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付辞行转学的第二天才跟着班主任曹玉德去了教室认识新同学。
曹玉德引着他站在讲台上,对班上的同学说:“这位是新同学付辞行,从今天起就正式在咱们班学习了。”说着,他又对付辞行说,“你过往的成绩怎么样,我不管,重要的是当下,是未来,是能够决定终身的高考。”
“希望你能够放下过去,迎接未来。”曹玉德说完,班上稀稀疏疏地响起一片掌声,大部分人连头也没抬,只在前排发出了一声“卧槽好帅”之后,才稀稀疏疏地向他投来了匆匆一瞥。
新生的转来像石头子落入死水,泛起的丁点儿涟漪很快就消散。
比起长相出众的转学生,对于这个在联考时平均分能拿雾城第一的班级来说,梦中情校显然更具有吸引力。
雾中的全文科一班只有三十几个学生,后排还稀稀疏疏摆着几张桌子,是选了全文后又离开的同学留下的,学校教学资源充足,后排的桌椅也就一直没有人去挪动。
付辞行拒绝了曹玉德让他和周贺同桌的建议,在一众放着各种书的桌上挑挑拣拣,勉强选出了个能坐的,就在周贺的斜后方。
跟付辞行上课都趴在桌子上的听的坐姿相比,周贺端正得能去代言背背佳,加上他从容的神态,看起来完全符合大众眼中的优等生形象。
但周贺在付辞行眼里优等生的形象很快破灭,起因是一节数学课。
数学吴老师说完上课过后,拿着教鞭在讲桌上一拍,扶着眼镜道:“上课前,我还是照例关照一下周贺同学的作业。”
周贺面色沉稳从容不迫地与吴老师对视,然后点头。
“嘿,还把自己当评委了。”吴老师说,“你搞清楚,是我点评你,不是让你点评我的点评。”
“我知道。”周贺的回答没什么问题,但那淡定的神态让吴老师觉得他就是在挑衅自己,一下血压升高,开始疯狂输出。
“昨天的一百道数学快练,前八十道都是非常基础的选择题,在卷子里连11、12都排不上号,但是你,周贺,”吴老师拿教鞭拍了讲桌,“错了五十道。”
“快练你还迟交了至少半个小时,”吴老师咄咄地问,“看你长得人高马大,挺壮挺帅一小伙儿,怎么以后就打算靠脸吃饭了?”
“我说过多少次,至少态度要摆正!”吴老师说,“你的心态,就是一个废物心态!你的学习态度,就是一个学渣都算不上的垃圾态度!”
付辞行看着周贺挺拔的肩背和摆得整齐的课本,心想这态度还差,那自己跟泥一样了。
“我就是教一头猪,他都该学会了,周贺,你怎么就不长脑子?还是烧烤吃多了,把脑子都吃坏了?!”
“仗着跟曹老师有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进了一班,你就以为一班的平均分,也是你自己的成绩了?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周贺听到曹老师的名字,才又沉沉地“没有”了一声,那样子在老师眼里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老油条了,听得付辞行无声地“哎”了声。
果然,下一秒,吴老师就气得把周贺的卷子撕成了两半:“滚出去!以后我的课,你都不准进来!”
班上陆陆续续响起“嘁”声,表明了不满意,吴老师更是生气:“还有不服气的,也别上我的课了,叫你们家长举报,干脆把我换了!”
吴老师年过五十五,还有五年退休,又是省里有名的特级教师。
在家长们的眼里,被这样严厉、负责教学水平又足够硬的老师教育,那简直是天大的好,怎么可能举报。
他们只会觉得,吴老师对周贺恨铁不成钢的态度,不也正好说明了他的负责和严厉吗?
