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山林野战上
“天定可胜人，人定了亦可胜天。天命与人力之间，原本就是互相转化的关系，把什么都归于天命的，不是愚蠢之徒，就是懒惰之辈，在此世间，虽然武艺和谋略能成为助力，但比二者更重要的是内心安定，定了自然能看透虚妄，明了自己的行动，直至通行无碍，无论在什么样的处境下，首先要做到的心定，切不可被情绪的狂风吹乱了心神，邪魅丛生。”
子玉和葛覃带着三十位兵士潜入了树林深处，一个百濮人在前方引路，子玉的拳头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握地紧紧的，第一次出阵，就算是天生的将领，也免不了紧张，更何况子玉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的将领，如果此战失败，不仅仅在成家毫无立足之地，以前想过的所有一切，都在一瞬间变成泡影，楚国的将领和君主向来有败兵之后，自刎谢罪的传统，子玉心下明白，以他的处境，如果失败，初阵也就成了末阵。
因此他不停默念着成灵脩教过他的心定之术，往昔为了学习心定之术，他被成灵脩关在屋里一整天，坐在席上闭目沉思，内观心中各种念想，当发现各种情绪及念想犹如空中乌云，来去无定时，方才了悟人心的迷惑性。那时看见三位哥哥十一二岁便去战场磨练，子玉心中被急迫慌张的藤条缠绕了，也渴望披甲上阵，成灵脩便传授他心定之术，让他自行斩断藤条，沉下心来专注于学业，而不仅仅是学习“杀人”的技法，如今才明白，那些训练和学习意味着什么。
子玉的手掌渐渐松开了，心中的乌云瞬间消散，专注于眼前漆黑一片的山林小路。
此时夜色昏沉，也不知走了几个曲折往复，葛覃心中还是隐隐不安，做为属下，他必须听从子玉的调遣，但是这山林的地形实在古怪，而且听闻百濮人喜好养植有毒的东西，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当下觉得四周的树叶下，都有东西在穿梭，发出细细的声音。
而且，做为先锋队伍，必定是武艺高强的人，葛覃看着前方子玉的背影，对此深表怀疑，在他的认知里，子玉似乎从未习过武艺。
“四公子，你问问他，还有多久？”
“怎么，怕了？”虽然看不清子玉的脸，但声音中明显有着笑意，葛覃如鲠在喉，不再说话了，堂堂武将，在这个小树林里露出惧意，算什么回事，登时管他什么东西在地下穿梭，只当是前来助兴的。
又不知过了几个曲折，眼前出现了一个光点，待靠的近了，才看清楚前面原来是一群沿着大石壁修筑的房屋，这些房屋看起来不怎么样，好似几块木头胡乱搭建起来的，由于昨日战胜了成子复和成子冉的军队，又拿了不少东西，这些百濮人正在围着篝火跳舞唱歌，庆祝族长得胜归来，子玉示意大家安静，躬下身潜地更近了些，估计百濮人也没想到楚军会这么快反击，连负责守卫的人也喝得面红耳赤，在那里哼唱着曲子。
子玉和带路的百濮人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便往刚才的路原路折返，子玉对三十位兵士低声说道：“任务都清楚了吗？”
三十位兵士严阵以待，纷纷点头。
“好，各自有什么喜好都随意吧，要报仇的，想抢夺些什么的，此次的军令只有一个，诱敌！”
子玉说罢双手握紧了剑柄，大喝一声，在最前方冲了出去，守卫的人还没弄明白，就被子玉一剑割破了喉咙，气绝身亡，葛覃见了，大为振奋，率领众军士冲了出去，一行人直捣那些唱歌跳舞的人群中，左右砍杀，烧毁房屋，抢砸财物，由于子玉没有设下禁令，有许多老弱妇孺受到牵连，族长闻讯而出，看见此番情形，大为震怒，当下鸣鼓召集起士兵，开始反攻楚兵。
子玉看见了鸣鼓之人，装扮与众不同，颇为绚丽夺目，当即持剑朝他冲了过去，有几个兵士看了，立马挡在前方，子玉手起剑落，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斩杀了挡在前面的人，鲜血溅满了衣服和脸颊，一双眼睛似在燃烧一般，在火光的映衬下发出灼热的光芒，百濮族长见他勇猛过人，顿时握紧手中长矛，和子玉拼杀，子玉发现这位族长臂力非凡，武艺也在常人之上，几招之后，故意闪开，后退了几步，双方陷入了对峙。
按子玉的估算，族长的武艺可与成子复相当，只是臂力惊人，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决出胜负，他目光所及之处，看见聚集而来的百濮士兵越来越多，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这三十人插翅难飞。
“罢了，需心定才行，后面才是决战。”子玉大呼一声，“退兵！”顿时往方才来的路跑去，前方已经有人挡住了去路，子玉一边吆喝，一边杀出一条通路，楚兵很快聚集了过来，除了葛覃之外，还余二十四人，葛覃的左手挟持了一个装扮华丽的女子，女子死命挣扎，却被葛覃强有力的手臂牢牢控制住。
“哼，葛覃，喜好独特嘛。”子玉揶揄地说道，似乎有点不满葛覃的做法。
“四公子，别误会，我怕激怒不了这些百濮人，才抓了这个女子，见她装扮的比别人好，应该是有点身份的。”
子玉当下感叹起来，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在慌乱之中却能保持清醒，观察四周情形后做出灵活判断，子玉不禁为自己方才的揶揄羞愧。
“是我误会了，抱歉！”
