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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记一次独自上山之旅


婚礼结束两周后,正好基金会的各项事务已经走上了正轨,郑墨阳也无心再去管理自己不感兴趣的事业,所以果断地回到首都,两人在闹中取静的京郊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

        至于在无人的会场中的那段对话,两人都十分默契地避而不谈,好像那只是普通的酒后胡言,虽然他们心知肚明当时谁都没醉。

        然后,在一个普通的初秋早晨,他告诉冯诺一自己要去美国呆一段时间。

        “可能关系到我今年的事业方向,”他说,“我是说重置之后的今年。”

        “好吧,”冯诺一用脚尖碰了碰房间中央的箱子,“确定不能把我装进行李箱里带走吗?”

        “到时候会很忙,顾不上你,”郑墨阳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我工作的状态,你大概已经有所体会了。”

        “好吧,”他把手环上对方的脖子,仰头偷了一个吻,“我会给你打很低俗的电话的。”

        郑墨阳笑了起来:“考虑一下时差,别在北京时间的晚上打,这样我一天都没法好好工作了。”

        “那我得早上打?这对我也太不公平了,我的一天怎么办?”

        郑墨阳提醒他,他们还有一个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积灰的工作协议,他的时间需要听自己支配。这大概是郑墨阳坚持保留那份协议的原因——特定场合下,他可以利用合同中的条款让自己占据上风。

        邪恶的资本家。

        “好吧,”冯诺一砸了咂嘴,“早上就早上。”

        这本来是个很温情的时刻,甚至还可能发展出什么少儿不宜的情节,然后郑墨阳“咔”的一声,把什么东西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情节很像是霸道总裁送表或者送手镯的桥段,然而他向右望去,瞳孔骤缩:“运动手环?”

        “记得跑步,”郑墨阳替他把搭扣拉紧,“每天的运动数据会自动发到我的手机上,少跑一米都不行。”

        这他妈和以前毫无区别,那你出国对我有什么好处?!

        “它是可以记录实时心率的,所以别想着把它挂到什么地方刷步数,”郑墨阳慢悠悠地摧毁他已经所剩无几的意志,“当然了,要是你有办法黑掉程序篡改数据,那我无话可说。”

        冯诺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会试试的。”

        郑墨阳轻轻地在他背上顺毛:“好好照顾自己,别老是懒在家里。”

        “我有事干的,”他别扭地转动着手腕,上面那块智能手表简直就像镣铐一样,而且还没有镣铐那么有情|趣,“我想去看看那个女孩。”

        “谁?”郑墨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资助的那个孩子?”

        “嗯,你跟我说你把她放进基金会的圆梦行动里了。”

        “对,”郑墨阳问,“为什么想见她?”

        “你说的,和个体产生联结,对人的激励会更大,我去验证一下这个猜想,”他说,“看看捐助给她带来了什么变化,然后这会不会激励我捐更多钱。”

        “好,”郑墨阳拿出手机,发给他一串号码,“项目负责人有她的联系方式,我想他能安排你们见一面。”

        “听起来好正式。”

        “跟你说话是正式不起来的,”郑墨阳再低头吻了他一下,“好了,我还有一个国际航班要赶呢。”

        “我可以送你去机场,”他朝对方眨眨眼,“我会在安检口挥着手绢叫你的名字,哭着说‘我等你回来’的。”

        “那还是算了,”郑墨阳笑着松开他,拉着行李箱朝门口走去,“我不想登上自己旗下app的头条。”

        最后妥协的结果是冯诺一送他到门口,然后站着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等郑墨阳也同样看不到他时,突然发现口袋里多了什么硬卡纸一样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风干的天堂鸟做成的书签。同时还附上了一张纸条:“试图在庭院里种天堂鸟但是失败了,这是从花店买的。你说过它有我眼睛的颜色,所以,myeyesareonyou。”

