痛打住,周围失望起哄的声音同样的响个不停。

        傲因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她只观摩着手中剑,心知此剑没有老板说得那么万里挑一,不过也算趁手,她心中满意当即便扭头说道:“佩儿,这剑我要了!”

        傲因得了利剑,高高兴兴地拔腿而去,只留佩儿无奈摇头,轻叹着向老板问道:“老板,那把剑多少钱?”

        老板喜笑颜开,回道:“五十两。”

        老板漫天要价,教佩儿当场黑了脸,冷冷道:“那把剑最多只值五两。”

        老板见她讨价还价,当即也变了脸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你家夫人都说要了,你何苦来自找麻烦!”

        “嘭”的一声,老板话未落音便被这声巨响吓得一个趔趄,只见那丫头掌中使力,一把拍在了柜台上,上好的梨花木竟被她砸出一个深深的手印,老板顿时噤若寒蝉,冷汗直流。

        佩儿拿开手,那凹陷里正好放着五十两银子,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剩下的钱就当赔你的,不过下次要再敢这样做生意,你这铺子就别在这条街上开了!”

        佩儿这方刚付完钱,忙快步追上了傲因。

        两人并肩而行,见傲因满心欢喜地耍着剑,佩儿也不禁生出几分喜悦,笑道:“你是真喜欢剑呢。”

        “也不是很喜欢。”

        “不喜欢?”佩儿疑惑,“那你买它做什么?”

        傲因抿唇,眸色忽然变得冰冷。

        刹那间,银光骤然闪过,傲因手中剑竟这时横劈而来,直冲佩儿脖颈。

        佩儿没来得及反应,依旧大步朝前走,若非傲因及时收剑,她那头颅将会在顷刻间被削去。

        傲因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没有躲,更没有用法力隔档,看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她并不是那个王八蛋假扮的?

        佩儿后知后觉,连忙摸上了自己的脖子,露出了畏惧神色,“你……你……”

        不,不会是他,他才不会是这种样子。

        傲因冷着脸将利剑收入鞘中,没有解释一句径直走开,佩儿依旧跟上,安静地不发一言。

        “你回去罢,别跟着我。”

        佩儿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全是她看不到的眷恋不舍,“你去哪儿?不能带着我么?”

        “当然不能!”

        “怎么不能?多个人照顾你不是很好么?”

        “你当我是谁?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可是你的伤还……”

        佩儿话未落音,利剑再次出鞘,银光晃了眼睛,下一刻,剑尖直指咽喉。

        “让你滚你就滚!哪来这么多……”

        话未说完,两人争执不下时竟听隔壁高楼上笑声不止,一阵接着一阵,是由人群发出的。

        这楼上干什么呢?什么事这么好笑?

        傲因正要开口再对佩儿说什么,那再度传出的笑声震天响,几乎要盖过她的声音。

        嗯?搞什么鬼?

        傲因忍无可忍,皱着眉头直接往那高楼里去。

        这座楼足有三层高,装饰华丽,用具繁多,桌椅板凳更是取自上好木材。好酒好菜,招待的皆是贵客。只扫过一眼楼里的布置,傲因便知这是座酒楼,她并不陌生。

        酒楼里的小厮见多识广,见这女子通身华贵,气度不凡,那价值不菲的披风衣角处还用金线绣着一枝盛放梅花,更是眸放光芒,热情招呼了上来。

        小厮聪慧,刚听傲因问了一句,便连忙堆着笑脸将她请上三楼,上了三楼傲因才发现这里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一层的人。

        这些人个个身着绫罗绸缎,腰绑玉带,富贵非凡。而且大冬天的,这层楼中居然让人热得出汗,可想而知这里的富贵人有多少。

        傲因解了披风,身后紧跟着的佩儿顺手接过,两人被拥上来的小厮半推半攘地带到了最前头,但在落座之前,傲因与佩儿却被人分开了。

        这里是沃瀛城有名的清风楼,清风楼里最有名的则是老板杨柳公子的说书。杨柳公子的规矩,侍女随从不能听书。

        傲因被安排坐上了头等席,佩儿却被带到偏房,跟那些达官贵人的侍女们待在一起,这可让佩儿急得发慌。

        那房门被小厮们看着,佩儿不能出去,她便扒着窗口,透过那点窗户缝,看到那道赤红身影安然无恙,她才能放心一些。

        虽然听不到那位杨柳公子说了什么,但听到那些笑声接连不断,就连后来加入的傲因也逐渐笑得前仰后合,想也知道他的说书有多么精彩。

        她就那样扒着窗户缝看啊看,她等待得几乎心力交瘁,背后的房门才终于打开。

        “佩儿姑娘,你家夫人叫你过去呢!”

        小厮特地过来通传,佩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她穿过长长走道,老远便瞧见傲因的身边正坐着一位公子。

        他二人状似亲密,交头接耳,脸上还都漾着笑,佩儿面上诧异,心里却说不上是何等滋味。

        傲因笑容还没撤下,见佩儿过来忙冲她勾了勾手,道:“给我银子。”

        银子?好端端地要银子,难道是付听书钱么?

