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在笑

雁荡山山腰处的某座深潭潭底，少年少女在一张石床边并肩而坐，少年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旁边的少女摇晃着小脑袋，听的津津有味，一双精巧白嫩的小脚丫在床边荡来荡去，煞是可爱，时而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时而眉头紧皱面露戚戚然。

        似乎是说的时间有些久了，少年顿了顿，咽下了一些口水，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少女正听到紧要关头，突然戛然而止，少女不由得看向少年，连忙追问道：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呀？”

        看到少女投来的急切眼光，少年只能强忍疲惫继续说下去。

        “后来白蛇仙子被法海和尚关进了镇妖塔，永世不得出世，许姓公子孤独终老，郁郁而终。”

        少女惊呼出声，一脸匪夷所思，她幽怨道：

        “啊？这……这就完啦？难道最后不应该是白蛇仙子和许公子永远的生活在一起吗？”

        随即有些狐疑的问道：

        “小家伙，你该不会是累了，想要早点休息，所以才故意编造了个结局草草结束，否则怎么能这样凄惨，实在是有点让人接受不了，我都想哭了。”

        说着还故意的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儿，亮晶晶的。

        这二人自然便是顾珏和白蟒化作的少女。

        听闻少女此话，顾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正了正心神，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故事是我在一本孤本志异上看到的，至于作者为什么这样写，我也不知，起初我的感觉跟你一样，也认为故事该有个好的结局，不过后来仔细咀嚼也确有那么几分道理，人与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于情于理都不合，所以这样的结局反而合理。”

        白蟒少女明显有些小失落，无精打采的回答道：

        “这样啊，好吧，可怜的白蛇仙子和许公子……”

        坐在一旁的顾珏悄悄的呼出一口气，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只想给自己一耳光。

        “说什么不好，非得扯到这上边，整整一下午时间都在讲故事了，自作孽，不可活，先生诚不欺我。”

        原本顾珏只想离开这里，他也看出来少女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就慢慢的放下心来，陪着少女东拉西扯的聊着天，只希望少女能早点放他离开此地。

        没想到少女有点小小的话痨，对什么都很好奇，问来问去的，往往一个问题提出的同时还附带着两三个问题，尤其是对“蟒蛇精”三字，似乎有太大的执念，无奈的顾珏只能挖空心思的说一些以前在杂书上看过的精怪故事，怎料这一说就是一下午时间。

        少女这时也渐渐的回过神来，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家伙，你先前在水上吃的的是什么呀，闻起来好香，你能不能……”

        兴许是考虑到这样明目张胆的要不太合适，少女声音越来越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白白嫩嫩的脚趾也忍不住的弯曲起来。

        顾珏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一扭头就看到那条白蟒在咽着口水，原来是被他手中的蜂蜜吸引来的，并不是稀罕自己这身皮肉，他顿感哭笑不得，说道：

        “是我从前面桃林里摘的蜂蜜，就一小块，我吃完了，不过那边还有很多，我可以去给你摘一点。”

        少女一双好看的杏花眸子弯成月牙，她雀跃道：

        “好呀好呀！”

        然后……

        “对了小家伙，什么是蜂蜜？”

        顾珏：“……”

        重新踩在岸边土地上，顾珏心底升起了一股踏实感，他不是没考虑过逃跑，只是回想起白蟒少女的种种怪异表现，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桃林外，顾珏举着一支散发着浓烟的火把，头部除了眼鼻外，其它部分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顾珏扭头看了一眼深潭方向，略作停顿，随即一咬牙，硬着头皮就钻进了桃林，颇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这次有了充足的准备，并没有出现先前狼狈逃窜的场景，顾珏很顺利的取下了几块沾满蜂蜜的蜂巢，甚至还在一处蜂巢内发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蜂王浆，这倒算是意外之喜了，不过在采摘蜂王浆的过程中还是被几只悍不畏死的蜜蜂给蜇上几口，钻心疼痛。

        顾珏并没有渴泽而渔，他只是取下了蜂巢内存储蜂蜜的一小部分，总共十几个蜂巢倒也收获了不少。

        稍远一点的瀑布深潭下，一条硕大的白蟒在此等候，白蟒看起来有数十丈长，一截身躯漂浮在水面上，另一截身躯趴在岸边，懒洋洋的。

        尽管顾珏已经知道少女本体是一条巨蟒，但看到此景仍有些心惊胆战。

        顾珏轻咳一声，开口道：

        “我回来了。”

        听到顾珏的声音，巨蟒顿时来了精神，也不见它有什么动作，顾珏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亮起，巨蟒便化成了一名白裙赤足的少女。

        少女一跃而起，瞬间来到顾珏身边，满脸期待。

        顾珏举起手中拎着的蜂巢晃了晃，少女迫不及待的就要伸手去拿，不料突然横生变故，二人之间好像出现了一道无形墙壁，墙壁一道紫雷射出，狠狠地击在少女的眉心，少女被打落入水，奄奄一息。

        顾珏呆立当场，虽然那道紫雷的目标是白蟒少女，但顾珏仍然感觉到一股透体的寒意。

        潭面上，少女显出本体十丈巨蟒，她直立起身躯，口吐人言，悲愤道：

        “为何如此对我，你们还要困我到何时！”

        说完不甘心的再次狠狠的撞上那道墙壁，刹那之间，周围亮起，密密麻麻的紫雷淹没了白蟒身形，此地俨然化为了一座雷池，与此同时，顾珏胸前佩戴的玉佩悄然亮起，一道紫雷凭空消失，被玉佩吸收，不过顾珏并没有注意。

        不知为何，顾珏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有些同情这名巨蟒少女，从先前接触来看，少女其实很单纯，像一张白纸一般，他实在理解不了，究竟是何人将少女困在潭底。

        顾珏闭上眼睛，运转太上感应篇，他看到周围布满了一道道符箓，刚好把整座深潭包裹在内，他有心想要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只能等着紫雷慢慢消散。

        紫雷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下方的白蟒遍体鳞伤，口鼻有金色的血液渗出，身体一些地方的鳞片脱落，血肉模糊，可见白骨。

        顾珏鼓起勇气，伸出一只手，试探性的向前探去，并无任何阻碍。

        他心中了然，原来这符箓只是针对深潭内的白蟒少女。

        顾珏快步来到巨蟒身边，轻叹一声，伸手抚摸巨蟒的脑袋，巨蟒与他对视，一滴眼泪从巨蟒眼中流出。

        顾珏挤出一点笑意，将一块裹满蜂蜜的蜂巢慢慢放入巨蟒口中。

        日落西山，暮色渐至，残阳的余晖将潭水染红。

        这一刻，他分明瞧见，——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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