一节数学课上得压抑且闷,付辞行坐在后排,借着桌上垒得高高的书遮挡,拿出了练习册,开始补这学期的作业。
他为了不留在二中,跟他爸从上学期期中犟到今年四月,除了考试不去学校,期间除了说转校的事也没有再跟他爸交谈过。
上学期的课他自己解决了,只是这学期缺了将近两个月的。
尤其是雾中的作业,曹玉德看了他上学期的成绩后,要求他把练习册刷到最新的进度。
一班的练习册跟其他班不是一起订的,属于升级版,刷起来并没有很容易。
但总的来说他的做题速度算快的,埋头苦刷了两节课后,他已经补完了文综所有的单选题。
终于到了中午,下课铃刚一响,坐在最后排的付辞行就有幸看到了雾中传闻中的“冲饭”大场面。
两拨人跟事先排练过一样,分别从前后门出去,十几道身影从付辞行身边掠过,他甚至觉得要不是自己视力好,看到的估计能是残影。
下课铃还没有结束,整个学校就传来比铃声更为低沉震撼的声音。
“哒哒哒”的脚步声从上往下,付辞行走到窗边探头一看,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和蓝白色的校服,场面不输于任何严肃认真的灾情演练。
他看着全班唯二没走的人:“演练?”
周贺没听清他说什么,“啊?”了声,付辞行看到了,心想他跟吴老师说话的时候,可能就是这个表情。
没什么情绪的波动,看起来无动于衷,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莫名的就让付辞行察觉出了他此刻心情的低沉。
他想到这一点,又觉得好笑。
有谁被老师骂了会真的无动于衷。
“没什么。”付辞行坐回了位置,双腿懒洋洋地岔开,开始提笔做题。
他没有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桌子上做,而是往后靠了些,把练习册抵在胸膛和桌沿之间写,散漫又敷衍。
周贺后知后觉猜到了他的疑问,主动解释说:“中午不好打饭,雾中学生多,跑快一点能早点吃。”
“晚了会没有?”良久,沙沙的笔声停住,付辞行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
“有的。”周贺偏过头来,窗外灿烂的阳光把他的眉目勾勒得格外英挺,“一般在十二点四十左右,食堂会再炒两盘。”
“人人都有饭吃,”付辞行盯着周贺玻璃似的眼珠子,问,“为什么还要抢?”
他在二中的时候没有经历过这种“抢饭”的大场面,下课后也没人会冲。
“饿了吧。”周贺转动眼珠,看了眼挂在黑板正上方的时钟。
付辞行显然不信:“那课间怎么没有准备小零食和水果顶饿?”
周贺暂时想不出来,“害”了一声,“传统吧。”
付辞行撇嘴。
周贺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去晚了就没有排骨、烧白这种菜了,重炒的话也只是白菜炒肉、木耳炒肉这种比较快的,没有第一轮的好吃。”
说话间,有跑得快的同学已经端了饭盒走上来,经过他们教室的时候饭香溜了进来。
付辞行闻出了糖醋排骨、番茄牛腩和毛血旺的味道。
不相信周贺的付辞行,他肚子在此时背叛了他,“咕嘟”地响了两声。
付辞行:……他想起来了,雾中的饭菜是有名的色香味俱全,且种类巨多。
周贺看了眼钟,坐得端正,又是一本正经的神情,像是在讨论一件很严肃的事:“现在人也很多了,最好还是十二点半再去。”
“谁要吃了!”付辞行咽下了一口唾沫。
周贺终于很浅地笑了一下,“我想吃,待会儿一起吗?”
付辞行没有回答,看向罪魁祸首——一位进来后就坐到他旁边的同学,非常不爽:“这是你位置?”
“不是啊。”丁林狼吞虎咽地刨了口饭,抬起头,“这不是新同学,我怎么也得认识一下!”
“我叫丁林,性别男,爱好八卦!”丁林“啪啪”打了两下付辞行的背,很大方地让出饭盒,“吃吗?”
——颗粒饱满晶莹的米饭上均匀地分布着泡椒肉丝、粉蒸排骨和干笋炒腊肉,对大部分人来说,除去视觉上的冲击,泡椒肉丝散发出的酸辣、粉蒸排骨和干笋炒腊肉里点缀的烈性小米辣,酸和辣直冲鼻腔,还有清香的米饭夹杂其中,简直就是催生唾液的最佳物品。
付辞行给拍得往前冲了一下,喉咙滑动,虽然很想尝一下,但还是硬生生瞥开眼,警告他,“我要吐了,你看吗?”
