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一番与苏凌小孩子斗气般的吵闹后,江姜倒还记得将话题带回原轨。
江姜:“你方才想说什么?”
裴淮抬眸看过四周,小巷僻静,两面高墙,来去皆能一眼看尽,倒也不失为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裴淮看向江姜,墨玉般的清俊眼眸中含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忐忑,“徐姨临死前告诉我,母亲是萧若银所害,而我从京都赶往上江也是因为在上江找到了能还原当年真相的线索。”
没等江姜开口询问,裴淮接着道:“是你……父亲。”
他紧紧盯着江姜,不放过她眼中的丝毫情绪波动,静静地等着宣判。
江姜初到京都之时,萧若银正派人明里暗里盯着他,所以他不能与江姜过多接触。
在来上江之前,他不愿将江姜陷入他与萧若银的恩怨,所以不敢让她知道,任由京都的相处如曾经在清水巷时一样,在岁月流逝中渐渐成为她一段平淡的过去。
但当知道江家是他绕不过去的一环,而他也低估了萧若银的疯魔时,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平静水面下惶恐逐渐蔓延,像是一滴可以不断生长的墨,在水中氤氲,将清透的池水染成斑斓的颜色。而那其中竟还夹杂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欣喜与庆幸,庆幸江姜是他的避无可避,也欣喜于他与江姜不会止于此。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江姜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神,信息量不大,也不难理解,但她不了解老江在这个故事中充当什么角色,在裴淮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分辨着裴淮的神色。
奈何这人平日里就从容沉静,难以在他身上看到什么的情绪波动,即便此刻谈论的是自己母亲的事情,从他面上好似也找不出半分喜怒。
不过他既然愿意对自己说,老江应当不会是其中的反派角色吧。更何况依着老江的性子,谋财的事有待商榷,害命是不可能的。
见她仍在怔愣中,裴淮轻声唤道:“江姑娘?”
“嗯?”江姜回神,抬眼看过去。
裴淮凝着江姜的眉眼,轻声开口:“你如何想?”
江姜垂眸,思索不过片刻,再抬眼,眸光清亮。她抬步向小巷出口而去,“跟我走。”
三人回到江府时,江续站在院中,抖落一身的木屑,在阳光中懒懒地伸了个要,余光注意到站在院中的三人,其中一位年轻人瞧着似有些眼熟,片刻后,他眼神一亮,快步走过去。
“苏凌?是苏凌吗?没事儿吧。”
苏凌也知道方才对江府的态度多是包含了自己私人的情绪,眼下真相未明,他扯出一个笑容,“江叔,我很好。”
江续哈哈一笑,“那就好,你不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日子裴淮有多焦急?”
苏凌瞥了一眼裴淮平静的神情,撇撇嘴:焦急?他不太相信。
江姜等两人客套的差不多了,出言道:“老江,有些事儿想问问你。”
一番这般那般的交代,江续的神色也渐渐从“你说我听”到“你说我不听”再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姜多了解江续啊,见他这理直气壮的神色,便知道他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应当也没干什么坏事,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撑着脑袋就这么静静地看向江续,不催也不恼。
两人僵持片刻,终是江续败下阵来,他悻悻地默了默鼻子,眼神扫过裴淮沉静的眉眼,心下一叹,嘟囔着辩解,“好吧,我是知道点。”
眼前三人精神一振,江续忙又伸出手比划,“就知道一点啊,你们可别抱太大期望。”
“阿漾确实曾在萧府当过差。”
“阿漾……”像是怕江姜不知道赵漾与江家的关系,老江贴心的解释一句,“哦,就是你和小川的母亲。”
江姜:……
失策了,她只知道老江不可能是故事中的反派,但赵母她从未见过,她是什么样的人,很难判断。
江姜偷偷看了眼老江的神色,很好,气定神闲,他们江家果然是安分守己的正经人家。
“小川出生没多久,阿漾便坚持出去,想找一份工补贴家用。”
“等等。”江姜震惊,“娘不是生小川难产去世的吗?”
江续没好气地扫了江姜一眼,“你还听不听?”
“听、听。”有求于人,江姜果断闭嘴。
裴淮执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缓缓放在江续身前,江续赞赏地瞥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时应征的便是萧府的丫鬟,上工不过半月,有一日阿漾急匆匆地到木工铺子里找到我,让我回家,赶紧带着孩子出城躲起来。”
裴淮:“夫人当时可说是了什么事?”
江续看了裴淮一眼,摇了摇头,“她形色匆忙,只嘱咐了我这一句,便说自己是临时出来的,还得回去一趟,让我先走。”
江姜不可置信,忍不住开口,“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问,就这么带着我和小川走了?”
“那是当然,我们江家的传统便是听夫人的话。”江续点点头,“好了,我说完了。”
江姜还想问,裴淮却先开口,“多谢江叔解惑。”
江姜:……
说什么了?怎么就解惑了!?她是中途睡着了不成?