        去往机场的一路上,专职司机不停地从后视镜看自己的老板,疑惑对方到底在笑些什么。

        在相遇九个月后,他们正式开启了两地分居模式。

        冯诺一独自一人回到岚山,才恍然大悟,原来有趣的并不是绿皮火车,而是一起乘坐的那个人,一个人在充斥着大蒜味的车厢里颠簸几个小时,这体验接近于拷问。

        他伸展着酸麻的四肢,好歹在旅馆里收拾了一下身上的异味,才春风满面地出门,踏着满地黄沙,来到岚山县第一中学。

        时值周六下午,学生们有半天自由活动的时间。他在校门口玉树临风地站着,在人群中扫视那个熟悉的面庞。谢天谢地,那个女孩先认出他来了,因为即使戴上隐形眼镜,他的视力也就矫正到51而已。

        不知道是因为没了柴火的压力,还是处于生长期,她看上去高了不少,模样很酷地双手插在兜里,朝冯诺一点了点头:“嗨。”

        “好久不见,”冯诺一说,“你们难得有活动时间,我们还是直接去吃饭吧,可以边吃边说。”

        女孩纠结了一会儿,说:“附近新开了家甜品店。”

        他们坐在简朴的小店里,外面是黄底红字的招牌“甜言蜜语”,虽然是很老套的双关但是很切题。冯诺一简单地点了一杯原味奶茶,看对面的女孩满足地喝着西米露。

        奶茶终于还是光顾了这座小城啊。

        “高中生活感觉怎么样?”冯诺一用吸管戳着底下的珍珠。

        “数学很难,”她说,“感觉和初中不是一个级别的,最近上课有好多东西听不明白。”

        “啊……”他茫然地抬头,“高一上学期学的是什么来着?”

        “函数,”她慢慢地放开吸管,“你还有印象吗?”

        因为英才班的进度和普通高中不一样,所以高一到底学什么,其实他根本不知道。

        “忘得差不多了,”他战术性地喝了口奶茶,“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高中开头的那些理科内容是最难的。”

        “真的吗?”

        “真的,”他用最坚定的声音说,“无机化学,牛顿定律,这已经是高中的巅峰了。之后会越来越简单的,我保证。”

        女孩长吁一口气:“我还以为我没救了。”

        “怎么会,”冯诺一在桌上用手指写了个数字,“你可是那百分之五。”

        “什么?”

        “你的小学校长曾经告诉我,能在这里坚持学习,不放弃努力的,只有百分之五,”他说,“百分之五在任何地方都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批人了,你要相信自己。”

        “是吗。”女孩稍微有精神了一些。

        “而且,”冯诺一故意拖长了音调,好像主持人揭晓颁奖结果一样,试图制造一种除了他本人谁也不想要的故弄玄虚感,“我还给你准备了特别礼包。”

        “什么?”

        “我的高中习题精选集。”他从包里掏出了一沓参考资料,“每一本都是我当初完整做过的,保证题目的水平和质量,绝对让你的学习更高效、更清晰,更完整。”

        为什么这么像打广告。

        女孩瞪着那堆习题册,许久之后伸出手,犹豫着把它们拿了过来:“谢谢。”

        “唉,”冯诺一感叹道,“果然,换成自己是送出去的那一方,感觉就好多了。”

        冤冤相报,世代不息。

        “高中的生活很单调也很辛苦,”他说,“不过回过头看,这段时光还是挺充实的。”

        女孩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不辛苦啊。”

        冯诺一的青春回忆被打断,就像大脑被强行按下暂停键,有些不知所措:“啊?”

        “我在做自己最擅长的事,为什么会觉得辛苦,”她把习题册抱在怀里,“跟我一起毕业的,有些嫁了人还怀了孩子,挺着肚子在家里洗衣做饭。有些去外地打工了,一天要在流水线上站十几个小时。我觉得现在很开心,我喜欢在教室里做题。”

        对面的人稍稍愣了一下,伸手挠了挠脑袋,露出很漂亮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有点自说自话了,其实我根本没资格跟你传授什么过来人的经验。”

        “没有没有,我很谢谢你……”女孩被这个笑容迎面击中,有点不知所措,“给我钱……”

        “准确地说,是我把钱捐给基金会,然后基金会再给你,”说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太啰嗦,干脆地点了点头,“对,是我给的,谢谢你谢谢我。”