丁林大惊失色,果然就立马捂着饭盒转战到周贺的位置:“班长你还没去?怎么不早说,我给你打啊。快来尝尝这块小肉排,你看这色泽大小,这油光水滑的,我口下留情,专门让它保持着完璧之身就等着你!”
付辞行看着周贺往后一仰,十分感动后表示了拒绝。
同学们陆陆续续进到教室,见到周贺还没吃饭,纷纷跑过来跟他分吃的,顺便还友好向他打听了一下新转来的同学。
一道道饭香远了又近,付辞行听着他们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在饭香的包裹下继续无动于衷地低头刷题。
“新同学!”又有人“啪”一下把饭盒嗑到了付辞行桌上,水煮肉的红油汤汁溅起来,落了几滴在付辞行的桌上和书本上。
付辞行黑着脸抬头,看到一个精瘦的同学坐在自己前面开始大口吃起来,而他旁边周贺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人了。
再抬眼一看,马上十二点半。
“我看你刷一上午的题了,虽然排队是要花个十几二十分钟,但你节约这点儿时间干嘛?”
“新同学一来就这么卷,看得我都害怕。”
付辞行把他的饭盒强行挪到了另一张桌子,继续做题。
“你这么努力,成绩一定很好吧?”精瘦的同学又把饭盒移回来,“你上学期期末多少分?”
付辞行勾出一个选项,淡淡道:“250。”
“总分多少?”
“跟你们一样,联考。”
上学期期末是十七校联考,是由主城的五大高校和其他城区的高校组织的联合考。
付辞行没理会精瘦个陡然下跌的情绪,还有他丝毫没有掩饰的、打量的眼神。
付辞行加快了做题速度,只想把这套单元练习赶紧做完去吃饭,但这眼神像某种粘合物,让他有种怎么都无法甩掉的恶心感。
正当他皱着眉要开口时,精瘦同学发出一声轻蔑的“嘁”,端起饭盒起身离开,慢悠悠道,“又来一个垃圾。”
“说谁呢你!”有同学问。
“说脸皮厚的人呗。我当初就应该努努力,踮踮脚怎么说也能到二中的线,结果我就偷了个懒不想中考,选了雾中保送,现在后悔死我了!”
接他话的同学干笑两声:“我说钱越,你没必要吧,雾中也不错了,你还是在最好的班,这跟二中平行班也差不多。”
“雾中没落了啊。”钱越仰头感叹,“上学期期末多简单的题啊,才考了二百五,想不到连这种白痴都能进雾中最好的全文班了。”
“二百五”笔尖都没带停的,抽神抬眼看了墙上的时间,唰唰唰在课本上又勾出几根横线。
“才二百五?谁啊?”有同学轻声说,“这确实有点低。”
“哪儿是低啊,就是欺负咱们全文班少,没有历史班和全理班那种人多的,没考一次就有淘汰的机制呗。”
“哎,你管得多。长得帅就是不需要读书。”另一个同学说,“你看我长得丑,不然怎么还比你多二十分。”
“都是妈生爹养的,那就是脑子笨好吧,再怎么也不至于考250啊……”
付辞行深呼一口气,在发火和忍下去之前刚做好选择,钱越说话的声音陡然一扬:“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付辞行抬眼,看到了站在钱越面前的周贺。
他身高超过一米八五,长得人高马大,就算是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别人那里显得宽大显胖肩线下拉的,周贺穿起来就像从校园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一样,肩背直挺,端正挺拔。
“我可没说你啊!”钱越立刻说。
“可别忘了是谁说他不会打人。”钱越没什么底气。
“那我叫你别骂,你骂了吗?”周贺的声音明显低沉很多。
“我没骂你啊。”钱越甚至觉得自己很冤枉,“周哥,我刚刚真没说你!”
王青青跳到周贺身边:“班长,你不能打人啊,乌龟本来就看你不顺眼,你要是打人,铁定会被他当成踢出一班的借口的。”
乌龟就是吴老师的外号。
“没必要为个新同学出头。”王贝贝说。
“不就是个转学生,你——”
“不是转学生。”周贺转头看王青青,或者说,是讲给所有人听,“他跟我们一样。”
“害,你看转学生他都不搭理你。”王贝贝低声说了句,视线落到最后一排。
没有人。
“不会告老师去了吧?”