        佩儿犹疑着从袖中掏出钱袋,却被傲因长手一勾,全部拿了过去,然后她竟毫不吝啬地将钱袋塞进了旁边那位公子的手里,笑道:“杨柳公子,咱们可说好了,明日我还来,这个位置你得给我留着。”

        杨柳公子?这么说,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就是清风楼的老板啊!

        杨柳笑如春风,礼貌有加,“那是自然,我清风楼恭候金夫人大驾!”

        金夫人?她在金府时从不爱听别人叫她夫人,而现在,她竟然打着金夫人的名号约见别的男人!?

        岂有此理!

        昴日降下,明月升起,月光下的河面波光潋滟,小船悠悠地在长长银光中荡着,而那没心没肺的女人走了一路,也一路都念着“杨柳公子”的名字,不停地夸赞他这儿好那儿好的,直到坐上船她才察觉到佩儿脸色不好。

        “佩儿,你怎么不高兴?”

        佩儿何止是不高兴,她满脸都是阴沉。

        傲因看她这副样子,还以为是刚才没被请去听书,心里不痛快,忙握上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跟杨柳说好了,他答应破例让我带着你,明天我们一起去听书。”

        佩儿甩开她手,又睨了她一眼方冰冷道:“你不是要离开么?怎么不走了?”

        傲因轻松一笑,仿佛天底下再没有能令她烦心的事,“不走了不走了,我突然觉得这里挺好的。”

        佩儿冷哼,“我看你是觉得那个杨柳公子挺好的罢?”

        傲因被戳中心事,也毫不遮掩,点头道:“是啊,他是挺好,你都不知道,他可真是有趣,他竟然说……”

        “我不想听!”佩儿厉声打断了她,旋即起身去了船头,直到下船,她也没再跟傲因说一句话。

        两人一道进了庭院,佩儿却兀自右转进了东厢房,“啪”的一声将房门紧紧关上了。

        哎呀!这丫头的气性还真大呀!

        傲因撇撇嘴,也懒得管她,径直进了正屋,点上灯后才发现角落的屏风后面已经放满了一桶热水。

        哎,不得不说,这金府里的仆役倒是有玲珑心思,知道她在外面玩了一天,还提前备下浴水供她解乏,不错,真是不错。

        傲因心情大好,三两下脱去衣裳,整个人泡进热水中,水温不冷不烫刚刚好,舒适得让她忍不住哼唱起了船夫的歌。

        歌声婉转,词曲中又情意饱满,哼唱起来总觉款款深情,而就在这动人的歌声中,一道人影投在了屏风上,晃动不止。

        歌声骤停,娇喝随之响起,“谁在外面!”

        “是我。”是佩儿的声音。

        她刚说完,整个人便也从屏风后现身,她的脸色比起刚才有所缓和,手上还端着一盆花瓣。

        看这样子,她是来伺候自己沐浴的?

        “你也累了一天,回屋歇着罢,我不用你伺候。”

        饶是傲因这样说,佩儿还是撒下花瓣,然后又绕到她的身后,预备帮她洗发。

        “这是我分内的事。”

        佩儿坚定说完,便扶过她的肩,让她靠在桶边,趁势搂起她全部长发,垂至桶外。

        温热的水一下一下地被舀出浇入发根,暖意渗入,直抵心房。

        佩儿一手浇水,一手则小心挡住头,不让水滴溅入她的眼睛,动作细致得像是对待一件无价珍宝。

        待彻底浇湿了头发,佩儿的十指又插入傲因的发里,指腹按摩着她头上的穴位,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舒服得让浴桶中的傲因昏昏欲睡。

        其实,她并不愿意让人碰她的头发,这会勾出她惨痛的回忆,尤其是佩儿的指插入她的发丝,也更让她畏惧生寒。

        不过傲因还是忍住了心底的抵触,因为她的动作,因为她的方式,都像极了那个男人,很像翡翠城的那个男人,很像她对他一无所知时的那个男人。

        那个时候,他隐藏了一切,他一无所有,他没有权力没有金钱,只有一颗纯粹的心,那样的他,似乎是最好的他。

        她,想念陈越了……

        傲因睡熟了,佩儿轻声叫了她几次都没能把她唤醒,无奈,她只能把傲因从水里抱出来。

        她细心擦干她的发,擦干她的身体,为她换上清爽的中衣,将她放进了床榻。

        然后,她就没能离开,她舍不得走,她也只敢在这种静谧时刻变回原本的样子。

        高大的身躯侧卧在她的身边,清浅的眸也只跟随她的身影,他以指背轻触她的脸颊,享受着这安详美好的时刻。

        她也只在这种时候不会对他狰狞喊叫,不会对他恶语相向,只安稳地睡在他的身旁,仿佛那场噩梦从没有发生过。

        此时屋外恰逢大雨滂沱,雨水的击打让沉睡中的傲因拧起了眉,眼看这美好幻境就要打碎,金阙大手飘然一挥,一道结界稳稳罩住床铺,所有嘈杂顷刻间被挡在外面,二人世界终又归于宁静。

        情不自禁地,金阙俯下了身,轻柔将娇弱的人儿揽入怀中,黯然叹息。

        但愿时间停滞此刻,今生今世他便再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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