苏凌原也心存疑惑,此刻见江姜憋屈的模样,反倒是对当下的状况坦然接受了,大不了回去问问世子。
……
早上起得太早,江姜用完午饭,便溜回房睡午觉去了。
裴淮端坐院中,执手倒了两盏清茶,茶香袅袅,在静谧的午后显得有几分悠远。
“江叔,请用茶。”
江续沉默着接过茶盏,眉目沉肃,显得心事重重。
裴淮也不催促,修长的指尖搭在杯壁,垂眸瞧着杯中的绿叶舒展叶身,幽幽浮沉。
良久,江续方才开口,“阿漾原本应征的是萧府的普通侍女,偶然得了机会,被调到当时的萧府小姐萧若银院中,当时阿漾还很开心,毕竟在小姐院中,月钱比院外的普通侍女高许多。”
“有一日她拿回一盒香粉,说是萧小姐用不惯,让她扔了,她觉得可惜,便拿了回来。但第二日,阿漾便把香粉给倒了,怪我那时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觉装香粉的盒子做得精巧,想琢磨一番,便把那盒子留下了。自那之后阿漾越来越沉默,回家也不太与我说府中的事了,只偶尔看着盒子出神。”
“此后又过了几日,阿漾终于对我说,那盒香粉似乎害死了人,她心下不安,让我带着孩子先走,她随后来找我们。”
“我带着他们姐弟俩走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等到阿漾,我知道或许是出了事,等安顿好了姐弟俩,偷偷回了家,没见到阿漾,也曾托人偷偷到萧府打探,却没有阿漾的线索,像是从未有过这个人一般。”
“此后,我便带着姐弟俩偷偷生活在山野间。”
裴淮:“为何不愿江姑娘知道这件事?”
江续苦笑,“虽说现在江家在上江有些财力,但终究是平民百姓,萧府如今的势力就连当今圣上都忌惮三分,江家又能做什么?她知道这些事只能徒增烦恼罢了,倒不如什么也不知道。”
裴淮颔首表示理解,指尖轻点杯盏,沉吟片刻道:“那香粉盒子江叔可还记得是什么模样的吗?”
江续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交给裴淮,“知道你会问,午前画出来的。”
“多谢江叔。”裴淮细细看过,片刻后眉尖微蹙。
他幼时封闭,对身边的人事都无甚记忆,偏这图纸上方的图案记得颇为清楚。
那香粉盒子确实做得很精巧,他当玩具玩了好些日子,不过,他记得他拿到手时,盒子已经空了。
“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告诉小姜。”
裴淮收好图纸,微微颔首,“晚辈明白。”
江续饮尽已经凉透的茶,沉声道:“听闻京都公务繁重,既然世子在上江的事已了,江家也就不多留了。”
江续语气疏离,与昨日的亲切判若两人,裴淮一想便知这是不想江家被牵扯之意。
萧若银派来的人既已见过自己,想必京都很快会得到消息。他确实得回京都了,否则会让萧若银注意到江家。
午后的时间像是加了水的泥沙,绵长沉滞,江姜睡的时间长了一些,醒来时便愈发疲惫,她拥着被子醒了会儿神。
屋外响起三声敲门声,来人敲得规律克制,三次之后便静静等在一旁。
江姜坐在被褥间还有些迷蒙,想着这人真是有意思,就这不大不小的几声,到底是想让她听见还是不想让她听见?
裴淮背对着房门,垂手站在廊下,俊秀挺拔,清越的眼眸静静落在院中,不知在瞧些什么。
清风拂过长廊,穿过葳蕤枝叶,带来丝丝凉意。零星的花掩在枝叶间,伴着微风,传来淡淡的清香,分外怡人。
院中之人的袍角随风轻轻扬起,给这幅画面增加一点儿灵动。
江姜打开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她抱臂斜靠在门扉处,悄无声息地看着。
说起来,她与裴淮从京都到上江,相处的时日并不长,裴淮也并不是多言之人,但奇怪的是,他却有很强的存在感,让身边的人无法轻易忽视他的存在。
凉风吹过,江姜猛地打了个喷嚏,瞬间想明白,也是,美人儿嘛,多关心关心有问题吗?
那当然是没问题的。
余光中出现一抹洁白的手帕,握着它的手骨节分明。
耳根忽然添了些热意,脑子里胡乱想着方才的场景,她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有点不雅啊?打喷嚏的动作应当不大吧?
江姜一只手捂着鼻尖,另一只手颤颤接过手帕代替手遮住面部,抬头时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看向裴淮时像是害羞的星星,一闪一闪。
“你,你找我有事儿吗?”
瞧见江姜窘迫的模样,裴淮垂眸低低地笑了声,惹得江姜愈发羞恼。
她正要开口,却听见裴淮敛了笑意,淡道:“今日我要启程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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