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防不胜防

　　从龙辉总部大楼出来，姜倩心情颇为愉悦，转身边倒着走，边朝廖辉摊出掌心：“说了一句话，愿赌服输。”
　　廖辉看看天，假意摸摸西装内侧袋，然后一脸无辜地道：“没带钱包。”
　　姜倩一眯眼，收手，转回身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欠着。”
　　廖辉摸摸下巴，问：“肉偿行不行？”
　　“不稀罕。”姜倩背对着他摆摆手。
　　廖辉哑然一笑，看着阳光下姜倩绰约的背影像少女一样灵动雀跃，胸口像有一团热火在砰然跳动。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希望时间能给眼前的画面多施舍几分钟。
　　“你看见了没，他们听到你那么说，都吓傻了，现在指不定还在猜我是什么来头。”姜倩边走边笑着说，“哼哼，看不起女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看我不剜他们一大块肉。”
　　廖辉心道：当然看见了。用一百块换你那么开心，这么划算的生意以后一定要多干几票。
　　姜倩抬腕看了看表，已经超过下午一点了。正巧路边有家快餐店，她停下脚步回头等廖辉：“肚子饿了，随便吃点？”
　　“听你的。”廖辉点点头，快走两步抢先帮她推开了门。
　　随便点了两份盖浇饭，姜倩坐在廖辉对面，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却很是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廖辉看着她，也是难得正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应该的。”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姜倩是因为什么事情说的谢谢，只是聪明人之间往往不需要太多言语解释。而至于廖辉回答的这三个字，在姜倩听来也是那么的昭然若揭。
　　她在碗边对了对筷子，哂然一笑：“那我，是不是有必要提防你？”
　　廖辉看着她，认真答道：“你有必要。”
　　下班点一到，沈若歆像是上了发条一样，迅速关上电脑，拎起提前整理好的包包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沈部再见。”
　　“沈部，周末愉快！”
　　同事们纷纷同她打招呼。
　　“好了，都早点下班吧，周末愉快。”沈若歆笑着摆摆手，快步走出法务部。
　　待她离开后，部门内却是一阵窃窃私语。
　　“副部长最近都这么准点下班，最近那个谣言不会是真的吧？”
　　“我也觉得像，她可是出了名工作狂，不加班不舒服斯基。”
　　“但是平时又看不出一点迹象啊，你说哪个女人怀了春还能天天这么干劲十足的。”
　　“刚出的通报批评，你忘啦？”
　　有人用文件夹在工位的铝合金隔断上“啪啪”拍了两下，打断众人。
　　“少说两句，公司规定不许加班，都赶紧收拾东西走人。”阮桦板着脸低斥。
　　众人乖乖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悉悉索索的整理声代替了说话声。
　　“阮主管，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谢谢你……”
　　看看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实习生小杨悄悄走到阮桦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阮桦愣了愣，摸摸后脑勺，不明所以：“谢我什么呀？”
　　小杨低下头：“谢谢你帮我说情，副部长才没多责怪我。”
　　阮桦“哦”了一声，笑着说：“沈部本来就是这样责任分明的人，你真的不用谢我。”
　　小杨抬眼瞄着他：“那我就请你吃个饭，不谢你，行吗？”
　　阮桦有些尴尬地搔搔头发，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腼腆地点了点头。
　　沈若歆站在电梯口，略有些心焦地看着门上显示的数字一点点往下降。抬腕看看表，下班时间过5分钟以后会是同事们离开公司的高峰，她得在这之前就先闪人，不然难保不会有人看到她往公司大楼后面的小巷子里走，产生些什么联想。
　　“沈副部，你这是有急事啊？”
　　冷不防，旁边有人冷飕飕飘过来一句。
　　沈若歆一惊，一转头，看见曾宇正满脸笑容地望着她。
　　“曾部长。”沈若歆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
　　电梯门在这时“叮”一声打开，曾宇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沈若歆心里暗呼倒霉，一边走进电梯。
　　伸手按亮1层，沈若歆靠在扶栏上眼睛盯着数字板。居然和死对头单独关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这感觉简直比死还难受。
　　曾宇却似乎觉得这样共处的体验很有趣，依旧笑着说：“沈副部不去地下停车场？没开车？”
　　沈若歆心里一沉，暗道不好，脸上却只好笑笑，含糊地点点头。
　　曾宇笑道：“这么巧，我也没开车，不如咱们同路去地铁站？”
　　这货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沈若歆狐疑地看他一眼，这人不会以为他和她关系很好吧？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若歆一时又想不出如何拒绝他。
　　楼层板上显示的数字一点点下降，沈若歆心里着急，想着等下应该怎么不着痕迹地甩掉这个麻烦。曾宇则是一脸轻松，对着电梯里的镜子一会儿整整领带，一会儿捋捋头发。
　　很快电梯到达底楼，沈若歆走出电梯，不得已跟着曾宇往大楼正门的方向挪了两步。突然，她灵光一现，停下脚步。
　　“哎呀，我忘了拿东西！不好意思，曾部长你先走吧。”沈若歆对曾宇抱歉地笑笑。
　　曾宇看她一眼，点点头，潇洒道：“那好，我先走了，下周见。”
　　“呵呵，再见。”沈若歆假笑着对他摇摇手。
