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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陆瑾之脸上带了抹担忧,“照叶盏霜今日来看,恐怕他……”
凤凉城笑意带着荒凉,“所以你看,我终究是不可能纯粹的。”
“我不为阿辞筹谋,也是因为,我希望有人来跟叶盏霜抗衡。”
“让他没那个胆子来招惹安王府,来招惹我。”
“温府和他会这么快结亲,也是我从中出力。”
“我怕小千韩会不喜欢温予蘩的存在,我怕叶盏霜昏了头欺负她。”
凤凉城周身气息冰凉,他惨笑着问道,“瑾之,你可怕我有一日——”
“我不怕。”陆瑾之展颜一笑,“你不会。”
“阿城,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相信的人。”
如果整个世界都与我站在了对立面,你会为我颠覆这个世界。
而我亦然。此时,叶千韩已经随着叶蔷薇上了安王府的马车。
“小韩儿,今日如何?”叶蔷薇嗓音带笑,看着自家的幼妹。
叶千韩眨眨眼,不自觉的便想要撒娇。
叶蔷薇点点叶千韩的额头,揽着小妹的双肩,为她讲起了如今的格局。
“如今天下强国有三个,我们六家并守的叶氏,神医族独大的蓝氏,还有,以祭祀一族为尊的司氏。”
“京中七府并立,皆是一族之下,万族之上的地位。”
“叶氏的军,政,商三界由陆府,温府,月府,钟府,安府,安王府,凤相七族与皇族共同掌控。”
“如今的皇后母族陆府,未来太子妃的母族温府,原太子妃的母族月府,三府与皇族共掌商权。”
“我虽官居上卿,可我安王府是掌了四分之一的兵权的。”
“女子掌家的钟府,以及安府,同样各掌四分之一的兵权,而余下的四分之一,则由当今圣上亲自保管。”
“而朝堂之上,最说的上话的,则是凤相凤凉城。”
“虽说凤相身后并没有强大的家族支撑,可在朝堂上也是占了半壁江山的,是我叶氏的肱骨之臣。”
叶千韩暗暗的记在心里,突然问道,“那母亲亲征的西海,位属哪国?”
叶蔷薇虽不知她为何那般问,还是回道,“是一个受司氏控制的小国。”
叶千韩秀眉微皱,“司氏?”
“不必吃惊,三国每年都会有小规模的战争。”叶蔷薇说的云淡风轻。
“可受苦的,终是那些无辜百姓。”
千韩轻叹一声,眸中带了丝悲悯。
千韩正在歇午觉,一向稳妥的水墨突然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因为跑的太急,她竟被门槛绊倒,踉跄着跌在云墨身上。
“水墨姐姐,你这是怎了?”云墨一脸疑惑,心底多了丝不好的预感。
水墨眼睛红红的,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哽咽着道,“云墨,去伺候郡主起身吧,府中……出事了……”
云墨心中一跳,也不敢耽搁。
叶千韩睡眠极浅,此时已经起身,素净却美好的脸上还有几分没睡醒的茫然。
“出什么事了?”千韩打了个哈欠,慵懒的问道。
水墨眸中多了几分不忍,却还是咬牙道,“郡主,世子他……没了……”
千韩眨了眨眼。
谁不见了?
哪家的世子?
定不会是她兄长的……
“不是我兄长,对不对?”
叶千韩声音有些颤抖,她用力的抓着水墨的肩,素白的手露出了骇人的青筋。
水墨低着头,眼里满是泪水。
叶千韩一瞬间如同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怎么会……”
她与他,虽不是亲兄妹,她虽不记得他,可就如同血脉相连一般,她是真的难过。
“长姐呢?我阿姐在哪?”