“啊！”葛覃从未见过将领会和属下道歉，倒有点不习惯，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子玉带着众人在小路上跑着，方才走掉的百濮人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继续在前面带路，背后的百濮兵焦急追赶着，看样子来了很多人，百濮族长在最前方，望着葛覃臂中的女子，十分恼怒。
“看样子是族长夫人啊。”子玉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方才走了许多曲折的道路在高速奔驰下，倒没有那么长了。
很快，到了第二埋伏圈，小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四周变得开阔了一些，草丛里埋伏了孙蛰羽带领的一百弓箭手，待子玉的小队伍跑过了，百濮族的队伍也到了最后一段的时候，只听得孙蛰羽一声令下，无数箭矢齐刷刷地射了过来，族长闻声惊讶，急忙回头观望，却见队伍的最后一段都覆盖在箭雨下面，几近全军覆没，孙蛰羽命令队伍从草丛中喊杀出来，断了百濮人的后路。
此时只有火炬照明，四周情况看不清楚，百濮人只听得背后楚军的喊杀声，不知人数多少，族长看见子玉还在往前跑，但似乎放慢了速度，料想是体力衰竭，便下令追逐子玉，但追随他的人数少了近一半，原是孙蛰羽在后面追杀过来，队伍被冲散开来，百濮人原本就缺乏军事训练，大多是猎手出身，更喜欢单独作战，在此情况混乱之下，哪里还在乎听从号令，只管依着自己的本能逃命。
族长追了子玉很长的路，似乎一直被带着在树林里绕圈，给子玉带路的人也换成了另一个，族长觉得奇怪，喝令队伍停止，但已然来不及了，他们被带到了一个更加开阔的地方，再往外一点就是浅林，族长立马下令退兵，子玉也停止了奔跑，大喝一声，四处响起了击鼓声，成子丰和孔叶蓁带领着三百伏击军士冲了出来，直杀入百濮族的队伍中。
只是可惜方才族长反应过来，没有完全进入伏击圈，因此百濮人的队伍还算规整，没有乱作一团，在人数上也是百濮人占有优势。
子玉看见此番情形，对葛覃说道：“既如此，就只能面对面决断了，葛覃，你一个人能敌多少个？”
“一百个！”
“哈哈，有意思，那作为首领的我必定是一千个，才不会被部下嘲笑啊。”
“这个女人怎么办？”
“既是你俘获来的，自然由你处理，她已经没有价值了。”
“是！”
子玉举剑杀向百濮人，二十四位士兵也随他杀了回去，葛覃觉得手中的女人碍手碍脚，便结果了她的性命，大喊着前去相助子玉，双方在黑暗中一阵混战，百濮人从未经受过这么猛烈的冲击，渐渐败了下风，四下散了去，子玉命令楚军展开追逐战，一定要全歼敌人，拿下族长的首级。
众将士士气大振，早已杀的眼红，听见子玉下达追逐战的命令，便迅速组好小分队在林中追赶百濮人，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林中鸟兽的嚎叫声，树林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炼狱，让人心惊胆寒。
曙光渐渐显露，林子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很快，太阳光便穿透树叶，照进了树林，尸体东一具西一具，四处可见，弥散开来的血腥味让人作呕，成子复见天亮了，便命令士兵大声叫喊起来，林中残存的百濮人听见林外楚军的叫喊声，更加惊惧。
“既如此，就走北面的水路吧。”
“是啊，我们也擅长游泳，这可是唯一的活路。”
洞穴里躲了一百来个百濮士兵，昨夜楚军厮杀地太过凶猛，这些人便跑到这个洞穴躲起来，幸而楚军不熟悉地形，没有找到这里。
“可是家里的父老乡亲怎么办呢，难道不管他们？”
“是啊，我女儿才刚学会走路。”
“楚军一定控制了山寨，要是现在回去，决计没有活路，家人，家人总会再有的。”
众人黯然不语，一个人叹了叹气：“只望楚军不要伤害他们。”说罢一颗泪珠滚落了下来，战争对任何一方都是无比残忍的，可是在借着战争烧杀抢夺的时候，却没有人考虑过它是不是残忍，只有当自己面临兵败的时候，才能体会到被掠夺财物，家人，甚至生命的滋味。
几人在洞穴口探望，见四周没有楚军的声音，便示意大家出来，这些人都是山林好手，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往北面的水路移动过去，不时打望四周情形，确定没有楚兵了，方才放心下来，当哗哗的流水声闯入耳朵时，众人心中激动，像离弦的弓箭一样飞驰过去。
周围果然没有楚军，大家把兵器背在背上，用草绳捆住，开始游向对岸，果然是高手，这些百濮人在水中像一条条大鱼翻腾，速度奇快，不一会儿便游到了河中心。
只听见“嗖”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射来一箭，正中当头人的脑门，他来不及说话，呛了几口水便沉下去了，只听见许许多多的“嗖嗖”声传来，处于河中心的这些百濮人，犹如瓮中之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纷纷中箭，沉入了水中，水面上出现了一大片血迹，成子冉在河岸边看着这一切，吹着冷风，心里有些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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