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章 他的过去

温暖的海风缓缓吹来，碧空如洗，蓝色的海和天空连接成一片。

        乐小汐站在沙滩上，海水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脚，耳边是舒缓的海浪声。

        一双男人有力的胳膊从身后伸过来，将她抱起来原地旋转，乐小汐仿佛知道他是谁，欢乐的笑声洒满沙滩。

        “放我下来。”她笑着抗议。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霍琛的声音深情的在她耳边说。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海水卷起滔天巨浪。半空中浮现出一个隐约的人脸，那张脸越来越清晰，乐小汐只觉得十分熟悉，最后那张脸竟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不对，那不是她，那是宋卿卿的模样！

        乐小汐惊骇之下，便要拉着霍琛跑，霍琛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只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空中的宋卿卿伴着那震耳的雷声，对她咆哮嘶吼，“你占了我的位置，我要你偿命！”

        刚刚还温柔注视她的霍琛也阴测测的笑起来，“你占了她的位置，你得偿命。”

        乐小汐倏地坐了起来，身上的睡衣被冷汗浸透，她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才看清自己就在卧室里。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可那场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那雷声还在耳边，咚咚咚的响。

        乐小汐按了按太阳穴，稳下心神仔细分辨，原来是有人在外面敲门。

        程母不在家，来敲门的人大概是许久不见人应门，于是越敲越急促。

        乐小汐只好穿上拖鞋，下床去看。

        她凑在猫眼上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狭窄的楼道里，一个欣长的身影正站在她家门前，男人英俊帅气的脸撞入乐小汐的眼中，他的目光正略带担忧的看进猫眼，与门内的她四目相对。

        乐小汐心脏一阵狂跳，她慌忙挪开视线，背过身靠在门上。

        隔着一道门板，传来霍琛的声音，“小汐，是你吗？我想见见你。”

        乐小汐没有回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霍琛在外面等了一阵，又契而不舍地敲门道，“小汐，你让我进去，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乐小汐无来由的就想起刚刚那个噩梦，她心里一阵不适，干巴巴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霍总，我已经跟人事部请假了，工作上的事，等我上班再说好吗？”

        外面忽然沉寂下来，过了好一阵，霍琛的声音才低低传来，“我不是找你谈工作的事，你知道的。”

        这一句话无端地令乐小汐感到酸涩难过，她竭力压抑住那股难过，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尽量让它听起来像例行公事般地正常，“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霍总……您请回吧。”

        门外是一阵长久的沉寂，霍琛既不说话也不离开，良久，就在乐小汐几乎要以为他离开了，隔着门板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好像自言自语般，在诉说一个与乐小汐完全无关的事。

        “我是在7年前刚回国的时候，遇到她的……”他的声音仿佛夹杂着一句无声的叹息。

        他并没有说明白那个“她”是谁，可乐小汐却心中一跳，她无端就明白了他所说的“她”，正是宋卿卿。

        乐小汐的理智告诉她赶紧捂上耳朵，或者大声制止他即将出口的话，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听下去。可是她内心剧烈挣扎之后，最终只是抬了抬手，又无力地落了下去。

        她悲哀地发现，她有多嫉妒宋卿卿，就有多渴望知道他和她过去的一切。

        霍琛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时候我还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我跟长辈们挑衅，装成一副纨绔混账的样子，可跟我混在一起的那帮真正的纨绔子弟，我又打心眼里瞧不上。”

        “我自诩聪明，以为能看透所有人心，以为能掌握身边所有人……呵，多可笑！我厌恶跟我妈说话，就只跟她讲英语，国语就假装太久没讲忘光了，反正我是从小被送出国的。”霍琛说道这里，似乎嘲讽地轻笑了一声，接着道，“我低估了我妈，她也是个狠角色，她为此给我请了N个家教，专门辅导国语。”

        “……她是我妈给我请来的第六个家教，在她之前的五个女家教，我已经用计让她们都滚蛋了。我肤浅的以为世上的女人都是一样贪财且爱慕虚荣的，并且以此推测她……可是她不一样，她讲课就真的是从头到尾都在讲课，半句也不曾探问别的。而且她很认真，生怕我听不懂，费尽心思地举例……”

        “我仗着自己的好皮相，像暗示之前的女家教那样暗示她，谁知她竟听不懂，而且我很快发现，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听不懂。我若说的再露骨些，她惊吓之后，便低头脸红一副慌张无措的模样，一到家教结束的时间立马跳起来就跑了，一秒都不曾停留。”

        “你知道吗，之前的那些女家教，一个个都别有心机地探问，讲课是假引诱我才是真，费尽心思地拖延时间，巴不得能在我别墅里留夜……只有她好像我是个怪兽一般，生怕我靠近。我初初以为她是更有心机的玩欲拒还迎，我就故意戏弄她……”

        “我使坏弄湿了她的衣服，并诚恳提议她可以用我的浴室洗澡换我的衣服，她却立即拒绝了，并且跟平常一样讲完课就要走。我又让忠叔配合我骗她说车子坏了，那时候市里还没大力开发西区，从我别墅到有公交车的地方走路要两个小时，而那个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即便她走到公交车站了，末班车恐怕也早就没了，这样她能很顺理成章地在别墅里留一夜……”

        “我以为这样她就会留下来，可我错了，我低估了她，她外表尽管柔弱温和，可骨子里却是自尊心极强烈的，她那么聪明，早就看出来我的刻意引诱，她始终态度有礼却坚定地告辞走了。忠叔怕她一个女孩路上遇到危险，要开车去追她，我硬是拉住了。我想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硬气？最多不过半小时就自己乖乖回来了。”

