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0荒谬

告别一分一秒都是金钱的、炙手可热的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你和诸伏景光相伴进了会场，顿时感到凉快许多，痛觉同步率又调回官方推荐指标：90，以至于平底鞋也硌得你脚底疼到发麻，忍不住扶住墙壁。工作人员工作情绪不高，倒是职业道德很强，见你们进来，都目不斜视略过，权当自己是个不能视物的瞎子。

        你觉得很奇怪，诸伏景光思绪一直停留在刚刚的和工藤优作的争执、以及自己似乎是被好友撬了墙角的微妙感知中，此刻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站在中间，人来人往也挡不住的隔离感。心一横，你干脆拉过男人的小臂就往角落里走，他一时不察，竟被拽了踉跄一下。

        脑子还在发懵，诸伏景光下意识的想要向右撇开手制服你，做到一半才陡然清醒意识到你是同行人不是敌人，再做下去无疑会弄伤你，只好撒手松开，任由旁人拉他横冲直撞。只看你仿佛对所有博弈丝毫未察，步履匆匆几近奔跑，向前迈步走去，直到二人进入此刻人稍少些的等候区。

        他看着还在喘息的你，身体半侧过来，好让你扶的更稳当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诸伏景光努力的代入你的思考方式，“嗯……是因为，刚刚我们的争论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

        思考到这样的可能性，他拉平唇线，带着不知从何而起的倦怠感：“很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到这方面的事情。”

        “不，才不是。”你温吞的回答，“诸伏先生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啊……虽然我也有这个习惯就是了。”

        灯光一刻不停的穿梭于行人之间，冷风被中央空调大口吐息着，喧闹声褪去，最细微的声音反倒是被放大无数倍，不绝于耳的绵延于目所能及之处。

        微妙感从始至终的贯穿于他们的对话，刚刚男人话里话外捏着的三分讽意依旧历历在目，诸伏景光吐出一口气，也是，他为什么要道歉，错的又不是他，“那走吧。”他平仄的回复。

        迈步向前走，衣角却被人拉住：“您在生气。”笃定的言论，“诸伏先生，您在生气。”她又重复了一边，眯起眼睛，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虽然相比于他相处过的大部分人来说、他脾气确实是好，甚至可以算是善于仆役，易于认错，但理所应当的，没有人喜欢被看透。

        “我没有。”他不得不微笑起来，言语细细密密的重新将两人缠在一起，“别多想，望月，只不过是因为刚刚在想事情，稍微有些分心罢了。”

        “我不会逼迫您去承认什么，您也不必在我面前做不合于您心意的伪装，”她眉眼低垂，声音轻而温柔，“您的所思所想我不一定都能明白、都能理解，但、既然此时此刻，您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生气，请至少让我对此有所补偿。”

        “我没有生气，你也不必对此表示你无谓的歉意。”他深深吸一口气，几天来压抑着的所有情感马上就要爆发，好，真是好的很，先是零、再是她，所有人都在瞒着他，做出自己的选择，那么，既然做过，既然事已至此，为什么还要来反复的去诘问他的恼怒与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逼问别人、是一件很让人觉得反感的行为？”

        “……”

        她不说话了，也许是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想来也是，这种小女孩，生来就是要被别人捧着供奉着，不能理解、无法贴合，那也再正常不过，诸伏景光皱着眉头，等待着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哭闹——

        “很抱歉。”望月玲央只是說，“如果是因为工藤先生和我的交流给你带来您不被重视、不受抉择的错觉，那，这的确全部都是我的过错。脚踝上的伤，是几日前和学生处理事件时不小心崴到的，选择独自处理，则是因为不希望让您担心，以及，我认为安室先生他很大概率会希望和您解释一下他的所作所为。我没有抛下您，去寻求其他男性角色陪同的意思。”她回答的轻描淡写，语气不见变动，“咄咄逼人的态度，是我觉得，如果您自己选择对我诉诸一切，您的所有负面情绪会得到宣泄，现在想来，抱歉，是我自视甚高了。”