        女孩回到学校的时候,他站在路口看了好久对方的背影,直到觉得自己显得有些形迹可疑才离开。

        确实是真的,他想,和个体建立联系会让成就感落到实处,一个活生生的个体比千万个冷冰冰的数字要动人的多。

        他应该告诉郑墨阳这些。

        冯诺一掏出手机,才意识到现在是美东时间的凌晨,只得作罢。他踱步到宾馆门口,突然想起县上还有两个熟人,过门而不入太过无礼,于是给韩晨去了个电话。

        “欢迎啊,”韩晨的声音很轻快,听起来三个月前的事件没有留下阴霾,“正好明天还有职业体验课,你可以过来看看。”

        他当然很高兴再作为废物和孩子们度过一节木工课,于是次日早晨,他小跑到了公交站台——该死的运动手环——在等车的间隙给郑墨阳打了一个很得体的电话。

        “你说的很对,这比纪念品有效得多,”他把背对风站着,外套被吹得高高隆起,“虽然我觉得没多少人有时间过来。”

        “当然,”郑墨阳说,“不过写封感谢信、拍几张照片也是有效果的。”

        脊背好像有跟懒骨,没有地方靠就犯痒。他看了看四周,最终靠在了公交站牌上:“工作怎么样?”

        “很有意思,”这大概就是郑墨阳对人对事的最高评价了,“我今年大概会做这个。”

        “那很好啊,”冯诺一问,“有什么其他见闻吗?”

        郑墨阳想了想回答:“前两天路过华盛顿公园,长椅上坐满了抽大|麻的年轻人。”

        这个话题实在太难接,冯诺一沉默下来,然后对方像是要去洗漱了,说了晚安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班车像苟延残喘的老人一样姗姗来迟,他从站台上下来,上了车。然后度过两个小时的身心折磨,来到了纳湾小学。

        韩晨在学校门口朝他招手,两人进行了一个故友重逢式的拥抱。

        “猜我带了什么?”他把背包递给她。

        “奶盖?”韩晨瞪大眼睛,“你从哪里搞来的?”

        “县里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名字很土,但奶茶配方非常与时俱进,”冯诺一跟着她往里面走,“你可以……嗯……放在热水里温一下。”

        “不用了,天气又不冷,”她把吸管插进略微有些变形的杯子里,“这样就很好喝了。”

        两人走进校长办公室时,陈念东还在埋头批试卷,眉心的皱纹可以装下一个马里亚纳海沟。他抬起头,目光迅速被韩晨手里的稀罕物吸引过去:“奶茶?”

        “你看,”韩晨微笑着推了推冯诺一,“怎么别人很容易就找到了?”

        这话微微带着点埋怨的语气,证明两人的关系已经比之前亲近多了。冯诺一很开心地在椅子上坐下,问起新学期的情况。

        “食堂在暑假里建好了,”陈念东说,“替我谢谢郑总。”

        冯诺一看了眼手环:“好,五……六个小时之后我会告诉他。”

        几个人唠了点闲磕,冯诺一适时地提起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这边的治安还好吗?”

        陈念东很快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和韩晨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不像是对他揭人伤疤的嫌弃,倒像是有什么疑虑和难言之隐。

        不过说实话,韩晨居然愿意继续留下,这本身就是很令人费解的事了。如果冯诺一是她,发生那件事之后绝对不会再踏入岚山县半步,哪怕有心上人在这里。就算陈念东在事件发生后增加了针对女老师的保护制度,她的心脏也属实太强大了。

        “嗯……”陈念东双手交叉,表情严肃,像是他们要商讨什么国家大事,“你不在的这几个月,发生了一些事情。”

        “事情?”冯诺一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移动,“什么事情?”

        “只能说,”陈念东拿起油性笔,在纸上打了个鲜红的叉,“危险因素消失了。”

        “消失?”冯诺一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接下来的话将会打破他平静的生活。在那一瞬间,他有点想按下快进键,直接走到这一年的末尾。就这样结束吧,这样就很完美了。

        然而命运的巨轮是无法阻止的,他和郑墨阳之间确实有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

        “那两个人都死了,”韩晨说,她的语气比陈念东要平稳很多,“自杀。前两天警方刚刚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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