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子泪
卫姝走的时候，还不忘把俞氏的那些话本都拿走了。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沉，寒风拂面，草虫乱鸣。卫姝感觉自己像是走在水中，微凉的触感滑过指尖，温度被一丝丝抽走。
清芷把手中一直抱着的披风为卫姝披上，卫姝展开笑颜道:“还是你心细，不像秋蝉那个愣头青。”
清芷见状，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小姐真是不一般，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打趣秋蝉姐姐。”
卫姝也觉得奇怪，每每置身于这些后院争斗时，她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看戏一般，与自己无关似的。
但读那些书中古事，看到那些君臣情谊，家国情怀，君子之交，她却可以哭得肝肠寸断，好像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似的。
哪怕是和尤敏数数天上的星星，教尤敏打打落子，一起荡秋千，捡落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都能感受到真实。
秋蝉正端正地守在房门外。
卫姝问道:“浩儿睡了吗？”
“回小姐，二少爷开始一直反抗，想跑出去，后面只是一直哭，现在还没停。”
“你们不用进来，在外守着吧。”说罢，卫姝独自走了进去。
卫永浩正趴在床上，埋头呜咽着，肩膀微微颤抖，他还没长大成人，肩膀显得如此瘦小。
卫姝温柔地拍了拍弟弟，说道:“浩儿，别哭了，会伤身体的。”
卫姝明白，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大事，她对这个家本就看得很透。可对年幼的弟弟而言，这无疑是难以接受的，一直当做温暖的，当做依靠的家庭，可能就此分崩离析。
卫永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再不想理你了，你不是我姐姐，娘亲做出这样的事，她也不配为娘了！”
“那柳姨娘就是好人吗？”
“柳姨娘一直对我很好。”
“每次娘亲责骂你几句，她就来挑拨离间，天天鼓舞你惹娘亲生气，这算什么好？”
卫永浩还是不信，柳姨娘温柔平和，并不像姐姐说的有那多心眼。
卫姝继续说道:“刚才下人来报，柳姨娘正跪在祖母的院中，等祖母明天礼佛回来。她真是，一刻也等不得呢。”
柳姨娘不是说她不会告诉任何吗？卫永浩一脸不确信。
卫姝看了一眼弟弟，说道:“若这件事真被捅出去，娘亲的下场自不必说，你也会受到牵连。爹爹素来不喜你和大哥，柳姨娘又有四弟，四弟虽年幼，却讨爹爹欢心，保不齐将来她被抬做正室，四弟便成了嫡子，你和大哥可就身份尴尬了。”她当然知道柳姨娘丫鬟出身，难以抬正，故意如此说。
卫永浩果然脸色铁青，想到那个低贱的杂种踩在自己头上，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娘亲毕竟做出这种事，她死有余辜，我才不要帮她掩饰，忍受这种猪狗不如的娘。”
“浩儿，你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呢？”
为什么姐姐要说自己恶毒，明明错的是娘亲，卫永浩伤心极了。
“平日里你总和大哥闹矛盾，和姚姚争抢不休，我原以为你本性善良，只是小孩心性，却不想你如此恶毒，一直记恨着这些小事，想毁了他们二人。”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卫永浩哭得更伤心了。
“大哥每次和你争吵，都会暗自懊恼，怕你伤心，叫我去安慰你。姚姚也是，从来不记你的仇，第一个绣的荷包都要送给你。”
“你分明就是，帮着一个外人，要毁了我们，姐姐真是白瞎了眼，白对你好了。好几次爹爹打你，姐姐都拦了下来，鞭子差点打在姐姐身上，可姐姐都不在乎，谁知，你却这样薄情，完全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卫姝说着，哭得不胜凄惨。
当年娘亲也是这般，用感情，用负罪感，用眼泪，来控制卫姝，如今卫姝也是这般，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孩子，她活成了自己最恶心的模样。
卫永浩想起姐姐用瘦弱的身体，紧紧抱着自己，毅然决然地为自己挡鞭子，不禁哭得更凶了。
“你难道想为了一个假惺惺的外人，看姐姐被夫家嫌弃，被婆母责难，郁郁而终吗？你难道想看到姚姚，被人挑选，不情愿地嫁给一个低劣之人，痛苦一生吗？我们平日是对你不好吗？你说呀，何以如此恶毒？”
卫姝哭得很凶，几乎喘不上气，手也开始发抖，看上去十分艰难。
卫永浩想起姐姐还在养病，自责不已，他从未想看到姐姐和姚姚这样下场，哭着说道:“姐姐……姐姐别哭了，我听姐姐的就是。”
卫姝听完此话，渐渐平复了情绪。拿出在俞氏那伪造好的书信，墨迹很新，递给弟弟，说道:“你只说你和娘亲闹了矛盾，柳姨便趁机给你这些，对你心疼不已，责怪娘亲太过严厉。”
“还哄你说，这只会让娘亲吃些苦头，以后再不敢胡乱骂你，叫你装作是从娘亲那里翻到的。”
“可你来找姐姐的时候，不小心泄露了此事，和姐姐发生冲突，砸碎了姐姐的花瓶。明白了吗？”
卫永浩含着泪花，点了点头。
卫姝不放心地再对了几遍细节，卫永浩都一一配合。
卫姝温柔地了摸了摸弟弟的头，说道:“若爹爹回来，少不得又要打你，你可千万要忍住，为了姐姐、姚姚，还有大哥。”
“姐姐知道，浩儿是男子汉，是乖孩子，好吗？到时，姐姐也会努力护着你的。”
卫姝极尽温柔地帮弟弟擦拭着眼泪，哄弟弟睡下，“乖孩子，好好休息吧，你永远是姐姐的好弟弟，姐姐是你永远的依靠。”
卫姝帮弟弟掖好被子，疲倦地起身，熄了灯，走出房门，两个丫鬟还站在门外。
“秋蝉，辛苦你今晚继续盯着二少爷吧，我知道，你素来可靠。”卫姝微笑着。
秋蝉福身道:“是，小姐。”确实辛苦，她都有些怀疑小姐是为了报平日的仇。
卫姝脚步有些不稳，伸手扶住了清芷，说道:“去陶怡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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