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我大概是完蛋了

　　走进电梯，沈若歆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向祁晓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妈太八卦了，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祁晓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人之常情。要是让我爸妈看到你，估计只会问得更多。”
　　“瞎说什么呢……”沈若歆耳朵一热，她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脑补了一下祁晓假设的这个画面，然后赶紧把诡异的想法抛出脑袋。
　　电梯很快到了底层，沈若歆把他送到门廊前，祁晓止步，转身劝她回去。
　　“好了，我认路。你饭吃了一半，赶紧回去再吃点。”
　　沈若歆觉得很不好意思：“Sorry啊，害你没怎么吃……”
　　祁晓朗然一笑，看她一副丧气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揉揉她脑袋：“不用在意，反正我回去也要给苏洋煮饭。”
　　“走了。”他后撤一步，转身推开玻璃门。
　　“祁晓。”沈若歆却突然叫住了他。
　　祁晓回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若歆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什么决心，问“你……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吗？”
　　祁晓眼睛一亮，但很快内里的光芒就熄灭了，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笑意：
　　“晚安。还有，明天见。”
　　直到祁晓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沈若歆才怔怔地转身按开电梯门，走进去。
　　她本以为，刚才会是个好时机，可让祁晓至少吐露点什么。然而对方却似乎并不准备跟她坦言，这让沈若歆的心里多了些莫名的烦躁。他对她的好，不可能是她单方面的错觉，但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直说？
　　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客厅里沈爸爸已经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沈妈妈则在厨房洗涮。餐桌上还留着菜和沈若歆吃剩的半碗饭。
　　“赶紧吃，饭都要凉了。”沈爸爸抬头看她一眼。
　　沈若歆坐下来，味同爵蜡地扫光了碗里的饭，然后自觉地收拾好餐桌，把碗碟拿进厨房。
　　“放下吧，你快去洗澡。”沈妈妈忙着洗碗，连头也没抬。
　　沈若歆心里不知怎地咯噔一下。父母居然像没见过祁晓这个人一样，刚刚显然还有话未问完，现在却只字不提……这通常意味着，他们持有保留意见，只是因为尊重她的意愿而不提出反对。
　　“老妈……你觉得，祁晓这人怎么样？”她忍不住试探。
　　“挺懂事的。”沈妈妈回答得漫不经心。
　　“没别的？”沈若歆小心翼翼地偷看母亲脸上的表情。
　　“别的？”沈妈妈一笑，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女儿，“别的，就要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了。”
　　沈若歆连忙摇手道：“当然是普通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沈妈妈瞥她，“普通朋友就偷偷瞒着我们带回家？还拉着小手舍不得放？我大概真的是老古董了，不懂你们这代年轻人的尺度。”
　　“什么时候瞒着你们带回家过了！这还是第……”沈若歆话说一半，猛然想起，这确实不是祁晓第一次登门。
　　“上次我跟你爸逛完街回来，家里收拾那么干净，门口还多了一双拖鞋，我就觉得不对劲。今天一看你那只宝贝猫跟人那么亲热，我就懂了。”沈妈妈得意道。
　　“老妈，你柯南附身，我服了还不行嘛！”沈若歆举手投降，“但是我跟他真的还没发展到那一步，那天只是各种凑巧……”
　　“行了，你跟我解释也没用，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的。”沈妈妈又拿出一块干抹布擦碗，“不过，如果你真的对他动心了，那我也要提醒你一句。”
　　沈若歆不自觉地站直身体。
　　“别的都好说，我只担心一点，以他的年纪和经济能力，能不能负担起作为男人的责任。”沈妈妈认真地望着女儿。
　　沈若歆的脸色沉了下去。
　　“妈，我以为你们会和别的父母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视金钱如粪土？毫无门户之见？年龄不是问题？”沈妈妈叹气，“傻孩子，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沈若歆沉默。她告诉自己，刚刚心里产生的那丝不快，一定不是因为母亲委婉的反对，而仅仅是对母亲原来也无法避免用世俗眼光来衡量爱情的不满。