        “那是深秋的晚上，我赌气在卧室里，开着暖风看球赛直播，可那一场球赛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她走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没有回来。我慌了，她回家那一路很荒凉，鲜少有路灯，西区那时候不安定，时常会被报道有夜间抢劫的新闻，夜路很危险，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到了晚上十一点，她还没有回来，我让忠叔赶紧开车去追她，追到就立马把她接回来。”

        “谁知忠叔一路开到她寄宿的学校，都没有见到她的人影。跟她同住的女孩说她没回宿舍，我头一次紧张了，我让所有人都开着车出去找，一夜不曾合眼。直到第二天，我都没有找到她，我忐忑不安地打算要报警，谁知她却站在别墅大门口，按点来给我上国语课了。”

        “我一见到她就气急败坏地劈头盖脸地骂她，谁知她竟一声不吭，我以为她是理亏心虚了，便拍了她一把，谁知她竟倒了下去，我抱住她才发现她身上滚烫……她发高烧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天半夜穿着湿透的衣服，在滴水成冰的夜里，硬是咬牙用双腿走到了市里，公交车早就停运了，她又舍不得打车，凌晨两点多才走到从小生活过的福利院，那里比学校近一点，她就在福利院留宿了一宿……对，她是个孤儿。”

        霍琛说到这里，声音微不可查地哽咽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再次讲了起来，“她原本发烧了不必来上课的，可是因为前一天并没有通知我，她怕我久等，便拖着高烧的身体，辗转倒了几路公交车来给我上课……”

        “她的倔强，第一次令我知道，我的傲慢有多可笑。后来……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却没有保护好她……”霍琛的牙齿忽然开始打颤，“她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霍琛声音低沉的几段讲述，勾勒出一断刻骨铭心的爱情。乐小汐心里无限感慨，那爱情很美，可那是他和另一个女孩的故事，她有多羡慕那个女孩，此刻心里便有多难过

        “我不想骗你，我的确忘不了她，因为她……”他好像嗓子忽然失声一般停住了。

        ——因为她就是你！

        ——因为我爱你！

        ——因为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无法，也不能把你从我生命中剥离！

        霍琛在心底疯狂地呐喊，可那些呐喊他无法说出口，那背后的真相将会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他闭上眼，最终只能将那些话堵在喉咙里，再狠狠咽下去，化成一腔悲伤，无力地用双手紧紧按在门上。

        “对不起，霍总，对于您和前任的结局，我表示很遗憾，不过我觉得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累了，想休息了，想您还是请回吧。”乐小汐清冷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

        霍琛浑身一僵，他面色苍白，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被乐小汐这句话给冻凝滞了。

        乐小汐死死咬着牙，听到外面的人更长久的沉默，听到那人拖着脚步缓缓离开的声音，听到外面终于又重新恢复死一般的沉寂，她才缓缓的滑坐在地上。

        她这一坐便坐了许久，直到外面再次响起敲门声，她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迸发了，想也不想就冲口吼道，“你走吧！求你别来找我了，我跟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可能的！”

        外面响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小汐吗？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张姨，你妈不在家吗？”

        不是霍琛！

        乐小汐慌忙站起身，拧开门，却见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矮胖女人惊讶地一指乐小汐的脸。

        乐小汐顺着她的目光，慌乱地在脸上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竟是满脸泪水，她连忙抹擦干净掩饰道，“刚，刚看电视剧，剧情太悲惨了。呃，张姨好，我妈出去打麻将去了，您要不去小区麻将馆找找她？”

        “哦哦，”张姨狐疑的目光在乐小汐脸上扫了扫，一边告辞，一边嘀咕道，“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还说喊她去看热闹呢，打麻将就算了……这有钱人出车祸还真是不常见。”

        “等等，张姨！”乐小汐的心猛地一揪，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她连忙喊住要离开的张姨，“您说谁出车祸了？”

        “嗨，我也不认识，就是刚刚啊，在咱们小区西边，一个男的开着辆豪车，把咱小区外面的电线杆子撞了个稀巴烂，听路边的年轻人说那车叫什么巴赫，上千万一辆呢！”张姨毫无顾忌的开口讲述。

        “是迈巴赫？”乐小汐紧张的问出口。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牌子！”张姨连连点头。

        乐小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耳边嗡嗡作响，张姨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也不知道他开车想什么呢，竟然把车开上马路牙子了……”

        张姨没注意到乐小汐的脸色，依旧唾沫横飞，“那男的从车里撞飞出来了，趴在路边，大伙都围着看呢。我路过也瞅了一眼，长的是比男明星还帅，一看那身西装就知道是有钱人，就是可惜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张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乐小汐飞一般的速度冲了出去，脚上还穿着居家的拖鞋。

        乐小汐一路跌跌撞撞地下搂，好几次险些失足从楼梯上滑下去，她一边狂奔，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一路光速冲出了破旧的小区门，老远便看见小区西边的路口已经堵成了停车场，司机纷纷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冲前面鸣笛。

        路口前方围着一群人，路边横向停着一辆报废状态的豪车，车头像被核爆武器轰过一般开了花，支楞八叉地摆着一个滑稽的朝天姿势，勉强能从中分辨出几分熟悉。

        乐小汐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她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一步一步向着路口走去，原本狂奔的腿瞬间像被灌满了铅，沉重的快要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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