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走过长街，裴淮并未去付春楼，而是在街角拐进了一条小巷，待再往里走一段路，一位黑衣窄袖青年抱着长剑，倚墙而立。
见裴淮走近，苏凌躬身行礼：“世子，有人跟着吗？”
裴淮摇头，“可有受伤？”
苏凌：“多谢世子关心，无大碍。”
语气疏离的有些僵硬，裴淮闻言，也不知是否有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只继续问道：“单独约在此处，是与江姑娘有关？”
方才在街巷处他便注意到苏凌隐在角落，他们到上江本是为了私事，且在此之前他从未涉足过上江，按理不必躲藏，掩人耳目，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当时跟在他身边的江姜。
苏凌剑眉微蹙，显出几分凌厉，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是，江姑娘的母亲曾是萧府的侍女。”
裴淮一愣，难得久久未发一言。
他此行原是为了找到萧若银害死母亲的证据，前段时日，苏凌找到了曾今的萧府仆人，那人如今病重无法成行，且一定要见到他的面才肯告知当年的事情，他这才匆匆从京都赶来，没想到这么多年寻找的人竟然是江姜的母亲。
“你是说老江或许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
“不确定。”苏凌迟疑，“那人病入膏肓，前日未等到你，已经死了，死前终于松口告诉了我，他在上江城里见到过赵漾的丈夫，而此人便是江绪。”
裴淮垂眸：“自我幼时见到江绪起，他便是长髯遮面，轻易不外出，也不过多与人结交，但他并不是怕生之人。”
“所以，他是在躲人？”
“遮掩容貌，避世而居。”裴淮平静道，“他当是知情。”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裴淮竟低低地笑了声，苏凌疑惑地看过去时，裴淮已经收了笑意，他继续问道：“那人为何一定要见我？”
“江家如今与九州商会关系颇深，若是让别人知道是他将江家吐露出来，他的家人便无法在上江继续待下去，若是世子能亲自到上江处理此事，或许能转移商会的视线。届时，商会便无暇找他的家人的麻烦。”
裴淮颔首，“即使如此，照顾好他的家人。”说完便转身向巷子外走去，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侧身问道：“你是想与我一同回江府，还是住在外面？”
苏凌闻言，顿时有几分惊愕，他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气，“世子你还回去？”
“嗯。”裴淮淡淡应了一声。
苏凌一见他这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来气，勉强压下去的心火蹭地窜上心头。
嘴一张正要说出些以下犯上的话来，让他家世子好好清醒清醒，便听闻巷口传来些嘈杂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快速向这里靠近，且人数不少。
现在走已是来不及，苏凌心下一凛，立时拔剑挡在裴淮身前，即将喷发的火山在这瞬间又变成了一把内敛凌厉的剑。
眼见苏凌的脸色变化如此之快，饶是处变不惊的裴淮也轻轻勾起了唇角。
……
与裴淮分开时，辰时才刚过，长街上车水马龙，热闹得紧。食物的香气混着人声在街道上蔓延，江姜轻轻地吸了吸鼻子，觉得肚子里还有不小的位置能装得下这些香喷喷的东西。
她从街头买到街尾，每样东西买得也不多，大多一口便能吃完，但等到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手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挂了一大堆的东西。
此刻回望归途，感受了一下手上的重量，回府的路便成了漫漫长路。
江姜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想起不远处的另一条街有一家车马行，便提着大包小包打算从小巷中抄近路走过去。
江姜走进无人的小巷不久，四个鬼祟的身影也尾随着进了小巷。
“老大，我们现在就动手？”
“嗯，世子不知为何忽然出现在上江，须得赶紧了结此事返回京都，将世子的事告知小姐。”
几人在无人的小巷中快速靠近江姜。
东西提久了，手臂逐渐酸软，但手上大多是吃的东西，也不好放在地上，正迟疑间，江姜余光竟瞥见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从侧后方而来。
江姜立时旋身，这才堪堪避过，东西顿时撒了满地，她松开手上仅存的一袋糖炒板栗，也不管身后究竟有几人，飞快地向另一侧奔去。
她的功夫在方才剑下逃生已是万幸，这几人身手果断，分明不是等闲之辈，她是不敢硬着头皮上的，虽然打不过，但论起逃命的速度，一般难逢敌手。
青天白日就敢行凶，这行人不是亡命之徒就是身后有人撑腰，她也不敢往大街上跑，大街上的老百姓帮不了她不说，若是一个不小心伤及无辜，她可得愧疚死。更何况街上人来人往，阻碍颇多，会拖慢她的速度。
逃过这一次，很难不保证没有下一次，得想个办法将他们反捉住，至少弄清楚是谁要刺杀自己。
