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再见，银河铁道999

　　于是，就在她和顾禹韬婚礼彩排的前夕，沈若歆终于有了机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真正走进祁晓的内心世界。
　　她回家按照便签上的用户名密码登录了网站，跳入眼帘的便是她最为熟悉的页面，正午的ID和logo头像悬挂在最醒目的位置。起先她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发布的文章她都看过，不外乎设计灵感，随拍照片，新品预告，回馈粉丝活动之类的，但很快，她发现了一篇被设置为“仅自己可见”的日记。
　　日记没有写标题，只有一个日期。沈若歆想了想，记得那天正是顾禹韬第一次上家里来的日子。她隐约想起“正午”在微博上说有事找她，却在她的兴奋劲下全然被忽略了。所以，他原来就是想要给她看这个吗？
　　沈若歆滑动鼠标，点开了文章页面。
　　——若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看这篇文字，也不知道我今天的表白到底有没有成功。不过按照我的计划，多半是你看到我变成“正午”站到你面前后气成了河豚，否则我应该不会把账号密码交给你。
　　所以，希望你现在能心平气和的读完我这份检讨书。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请相信，我在这里写下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我犹豫了很久，要怎么去解释这件事，但什么解释在谎言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只有陈述事实，从我们的相识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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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那么特别，在人群里仿佛都能发光，让我一眼就记住了。误会你得了绝症是我脑补过度，那天在街上令你处境尴尬，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对不起。
　　不过也幸亏这件乌龙，让我发现了你也是我的粉丝。（不要怪苏洋或者尤思嘉透露了你的隐私，他们起先并不知道我的打算。）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件巧合，并非什么人为的预谋，我很高兴，能和你如此有缘。
　　就这样，等我发现我不知不觉喜欢上和你聊天，和你斗嘴，被你关心，被你理解的时候，我开始慌了。甚至一度我嫉妒起“正午”这个人，能跨越网络和你毫无隔阂的相处。直到那场暴雨引发的意外，让我感觉到，“祁晓”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你告诉“正午”我的积极主动让你产生了一些困扰，你不知道，隔着屏幕的我其实有多么的沮丧。和你相比，我一文不名，也没有适合的经济基础来保障你未来的生活质量，更不用说给你什么安全感和信心。你的犹豫我完全能够理解，所以我决定打乱我早就制定好的人生计划，选择一条更艰难却是能始终陪在你身边的路。但是在我成功之前，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如果你无法坚持，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我很抱歉，我决定这一切的时候太过主观，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对我而言太重要，我一心要做到最好，以为那样就能不留遗憾。我现在很后悔，没有早点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也后悔为什么没有让“正午”就在那场暴雨后彻底消失。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多么希望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一个披着陌生人外衣的虚拟影子。
　　一个谎言，是千万个谎言的开端。我隐瞒的越久，越着急该如何向你解释，也越担心一旦被拆穿，结果会令我万劫不复。以至于到后来，我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盘算一遍是不是会露出马脚，想清楚什么事情可以当着你的面做，什么事情不可以。连你想要到我家来做客这么合理的要求，我都只能拒绝。我不敢冒任何风险，身心俱疲，疑神疑鬼。
　　但你昨天问我的那句话，终于还是把我敲醒了。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人。你需要的只不过是我一个肯定的答案，结果我却因为长期的焦虑和紧张完全理解错了。我以为你知道了我就是正午，并用这句话来试探我。多可笑，一个我期盼了那么久的结果，却因为做贼心虚而错过了。所以我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切必须有个了结。
　　还记得在坝上看星星的那一夜，我们之间的谈话么？你喜欢的故事，我把它做成了项链，不仅仅是为了给你惊喜，也是为了铭记我的誓言。如果我是星野铁郎，最后一定会陪梅蒂尔一直一直走下去。一定。