　　看着曾宇果然头也不回地从正门走了出去，沈若歆赶紧脚底抹油，往后门的方向一路小跑。
　　祁晓的车已经很准时地停在了老地方。看到沈若歆跑过来，祁晓下车，帮沈若歆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怎么，这是有TOM在追你？”看她跑得紧张兮兮的样子，祁晓忍不住挑眉揶揄。
　　沈若歆撑在车门旁喘了两口，做了个“别提了”的手势：“差点给老对头抓到我把柄。”
　　“什么把柄？”祁晓问。
　　“还能有什么把柄，不就是你……”沈若歆脱口而出，话说了前半句猛地噎住。
　　“我什么？”祁晓明知故问。
　　沈若歆忽然慌乱起来，她知道自己刚刚那半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埋怨。但其实，祁晓这些天起早贪黑的接送，深为她着想的低调，还有那些费了不少心思的点心零食，都让沈若歆很是受到感动的。然而，也正因为感动，她才更不知道要怎么跟祁晓明说自己在公司里面临的处境和内心的顾忌。憋了这许多天的压力，便在不经意间吐露了出来，却变得更像是抱怨和不满。
　　祁晓见她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的模样，故意抬手撑在车门上方，一眼不发地趋近她。
　　沈若歆向后退了一小步，背脊却被车顶抵住了，她被困在了车门和祁晓之间。
　　“祁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若歆弱声道，“你为我做的够多的了，我怎么都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祁晓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不用跟我客气。”
　　沈若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这样暧昧的距离，接下来他会做什么，沈若歆忽然就觉得脸上烧了起来。然而祁晓只是笑了笑，拉开和她的距离，故意坏坏地道：“快上车吧，再不走要被人捉奸喽。”
　　沈若歆就差没有捂着脸钻进车子里。
　　真要命，她刚才居然隐隐有期待什么……
　　祁晓发动车子，很快从小路上开了出去，汇入下班高峰的车潮中。
　　“上次说捐书的事情，我整理了一些，明天一起去福利院？”
　　“哎？我都还没决定好捐哪些呢……”
　　“什么书这么宝贝？”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沈若歆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点迷糊。
　　“……喂？”
　　“还没起床？”祁晓满是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我滴天，不是吧……”沈若歆呼啦一下坐起来，抓过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显示九点半。
　　妈妈咪呀，怎么没人叫醒我！沈若歆跳下床，一边穿拖鞋一边道：“不好意思，你得多等我一会儿了，我昨晚整理书不知不觉就半夜了……”
　　祁晓坐在车里，听见那头稀里哗啦的忙乱声，间或还夹杂着猫咪惊惶的一声尖叫。
　　“不要紧，你慢慢来。”他笑着挂了电话。
　　路边高大的行道树投下斑驳的树影，阳光自树叶缝隙间透出，随着微风拂过的节奏摇晃成光与影的舞蹈。祁晓心情颇为不错，在路边找了个合适的停车位，打开车载广播准备慢慢等。然而没过多久，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沈若歆支支吾吾的声音传来：“那个……我爸妈出去了，现在家里一团乱，我可能要花很久才能好……嗯……你要不要上楼来等？”
　　祁晓心头一跳，说了声：“好。”
　　跟据沈若歆发来的单元号，祁晓很快按响了她家的门铃。门里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跑动声，然后从里面被打开。
　　祁晓抬起手想要打招呼，却在看清开门人的形象后呆了呆，然后脸皮一阵抽搐，终于忍不住把头扭到一边闷笑起来。
　　沈若歆抓抓头：“你笑什么啊？”
　　祁晓努力忍住笑，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点意外……”
　　眼前的沈若歆，哪还有半分职场精英的影子。她一身熊本熊的连体睡衣，脑袋上还带着印有熊头的兜帽，看起来就像是个移动表情包，加上睡得乌糟糟头发，显得格外喜感，
　　“莫名其妙。”沈若歆转身往屋里走，“我爸妈走的时候没喂猫，它造反了，你先随便坐，我尽快收拾好。”
　　祁晓换了鞋，抬眼看去，果然偌大的客厅一片狼藉，也不知道是什么被打翻了，地板上被猫爪子踩得斑斑驳驳，茶几上的茶壶也倒了，水流了一地，至于被扯掉的桌布碰乱的装饰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沈若歆吭哧吭哧地拖着地，要不是她体态还是瘦长的，从背后看去就活生生是一只笨拙的面瘫熊，祁晓忍不住又笑起来，小心避开脚下，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拖把杆。
　　“我来吧。”
　　沈若歆连忙道：“那怎么好意思呢，你是客人。”
　　祁晓笑道：“你再不把衣服换掉，我怕我忍不住会拍照做成表情包。”
　　沈若歆这才意识到，自己焦头烂额只顾收拾屋子，居然完全忽略了形象问题。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捂住嘴，把拖把往祁晓手里一塞，转身跑回房间。
　　这下脸丢大了……
　　她只是考虑到，这么热的天，让祁晓在车里等太久实在过意不去，完全没有往其他方向上想。结果牙也没刷脸也没洗，更没注意自己还穿着睡衣，就大大咧咧请人进了家门。沈若歆欲哭无泪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睡肿的眼泡和乱糟糟的发型，打开水龙头，大力揉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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