连她都这般的不敢置信,她的长姐,她尚在西海的养母,又该有多难过。
叶千韩不敢去想,那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想着,要抱抱她们,要和她们一起承担。
她步伐凌乱,径直冲出了房门,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
“郡主!”水墨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
叶千韩三千青丝未束,身上的衣服还有好些褶皱,可她根本顾不上。
“阿姐……”她看着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叶蔷薇一眼,小心翼翼的唤道。
叶蔷薇神色空洞,小脸没有一丝血色,“你来了。”
她的嗓音嘶哑的不行,如同许久未曾开过口一样。
叶千韩小心翼翼的半蹲在她身握着她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阿姐……”
“怎么办,小韩儿,我想哥哥了。”
叶千韩只觉得嗓子酸胀的不行,她声音带着哭腔,“阿姐,你别这样……”
叶蔷薇惨笑,她与叶宸一起长大,她幼时极为淘气,每当她惹了叶三千不高兴时,都是他替她说好话。
母亲出征,她怕的不行,晚上一个人偷偷的抹眼泪,是他环着她,轻声细语的宽慰。
明明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待她却格外心细。
那些岁月里,满满都是他。
叶千韩看她呆呆的模样,心疼的不行,她拥着蔷薇有些僵硬的身子,红唇微抿,坚定的道,“长姐,我要去西海。”
叶蔷薇茫然的抬眸。
千韩眼圈微红,强撑起了一抹笑意,嗓音带着哭腔,“生死不明比战死沙场的消息要好的多,不论如何,我……我都会把哥哥带回来。”
叶蔷薇埋首在妹妹的怀里,第一次那般无助的哭了起来。
她道,“小韩儿……”
叶千韩拍拍她的背,如同之前无数次被她安慰时一般。
她唇畔笑意浅浅,眉眼温柔,“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无奈。你与母亲,都是一样的。可我不同。”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罢了。所以,我在哪里,做什么,都无足轻重。”
“我知道的,母亲肯定也是想去找哥哥,只是迫于情势,不能拿整个叶氏冒险罢了。”
她轻描淡写的说着,眸底闪过一丝黯然与无奈,“阿姐,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是要去的。”
叶蔷薇怔怔的看向千韩,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般。
过了良久,叶蔷薇有些疲惫的道,“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叶千韩轻笑,眉眼冷傲间带了几分肃杀之气,“就是现在我才该去。哥哥失踪,生死未卜,那些人当我安王府的世子好杀?”
“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要——带他回来,也要让司氏知道,犯我国土者,必杀之。”
她的声音越来越沉,笑的靡丽,像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我会不惜一些代价,哪怕是双手沾满鲜血,踏着无数白骨。”
千韩的眸中多了几分嗜血之意,周身满是肃杀之气,红唇微勾,仿若地狱归来的魔神一般。
叶蔷薇抿着唇,死死的拽着千韩的衣袖,厉声道,“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叶千韩轻笑,眸底多了丝苦涩,“阿姐啊,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叶蔷薇有些无措的摇摇头,她的小妹,那么娇贵的小丫头,就该是放在手心里的宠着疼着护着,不该,怎么可以去战场厮杀……
叶千韩轻轻的挣开蔷薇的手,身姿傲立,红唇漾起浅淡笑意,清浅的模样瞧起来恬淡无害,可眸子深处却如同结了玄冰一般,冷淡却又说不出的惑人。
叶蔷薇眸光微黯,她变了。
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这变化,她说不出好不好,可她还是希望,自己疼爱的小妹能够一生无忧。
不要同她们一样,挣不开,逃不出,陷在尔虞我诈中,虽是站在高位,却一生桎梏。
“阿姐,我终归是安王府的人。就算不是血脉相连,我也是安王府的郡主。”
“我天生便不适合做一个闺阁贵女,这里,终归不属于我。”
叶蔷薇神色复杂,却也清楚,自己是拦不住她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叶千韩的能力了,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叶千韩的执念。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忽然问道,“那凤凉城呢?你可曾与他说过?”
