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章 出卖自己
漆黑的天空已经变成了藏蓝色，天边的晨曦亮起薄薄的微光。
乐小汐跑了没多远就看见了公路，果然像程绍志说的那样，遥遥地来路上，已经有一辆大货车在进城的方向上了，只要她再往前走十多米，招招手，立即就能被大货车带到安全的市区去。
国道就在眼前，乐小汐却猛地站住了脚。
她美丽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茫然地回望了一眼，草地太高，已经看不见程绍志的身影了。
程绍志这个人，从下就痞坏，别人都做不来的事他却能做，别人都混不下去的险恶环境，他却能混的风生水起。
按道理，他应该是最不需要她担心的，可不知为何，乐小汐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涌上一抹浓重的不安，总觉得程绍志这次哪里不对劲。
大货车披戴着浓重的雾气疾风一般驰来，乐小汐却钉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没有向前一步，也没有招手。
终于，那辆载着她安全的希望的大货车，呼啸着与她擦身而过了。
乐小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头，发疯一般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她要回去找程绍志！
乐小汐气喘吁吁地跑回跟程绍志分开的地方。
晨曦的微光中，果然远远地看见他躺在草地上的身影，似乎只是太累了在休憩，可她的心忽然没来由地咚咚乱跳起来，好像惧怕什么一般。
她鼓起勇气走近了蹲下身，伸出手去晃程绍志的胳膊，“绍志，绍志你起来，你别睡了，咱们回家吧。”
程绍志没有回应，他的脸半埋在深草里，露出雕塑一般深刻英俊的五官，眉头微皱仿佛在忍耐什么，薄薄的唇角却欣慰地微微上翘。
程绍志怎么也推不醒，乐小汐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胳膊触手冰凉，声音里不由自已就带了微微的颤抖，“绍，绍志，回家再睡吧，这里地上凉……”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放在他的鼻息处，可不知是不是她心里太慌张，竟然怎么也感受不到他是不是还有呼吸。
乐小汐有些紧张，她勉强用笑来压抑自己心底的恐惧，她伸出手指，捏住程绍志的鼻子，想逼他憋不住气醒过来，“绍志，你别吓唬我了，不许开这种玩笑。”
一般人被捏住鼻子不能呼吸的情况下，是怎么也无法继续装睡的，可是乐小汐捏了十多秒，程绍志没有反应。
她倏地松开手，脑子里想到了刚刚在山上那一枪。
那一枪不会是……
乐小汐像被人当头击了一闷棍一般，顿时有些难受的喘不上气。
“不会的，不会的……”
她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绍志要是真的中了一枪，怎么可能还拖着自己跑了那么远那么久，他又不是铁打的！
蓦地，乐小汐想起跑不动的时候程绍志说过他是肚子抽筋，乐小汐这才把涣散的目光集中到程绍志的小腹上。
他上身穿着黑色的T恤，在薄薄的暮光中，乍一看，完全看不出什么。
乐小汐抑制着颤抖的手，轻轻的拿开程绍志捂在小腹上的手，指尖一点点触到他的腹部。
竟然是湿的！
乐小汐将纤细的手指举到眼前，捻了捻，黏腻的感觉。
血腥气在下一秒直冲她的嗅觉，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一枪打中了程绍志的小腹！
她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双腿再也无力支撑自己，跌跪在程绍志的面前，视线里一片模糊。
他在知道自己中枪的情况下，却装作没事人一样，带着她疯狂逃跑。
他傻吗？不知道这样剧烈的运动伤口的血流会加速啊？
他跑不动了，怕自己会拖累她，就用难听的话骂她，赶她走。
他总是这样，在最后关头，把她推往安全的地方，自己留在危险的深渊里。
乐小汐伏在程绍志的胸口，已是泣不成声。
不，他还有救，他不能死！
乐小汐狠狠一擦眼泪，她想要背起他，可是她实在太纤瘦，而程绍志是个身高一米八六，肌肉结实的成年男人，无论她怎么努力想要把他背在背上，程绍志都会滑落下去。
“我带你回去，你再撑一下，我带你去医院！”乐小汐咬着牙，她不肯认输，她再一次抓住程绍志的胳膊，咬紧牙关使尽全身的力气将他背起来。
她的脖子因为用力而青筋突出，双腿都在重压之下打晃，才走了两步，她就一个趔趄，随着背上的程绍志再一次一起跌倒。
乐小汐无助地翻起身，却发现她已经力竭了，双腿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站起来了，她愣怔了一瞬，继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她托起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泪如雨下。
晨光熹微中，一个纤弱的女孩跪坐在山间，哽咽着呼唤，“绍志，绍志，你不要死，你醒醒……”
