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满愿》
“走吧，请你吃饭。”
正当我尝试着要诉说的时候，椎名熏却道。
现在已经是饭点，饭点就说明我该回去了。
我时常会害怕对太宰治失约，因为依他的性子很有可能就此兴冲冲地跑去自杀。
如果真是这样，我不就白养了吗。所以很多时候哪怕是同学的邀约我也会拒绝，这么想想，来这里半年，我似乎除了太宰治就没别的朋友了。
“不用了，我我家里还有事。”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是我有求于对方，结果现在连个吃饭的面子都不肯给。
万幸对方并不是在意这些形式的人，也或许他也只是客套两句。
“那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他指向已渐混沌的天色，“天色将晚，最近可不太太平。”
咖啡店外的灯这时亮起，灯光白晃晃地一下照射下来，如同椎名熏走近的刹那，驱散了忧郁。
我起身跟在他身后，这位大哥连钱都帮我付了，像是一个秉承着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官，又像他本身就是个好人。我想着该怎么把钱还给他，再说一声谢谢，可直到我跟着他来到警局的车库，坐上副驾驶，车发动之后都还未开口。
“那个”
“说吧，我听着。”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谢谢你警察叔叔。”
“不是这个啦等一下，我有这么老吗？是哥哥（onijia）哦，我是在问你的事情，”到了红绿灯，他停下车转头看我，他的眼睛是棕色的却像容纳了一片大海的蓝：“你是想报什么案子吗？”
onijia我喊不出口。
我连自己的亲哥都是直接正式又亲切地喊大哥（aniki）的。
“是的，椎名oni警官，我是要报案。”
光线黯淡，可男人眉角上挑的戏谑清晰可见。
我面不改色，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从头说起：“我算是一个写小说的”
或许是下班时间，有些堵车，车转到那栋破旧公寓时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我从头到尾地讲一遍了。
我把装在包里的书拿给椎名警官，男人沉默接过。
没有了包袱，我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顿时明朗了，我把包过书的信封封面也递给了他，并且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就麻烦椎名警官了！”我轻快地拉开车门，下车、关上一气呵成。最后，我朝着车窗对他鞠躬致谢。
警察的表情是思索和郑重，是与咖啡厅时的闲散与初始的调笑完全相反。我很高兴，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不可靠的猜测，他表情郑重至少说明他会认真对待吧？其实这是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事，可即便半信半疑我仍然去了警局，我报警了我就希望有人能和我一样，即便不相信也去探查，哪怕最终得来的结果只是一个作弄的玩笑。
“这地方周围治安不太好，既然出版了小说就说明有钱了吧，有钱就快点搬家，我知道几个安保还不错的小区。”
站在街道上我才发现椎名警官的头顶有根卷发翘了起来，像鹤鸟的尾翼粘在了上面。
对于他的话我想都没想就立刻否决了。我不想认识新的人，搬来横滨已是我最大的勇气，每一次跟陌生人的交流于我而言都是巨轮般的恐慌。我好不容易对这个小区有了一丝归属，不管是邻里的太宰治和田边先生，还是另外的几家人，我喜欢这样熟悉的安稳感。况且这里离学校也很近，每天家里学校两点一线，就这样日复一日，是乏味却又单调的另类幸福。
但我还是很真诚地感谢他的善举：“我会考虑的，谢谢你椎名警官。”
太宰治的出现不算太过意外。事情差不多已经结束，那时候我想着最多加了椎名熏的联系方式，偶尔了解跟进一下后续，就足够问心无愧，到底真相与我无关。
当少年从我脑袋后面冒出来说：“阿一，不介绍下吗？”
我第一个反应是，介绍什么？
第二个反应是，他靠得未免也太近了，是比起平日里纯粹逗乐更近一步的亲近。
他挂在我身上，一只手环过牢牢扣住我的肩膀，还时不时摇晃两下，形似玩闹的孩童撒娇。下巴就抵在我的耳后，呼出的气息一下一下，如同笔尖划过，冰凉的颤栗感。
我紧直着身体不敢动。
车里的人半趴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地笑了两声，然后对我一挥手：“那就这样了，阿一君。”
说完，他还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太宰治的一秒变脸，再脚踩油门甩过尾气，一下子比风还快地消失无踪。
我：“”
这位哥哥也太调皮了！！
“太宰君，他是警察，只是怕我一个人不太安全就把我送回来了。”
我从他手下挣脱，顶着他的灼灼视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解释什么。
半响，少年竟没有深究，还慢慢点头附和：“嗯最近横滨确实不太太平。”