想清楚这一层，江姜脚步一拐，改变了前行的方向，凭着对上江大街小巷的了解，灵敏地穿行其间快速向商会靠近。
在穿过了几条街之后，身后的人即使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老大，她是不是在耍我们？”
领头的青年恶狠狠地白了自己白痴的手下一眼，没好气道：“废话！”
偶尔没追上的时候，转个弯还能看见这人在原地踏步，见他们跟上来又迅速向前跑去，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在溜他们玩吧。
“赶紧拦住她。”
在穿过数条暗巷之后，江姜终于到了商会附近，甚至碰上了还在小巷中未离开的裴淮两人。
她先是瞧见了被挡住，只露出半张侧脸的裴淮，见他手上并未握有兵器，又转向他身前握剑而立的青年，眉眼熟悉，竟然是苏凌。
还来不及为苏凌无恙高兴，身后的几人已经将裴淮三人团团围住。
江姜无奈地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很着急。在京都时，她看见过裴淮与温雅外表不符的凌厉身手，而方才匆匆一瞥，身后追来的仅有三人。
裴淮、苏凌再加上那把剑，正正好。
她奔到裴淮身旁，赶紧停住脚步，“裴淮，帮我抓住他们。”待喘了一口气，她还抽空向苏凌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
裴淮伸手扶住她，清澈的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扫过，见她并无受伤，神色微松，“苏凌，剑。”
另一边的苏凌还在生着气，全当没听见，只自己提剑迎了上去。
剑招凌厉，即使被三人围攻还显得游刃有余。他此刻将怒气发泄在那三个刺客身上，那几人见裴淮居然在此处，本就不想再战，此刻落了下风，便顺势且战且退。
江姜在旁边见状，忙道：“苏凌，别让他们跑了。”
苏凌凝眉，纵身跃起追上。
等了小半晌，苏凌一个人回来了，神色颇有些凝重，他开口欲言，瞥见江姜也在，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奈何这番动作苏凌并没有掩饰的意思，避嫌之意极为明显，江姜原本等着想知道是谁想害自己，见苏凌这般，她自觉自己也不是什么不知趣的人，打了个哈哈，道：“既然你们有事，那我先回去了。”
转身将走，裴淮伸手握住江姜的手腕，江姜疑惑地回头，他松开手，轻声道：“江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苏凌一怔，忽然意识到裴淮打算说什么，忙低声阻止道：“世子！”
虽然不知道苏凌想隐瞒什么事儿，但苏凌从小就和自己不对付，没想到长大了他竟然对自己更加没有好脸色，她可不认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再加上此刻直觉这件事与自己有关，逆反心理一起，江姜对着苏凌笑了笑，转身好整以暇地朝裴淮道：“好啊，你说。”
“苏凌。”裴淮看向苏凌。
苏凌默了默，半晌终于像是说服了自己般，但在临开口前朝江姜翻了一个毫无遮掩的白眼。
“方才那群人是萧若银的人。”苏凌说完这一句便住了嘴，再不肯开口。
“萧若银？我好像不认识她，她怎么会派人追杀我？”江姜虽然没有与那些人正面交手，但那些人上来便动手，可不是只想吓唬她的样子。
裴淮沉吟，似是在思索怎么开口，半晌，他道：“抱歉，那些人应该是冲我来的。”
见江姜疑惑，他继续道：“萧若银是我父亲娶的继夫人。”
继夫人？后母？江姜打量着裴淮清瘦的模样，想起他身为侯府世子，却在幼时和自己做了邻居，住在平头百姓住的青瓦小巷。
一切仿佛都说得通了，江姜顿时心生怜意，看向裴淮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看小白菜的怜悯。
“近日……”注意到江姜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有几分诡异，裴淮顿了顿，问道：“江姑娘？”
“没事儿，没事儿。”江姜抬手想拍拍裴淮的头顶，奈何他比自己高太多，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的手臂，“你继续说。”
一会儿回去得让厨房做得丰盛点，她顺手捏了捏裴淮的手臂，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裴淮垂眸，看着被江姜拍过的地方，一时未再开口。
一旁的苏凌原是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只在一旁抱剑站着，谁成想，一个错眼再回头，那阴险狡诈的女人居然对自家世子动手动脚。
而自家世子居然还傻了吧唧地任由她上下其手。
世可忍，他不能忍，“你做什么？”
江姜不理他，抬头问裴淮，“回去让厨房做板栗乌鸡汤怎么样？或者你喜欢猪骨汤吗？猪骨汤也不错。”
裴淮：“都可。”
“那一天一道吧。”保证让你在上江的这段时日长得白白胖胖。
苏凌气得跳脚，“喂，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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