霍琛满心焦灼。
他和赵良、韩峰一起上山才发现，要搜寻的范围太大了，他们只有三个人，而且霍琛看不见还得有个人分出来专门照顾他。
不知道具体目标，面对整座山根本无从下手。
而深夜的山路不明，在一次险些翻下弯道之后，韩峰不敢冒进了，他跟霍琛商量之后，决定打电话调来老队友们支援。
然而，老天似乎一直在刁难他们，山上没有信号，韩峰只得再掉头回去。
这一来一回，便耗费了不少时间，等警队的人支援到了，再做部署，便发现上山的路，不止一条。
于是等做好方案，准备开始搜索时，猛然听到山腰一处传来一声响。
“是枪！”霍琛耳朵灵敏，立即看向声音传来的远方，然而他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韩峰也听见了，他火速收起手里的地图，跟负责几个搜寻小组的警察打了个手势，“上山！”
乐小汐哭得昏天黑地，忽然觉得有冷硬的东西抵在了后脖颈上。
她抱着程绍志的手一僵，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被一群人包围了。
天光已经亮了。
围着乐小汐的男人们看起来都气质阴冷，身上无一例外都有着花花绿绿的纹身，眼神像恶狼一般盯着她。
为首一个男人，在一群身材壮硕的男人中，显得略单薄了些，眼神比谁都阴翳，见她望过来，只冷冷一抬下巴，瞥着程绍志问她道，“他还活着吗？”
“你们想干什么……？”乐小汐被这帮平地冒出来的人吓到了，竟下意识地伸开胳膊，挡在程绍志前面。
那男人不理会她的问题，走上前，伸手就想要动程绍志。
“别碰他！”乐小汐大叫着猛地推开男人，再次挡在程绍志面前。
男人大概是没想到会有女人敢推他，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一个趔趄，眼神立即杀气腾腾地看向乐小汐。
却见女孩头发蓬乱，小脸沾着泥土，一身衣服不知道在哪里滚过一般，又脏又破，狼狈不堪。她的眼睛出奇的亮，目光防备地盯着他，伸开双臂，仿佛随时要跟他拼命一般。
像一只防备敌人的野崽子。
男人的杀气倏地就消散了。
“你他妈找死！”旁边一个打手模样的壮汉，对于乐小汐敢推自己老大十分不满，抬手就要教训她。
“住手。”男人低喝一声，“我还没叫你动手，滚开！”
“老大……”那壮汉委屈地看了男人一眼，还想再说什么，却在接触到男人凌厉的目光之后，立即闭嘴垂下头，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男人走到乐小汐面前，收起一身的杀气，竟神态平和地示意了一下程绍志给乐小汐，问她，“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乐小汐顿了顿，下了结论，“朋友。”
原本想说是小叔子的，可是她被程绍志提醒过，她已经不是程家的媳妇了，那么她跟他之间就再也不是叔嫂了。
可是做不成叔嫂，这几年的朝夕相对，相濡以沫算什么呢？
是朋友吗？其实乐小汐自己也不确定，曾几何时，她已经把程绍志当成亲人了。
男人玩味地看着乐小汐因为不确定，而心虚咬唇的动作。
这女人明显不擅长说谎，她能拼出命来捍卫程绍志，看来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大概是男人刚刚阻止了壮汉对她动粗，乐小汐顿时觉得男人不像个坏人，她甚至生出一股微弱的奢望，大胆地看着男人恳求道，“先生，您能救救他吗？我背不动他，您能帮我带他去医院吗？他还有救的！”
男人面无表情，冷冷问道，“我凭什么救他？”
“……”乐小汐一怔，继而快速提出报酬，企图打动他，“我可以给你钱，不让您白帮忙，您要多少钱？一万够不够？不不，您这么多兄弟，十万，我给您十万，您只需要帮我送他到市里最近的医院……”
“我不需要钱。”男人冷冷打断她。
乐小汐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什么也没有，答应十万已经是极限了，她打算先跟霍琛借，以后再还。
乐小汐只觉得老天爷大概再次要抛弃她了。
“我要你！”男人忽然出声。
“什么？”乐小汐傻眼了，她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你只要以后跟我，我就救他一命。”
“以后跟我”是什么意思，乐小汐不用猜也知道，她顿时像三九天被泼了一盆凉水。
不！她绝不可以答应，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怎么可以把自己交给这种人？她决不能！
可是……
绍志怎么办？他再不救治这样流血会流死的啊！
男人大概是等的不耐烦了，眼睛微微一眯，轻哼一声，准备要走。
“我跟你！”乐小汐听见自己疾速的声音，眼前一片模糊。
那一刻，她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就此碎了。
男人迈出去的脚，只微微停顿了一下，便淡淡地下了命令，“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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