他说出了和椎名警官一模一样的话，我不由警惕地左右望了望，寻思今天在警局门口好像也没看见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吧：“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横滨最近多了很多黑衣人，"他戛然而止，在我不由得紧张蹙眉的时候突然弯起了眼睛，嘴角几近咧到耳根："专拐小孩的那种哟！！”
……
“……不好笑！”
“诶诶诶，我很认真的！”
“真的有人贩子吗？”
“那倒不太清楚”
……
“快点回去吧，怪冷的。”
“不行不行，今天不能这么早回去！”
“？”
“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吧，我请客，什么都可以哦，阿～！一～！君～！”
“”
东京，位于鳞次栉比的楼房中央，某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公寓楼内。
与毫不起眼的外在不同的是，内里的装潢相当豪横，恶俗的品味加上金钱的堆积，十足的暴发户气质。
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正坐在真皮沙发上，他穿着高定西装，双腿交叠，时不时嘬两口黑檀木烟斗，模样煞是无趣。
“横滨的港口mama一个霓虹的黑手党，非要学洋文叫什么mafia，港口组就港口组，真是惯得他。”
男人吐出一口烟，如隼的目光直盯不远处的另外三个人：“你们觉得呢？”
“”
三人的额角不约而同滴下一颗汗渍，但他们均着黑色西装，站得规规矩矩、面若寒霜，完美饰演了什么叫做黑手党的自我修养。
“是的，老大！”接着异口同声。
称为老大的人摸了摸下巴：“嘛，他们那位老是提着一口气不放的组长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真是令人心烦呢喂，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三人听到此话面面相觑，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人上前做了一个杀气腾腾抹脖子的动作：“老大您是想”
“笨蛋！！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们认为仅凭你们就能对付横滨那群异能力者了吗？！”他嗓门粗大，吼出声的时候唾沫星子跟着溅到了三人脸上：“钱啊钱最重要的是钱！”
蓦地，男人一手拍向桌子：“近来东京的地下市场很不景气，山口组就算了，小黑田组居然也越来越猖狂，是时候该扩大生意了”
头顶的吊灯豪华得闪眼，随着男人时不时发出的狰狞笑声，他的金色耳钉愈发暗沉。一旁的三人忍不住冷得打起了哆嗦。
屋内足金的"犬金组"三个字配上代表金钱的符号，在不为人知的楼层里光彩夺目。屋外，公寓楼的灯牌亮起，普通的"犬金企画"四字淹没在东京一角。
他似乎真的想请我吃很好的东西。
少年逮住我的衣袖就往最繁华的地段走，直到来到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楼下我才终于察觉不对劲。我深呼吸，抢占了主权，硬拖着把人拖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小巷内有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居酒屋开着，这个时间点对于居酒屋有些早，店里没什么客人。但我拖着太宰治进去的时候还是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
店内朴素却整洁，古色古香的木质桌椅和挂在墙上的菜单混合着暖光，我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
太宰治紧随其后，他刚坐下便朝着老板喊道：“来一杯威士忌，谢谢老板！”
“不可以！这面墙的东西你们都不可以点呢，小朋友。”老板放下两杯水，着重强调了“小朋友”三个字。
少年撅嘴，恹恹地瘫倒，从我否决了他的五星级酒店计划开始就没精打采，此刻更甚。
我对吃的没什么欲望，随便点了两道菜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左右晃荡的水波上。他似乎是特别高兴地想要请我吃饭，可是我却总觉得他开心的外表下是深厚地疲倦，或许还夹杂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所以，太宰君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呢？”
“很明显吗？”
我摇头：“相反。"
是的，相反他太兴奋了，兴奋到了丧气的地步，是自暴自弃的那种快乐感。
“今天是一号。”
一号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好像每个月一号他家里的人都会给他打钱，这也是他最挥霍无度的那几天。
按理说这天请我去五星级酒店并不反常才对。
“阿一，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他的瞳孔在暖色光下像开花了的凤凰木，令我头晕目眩。
“好消息是，我要独立了！”
“坏消息是”他也学着我看向水杯，水杯里的水已经不再晃荡，和他忽然沉寂下来的语气一样：“我要独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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