　　只是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父母对祁晓的评价。她心中一团乱麻，连洗澡的时候错把洗面奶当成沐浴露都没有发觉。神游着走回房间，打开电脑登陆微博。
　　漫步银河的梅蒂尔：大神，我大概是完蛋了……
　　祁晓回到住处，见到的是苏洋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沙发上咬着靠垫的画面。
　　“达令你总算回来了……你老公我都快饿死了……”苏洋看到他就开始哀嚎。
　　祁晓原本还怀有一丝愧疚，被他这句一喊，立即变得满脸嫌弃：“饿死拉倒，活着也是浪费资源。”
　　嘴上毒舌着，他还是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捣鼓。
　　“还有点剩饭，吃蛋炒饭。”
　　“好好好！”苏洋连忙狗腿地点头，然后道：“对了，今天有你一封国际挂号信，法国寄来的。我放你屋里了。”
　　祁晓手上的动作一僵，缓了会儿才继续打蛋，说声：“知道了。”
　　“我说，哥，你最近这早上一趟晚上一趟的，究竟是干什么去了？”苏洋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到餐桌边，把脑袋搁在厨房开放式操作台上，做出一脸毫无心机的样子。
　　“没干什么。”祁晓面无表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苏洋嘿嘿一笑，“是不是泡妞去了？老实交代，是不是沈若歆？”
　　“跟你有关系？”祁晓扫他一眼。
　　“当然有关系！”苏洋表情夸张道，“你这早出晚归的，我的民生大计都没人管了！当初你是怎么跟我爸妈保证的？还有还有，我们社团借到了新的场地排练舞台剧，团长和我说了好几次让你去拍点素材，你都不给面子。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这叫有异性没人性，重色轻友！”
　　祁晓被他聒噪得头疼，拿锅铲敲了敲油锅：“得了，别给我扣帽子了。你想知道什么？”
　　“你先说，是不是沈若歆？”苏洋就差没像猫一样直起脖子。
　　“是。”祁晓干脆道。
　　苏洋一拍台面：“你小子，动作够快的呀！前些日子不还苦哈哈单恋这，这就得手了？”
　　祁晓却摇了摇头：“得什么手，还在纠结呢。”
　　“别呀，还想做地下工作呢？你可瞒不过本少爷的火眼金睛。”苏洋笑得十分贼兮兮。
　　祁晓一边翻炒着米饭，一边淋下蛋液，闻言便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空气里炒饭的香气弥散开来，苏洋咽了口口水，得意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祁晓端起锅作势就要把一锅炒饭倒进垃圾桶。
　　“哎！住手！！！”苏洋立马急了眼，“这还不都是嘉嘉告诉我的嘛！你别真倒啊，不带这么虐待我的啊！”
　　祁晓横他一眼，把锅放回火上继续翻炒。
　　苏洋这才松了口气，看着祁晓往锅里洒葱花加香肠，肚子一阵叫唤，只能再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我说，你这回是当真的吧？如果还是像前几年，跟你应付学校里那几个‘女朋友’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分手全看心情的话，那可就害了沈若歆了。嘉嘉要是知道，我肯定要背黑锅。”
　　祁晓关上火，又就着锅里的余温炒了两下，便把炒饭盛盘，放到苏洋面前。
　　“不会的。”他声音很低，不知是说给苏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哇！我开动了！！”苏洋实在是饿坏了，也顾不上烫，抄起筷子就往嘴里扒。吃了两口，发现祁晓洗了手直接往房间走，于是问：“你不吃啊？”
　　“在她家吃过了。”祁晓应了一声，进屋，关门。
　　这个她，难不成是指沈若歆？我去，都进家门了，还说没得手？苏洋翻了个白眼，然后自顾自吃了个痛快。
　　一封航空信静静地躺在祁晓的电脑桌上。
　　他在门后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慢慢拿起来。
　　信封清晰打印着寄件地址，法国，巴黎。祁晓默默地撕开封口，摸出里面折叠的纸张，又犹豫着，像是没有勇气打开来看。
　　这纸上的内容，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是拒信，那么他虽然会有遗憾，却似乎反而能松口气。要么，是录取通知，但那样的话，他就得面临更为残酷的抉择。
　　用俗套点的比喻，美人与江山的取舍，正是祁晓始终犹豫的关键因素之一。如果说如何处理正午的身份只是考验他的情商和智商，那么眼前可能会有的抉择，则更像是一场人生的豪赌。
　　如果错过机会，他可能要花更长的时间和精力去达到足以匹配沈若歆的高度，他等得起，沈若歆等得起吗？
　　如果他决定出国，那么现在还该不该介入沈若歆的生活，去展开一场充满变数的爱情长跑？然而没有了沈若歆的未来，又会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祁晓深吸一口气，慢慢展开信纸。
　　要是能早一点遇上她，那他一定会把她也规划进自己的未来，绝不会让自己有一点点犹豫不决。
　　但这些，统统都只是无端的臆想罢了。
　　信的开头，印着一个大大的Félicitations。（法语：祝贺）
　　祁晓缓缓坐到椅子上，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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