“草!”钱越想起被曹玉德支配的恐惧,忍不住骂道,“他妈s了,要是真敢——”
周贺的眼神落了下来,钱越瞬间闭嘴,嘈杂的人声中,周贺身边落下一句清冷的“让让”。
他下意识让开,瞳孔里映出付辞行抡起了一个椅子。
已经来不及阻止,椅子“哗”的一下破风落下——时间如果被放慢,能看到钱越震惊、害怕和恐惧的情绪在眼底炸开。
“哒”的一声脆响,女生的尖叫卡在嘴边,众人被吓得提上了嗓子眼的心脏登时落下。
只见椅子的脚蹬围出的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圈出了钱越那圆不溜秋的脑袋瓜子。
钱越瞪大的眼珠顺着围住自己的木头脚蹬一转,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没别的意思。”付辞行冷冷开口,“我就想来提醒你两句。”
“知道我为什么转校吗?”
“啊、啊?”钱越的脑子还没转过来。
“因为打人。”
“二中就把我开除了。”
“我有精神病,还时不时地就发病,原来班上的同学都很怕我。”
“被骂了我心里不高兴,也不会让我不高兴的人高兴,懂吗?”
付辞行说完,松开了拿着椅子的手,没发现身边同学的表情都变得更紧张了。
付辞行偏过头看一直盯着自己的周贺:“好看吗?”
周贺笑了一下:“别打人。”
周边的气氛一下轻了下来,付辞行察觉到,转过身就看到原本站在身后的同学,此时正眼放精光地看着他。
宛如唐僧进入了盘丝洞。
付辞行冷着一张脸,就差把“小爷我就是脾气差,看不惯打我”写脸上了。
正要凶神恶煞地叫他们滚开,他站对面的女生就开口道:“新同学,是主城的那个二中吗?”
“梦中情校!”在付辞行懵的那一瞬间,女生当成默认,跟朋友激动得当场拥抱,“只能让我孩子去实现了——但最好还是不要鸡娃,可不鸡娃怎么能上二中这么好的学校……”
付辞行:“……让让。”
“帅哥学霸,握个手!”从旁边伸出来几只手,“请把你中考考上二中的那份运气传输给我!”
从非主城考到二中,其难度就跟他们考清北差不多,连考试题目都不一样,考上的概率也就小到没有。
“我一看帅哥就知道是个好人!”
“那我就借借中考的好运!”
“下次考试前进五名我就心满意足啦!”
“那我超过你一名哈哈哈哈!”
“……”
周贺站在人群外,看到付辞行被人摸得东倒西歪,表情臭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把钱越脑袋上的凳子拿下来揍人,他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钟表,还是一副四平八稳不动如山的镇定,“走吧。”
付辞行面无表情:“让、让。”
四周兴奋的同学:“哇,你不说话我都没发现,帅哥学霸原来是真的帅!”
“他还没吃饭。”周贺看到付辞行的脸越来越黑,在人群之外说,“让开吧。”
付辞行说了好几次都没人动,周贺一说,几乎是一瞬间就散开。
“班长发话了班长发话了。”
“做作业做作业。”
“蹭到了蹭到了。”
“二次好运传递,班长,你要不要?”
付辞行路过周贺,听到王青青在问周贺有没有事。
付辞行对周贺的事不敢兴趣,他脚步不停,从周贺身边没有停顿地绕过。
周贺摆了摆手,紧跟在付辞行身后走出了教室:“你别理钱越,我会跟他好好讲的,他下一次不会——”
付辞行回过头,脸上更黑了:“别跟着我。”
看着比他还高一个头的周贺,付辞行没好脸色,“滚开。”
“……嗯。”周贺还是追了上去,“二楼有家窗口卖冰粉,听奶奶说你很喜欢吃冰粉?”
付辞行看上去很疑惑:“周贺,你没事干了?”
“不……”
“那我喜欢吃什么、要吃什么,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付辞行走了两步,很不耐烦的表情,“别跟着我!”
周贺顿在原地,站了几秒。看着付辞行准确地转过拐角,往食堂的方向去,他也转身,方向却是朝着教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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