千韩回想起那日那人满脸的不愿意,心底泛起了浅淡的甜意。
“他不会拦我的。”千韩说的笃定,“最多不过是派些人跟着我罢了。”
叶蔷薇垂眸,神色晦暗不明。
千韩抿唇,她不打算去见他。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的想要留下。
她所有的理智,都会败在那人半是委屈半是无奈的眼神中。
明明是那样倨傲矜贵的一个人,本就该坐在高位,手执清酒,云淡风轻的做一个下棋之人,可偏偏,却为了她,甘心变成了一颗棋子,甘心入了棋局。
“罢了,你去吧。”叶蔷薇嗓音淡淡的,“我会向陛下上书说明一切的。只是——”
叶蔷薇眸光微闪,“我不会为你向凤凉城传消息当然。”
她很是期待,那个腹黑狡猾的凤凉城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大概……唔,那张脸会绿掉吧……
叶千韩神色一顿,眸光变得微妙,长姐还真是恶趣味。
“有劳长姐。”千韩无奈的摇摇头,罢了,能怄她一笑也算值得。
“不过,”千韩眉眼弯弯,如同出升的骄阳一般,明媚又耀眼,“那个死妖孽定在我身边安排了人的,也不用我特地告知他。”
“我走了。”叶千韩眉眼弯弯,笑的高深莫测,“阿姐,你且好好想一想。”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少女长发用一条锦带高高绑起,眸光清冷锐利,一身黑色骑装让她多了几分神秘,又带了些许的妩媚,她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抿着唇向千机阁的方向望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自打初一那日,两人有几日没见面了,本来说好……要去同他一起去看花灯的……
可她今日不辞而别,那人不知会气成什么模样。
心中虽是万分纠结,可叶千韩的动作分毫不慢。
王伯动作轻轻的走了进来,站在叶蔷薇身侧,他的目光中带了些担忧,“郡主……”
叶蔷薇摇摇头,最开始她被那个叶宸失踪的消息给炸昏了头,彼时冷静下来,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想起叶千韩临走前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便明白了。
过年之时,西海下了很大的雪,这样的天气,根本就不适合出兵。
那么,在这时候派出大量兵马埋伏在平日出城巡逻的地方,便不是为了削减他们的兵力,而本就是为了……叶宸。
她才不相信,司氏的伏兵那么恰好的,能在叶宸换班的十几分钟之内埋伏好。
所以,哥哥他,一定还活着。
他们费尽周折的抓他,定是想用哥哥来交换什么,或者……拿来制肘母亲……
母亲她……
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吧。
而她不能为了哥哥一人,而牺牲叶氏无数的将士。
哪怕她很想那么做。
所以,千韩会那般急迫的要去西海,她是是怕母亲拒绝了司氏的要求,他们盛怒之下会拿哥哥开刀……
叶蔷薇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苦笑着道,“王伯你看,关心即乱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她平日睿智冷静,淡定自若,全是因着没有涉及到她所在乎的吧。
她跟她们还真是不同呢。
她叶蔷薇真正在乎的是安王府这个小家,她虽心怀天下,但那是在她安王府无碍的前提下。
而叶三千,叶千韩,虽不知那份执念从何而来,可她们,大抵是真的在乎叶氏的。
千机阁
凤凉城看着身前回话的南晏,忽的就笑了。
好看的薄唇微勾,琉璃眸里却一片冰冷,浑身气息低沉的吓人。
“下去吧。”凤凉城眸光淡淡,似是疲累的道。
她还是走了。
甚至……都没有来跟他见一面。
凤凉城忽然就觉得有些讽刺,他掏心掏肺的对她好,便是块石头,也该是捂热了的。
可……这个死丫头,当真是没有心。
自接到叶宸失踪的消息,他便在等。
那些叶千韩想到的事,他自是也能想到。
所以,他很清楚她会走,会去西海,会……失约。
可他还是很想知道,她会不会来与他告别。
凤凉城双眸微阖,罢了。
本就是他死缠烂打,那个人才会有一些的在意他。
即便她根本没了过往的回忆,她还是更在乎那些曾陪伴她的人多一些。
凤凉城对自己说,这是人之常情。
可他终归是有些难过。
“罢了,先动心的那个,总归是要迁就一些的。”凤凉城白暂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眸色渐深,唇畔笑意带着几分无奈。
只是,凤凉城恨恨的想,他定要好好的教训那死丫头!看她日后还敢不敢再把他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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