　　沈若歆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星轨项坠，读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像是没有意识到眼泪顺着面颊滑到下巴上，再肆无忌惮地濡湿衣襟，手里继续滚动鼠标滚轮，翻到下一页。祁晓在后面划了一条分界线，又写上了另一段文字。
　　——
　　我终于要离开你了。
　　多么讽刺，所有的信誓旦旦，在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我最终还是像星野铁郎那样，不得不遵循宿命踏上999号列车去往安达罗星云。在这之后的所有旅程中，再也没有了你。
　　车长说，很多人非常有兴趣在自己死去后将心留下来，因为人类的肉身无法永远地存活下去，所以才会有这种要不得的冤枉。但铁郎觉得，如果是颗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心，那还是一起带走比较好……
　　之前没能交出这里的账号密码，也许冥冥中注定我的这些心思会被埋葬在无人知晓的空间。也幸而如此，让我可以最后一次没有心理负担的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再见。
　　“师傅，去首都机场，麻烦开快一点！”
　　“好嘞！”出租车迅速地滑出酒店门前的停车坡道。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里一个劲的瞄着心急火燎地跳上车的女乘客，这身上还穿着婚纱，该不会是拍戏吧，不由八卦地问道，“大妹子，这是演哪出呢？摄影机在哪儿？我好找找镜头感。”
　　沈若歆一边从手袋里掏出手机查着飞行时刻表，一边道：“一点半的飞机，请您帮帮忙，一定要赶上。”
　　“放心吧，保完成任务。”司机见她神色郑重，也跟着紧张起来，脚上油门一紧，嘴上也不闲着，“您这是，追新郎去呀？”
　　新郎？新郎还在酒店里呢。沈若歆自嘲地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姜倩打来的。沈若歆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告诉朋友们祁晓就是正午的真相，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好掐掉电话，给姜倩回了一条消息：晚点再说。
　　也亏得老天爷帮忙，一路顺遂无比地到了机场，离祁晓乘坐的航班起飞还有40多分钟。沈若歆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拎着层叠的裙摆跑进航站楼，很快找到了这架航班的登机办理柜台。
　　她仔细地在柜台前排队的人群里寻找着祁晓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又跑去国际出发的安检口外，依然没有见到他。她只好又回到柜台旁，守株待兔似的等到了最后十五分钟。
　　候机楼里人来人往，在经过她身边时都会投来好奇的眼神，等着办登机的人有的也拿她当起了消磨时间的话题，揣测着这个看起来美丽端庄的新娘子背后究竟又怎样的故事。
　　沈若歆丝毫不为所动，此时她心里的煎熬已远大于一切感受。然而她也知道，遇到祁晓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手机上的网络时刻表显示，航班将准时起飞，机场广播里也开始播报从北京飞往巴黎的CA933次航班已停止登机，宣告着她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
　　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转身走向航空公司的服务台，询问能否查询933上有没有一位叫祁晓的乘客。工作人员很为难地看着她，告诉她这不符合公司规定，抱歉帮不上她的忙，眼神里满是同情，似乎已经脑补出一则凄美的爱情故事。
　　沈若歆道了声谢。默默转身，离开服务台。
　　777庞大的机身自远处跑道上抬首升空，沈若歆站在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前，一再地在心中质问自己，为什么又要迟疑，为什么不早一些下定决心。她与祁晓之间，猜测犹豫难道还不够多吗？许多事如果他们任意一方都能早走一步，也许今天就会是另一个结果。
　　但错过，也许会让人丧失斗志，也有可能让人更坚定信念。
　　这一天，午后的阳光穿过机场玻璃幕墙斜照在那道在洁白伫立的身影上，成为许多人津津乐道的风景。
　　祁晓站在一处视线死角里，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道风景。
　　直到沈若歆缓缓转身离去，他才从角落里走出来，拖着行李慢慢往服务台走去。
　　“您好，833预计还有30分钟才开始办理登机，麻烦你稍作等待。”工作人员接过他的客票看了眼，对他抱歉一笑。然后便注意到了打印在机票上的名字，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是我来早了。”祁晓礼貌一笑，见工作人员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便问，“有什么问题吗？”
　　工作人员支吾道：“刚才有一位女士……似乎一直在找您……”
　　祁晓点点头，目光深邃而平静道：“我已经见到她了。”
　　工作人员释然道：“那预祝您旅途愉快。”
　　此时的苏洋浑然不知，933狸猫换太子成了833。然而他今天没有来送机，而是选择去参加沈若歆婚礼的彩排，祁晓又哪里不知道他会打什么鬼主意。
　　就让告别无声无息，让擦肩而过贯彻始终吧。
　　至少最后，她来了，他也见到了，如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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