        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诸伏景光闭眼，原本恼怒的心情冷静、沉淀下来。

        或许是她太过精雕细琢的容颜和平日里不遮不掩的态度让他有所错觉，以至于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望月玲央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她站在十几岁的终末，即将迈入自己二十岁的人生，很多东西不是她不懂，而是她习惯性留有余地，习惯性温吞忍让，不反驳、不对抗、不埋怨，她看穿很多事，又极善掩饰行迹，因此、并非是一时兴起，也并非是故意杂糅，仅仅是性格使然，仅仅是——

        “我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抱歉。”诸伏景光尽量压下情绪，“无缘无故牵连了你，还对此做出令人不齿的猜测，是我该对你道歉才对。”

        “您不需要这样，本就是我弄巧成拙，工作方面的事情，也是我欠考虑了，麻烦您抽出时间来陪我，最后反倒让您和安室先生之间又生争吵，”她神色似有愧，垂下眼帘，被那样污蔑和指责都不曾有过的哭腔，现下让她的声音发抖，勉强吐出字句，“以往也是这样——我总是会搞砸一切。”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时间正好指到早上十点，门口性格严谨宛如数学家的保安干净利落的放人，成千上百的书迷和工藤优作的个人粉丝——也许还有他妻子工藤有希子的——不算有条有序的进来，人浪冲过来，把他们埋没于人声鼎沸之中，眼泪随即掉下来、落下来，砸在衣物上，被柔软的面料吸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什么事，掩饰的背过身，她竭尽全力的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效果甚微。

        “别哭了。”温柔的拉过她，替她拭去泪水，滚烫的温度，超出人体所承受的范围，她刚要张口，被人群进一步推搡到角落里，距离被取而代之，他们不得不维持一个稍显亲密的姿势。肉体的贴合，有时意味着精神上的一种远离，于是，当男人终于带着她找到偏居一偶的角落里，再低头时，她早已止住了哭泣。

        或许是坚强，或许是软弱，或许是有人故意把她塑造成如今的模样，他对此无法评价，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只是，“不喜欢吵闹的环境？”许是有意缓解气氛的僵硬，男人随意问到，“符合作家的一般习性，昼伏夜出，离群索居。”

        “听起来，”她声音颤抖依旧，尽力微笑，“您对我们这个职业有多偏见。”

        “称不上偏见，”轻松的笑，“固有的刻板印象而已，”他到底是个公安，在黑衣组织这些年来，黑暗浸入他的骨髓，更改他的意志，在他的身体里发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变革，但，——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埋藏在每一寸皮肤里的温柔，依旧根深蒂固的存在着。

        发觉她安静下来，“那么，现在轮到我对你说教了，玲央。”

        把她钳制在自己的怀里，想要挣脱？不许。想要动作？也不许。只能被迫仰头，听他言论。

        字句是教训、规劝，是对自我的警告，也是留有余地的摆脱，“既然你自己都说过了，不要总是把过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来，你倒也是严格遵守，不管什么时候都大刀阔斧的先行自我问责。”他慢条斯理，“有些时候，人的过错之所以被称之为过错，就是因为其覆水难收、不可更改，与其总是盯紧、去责怪、反思自己的错误，倒不如往前看看，去思索如何挽回。”

        “我希望您和我一样。”她固执己见，终于平稳下来的情绪，“我们也算‘fiftyfifty’，诸伏先生。”

        ……很像诸星大，或许这样的用词会让安室透对她的话耿耿于怀，但是他不会。想到这里，诸伏景光迟钝的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出格和荒谬，掩饰的吐息，松开桎梏，他慢慢的笑：“归根结底，我们有一些很相像的地方。”

        [确实……]你低下头，用来掩饰自己的表情，[我的人设为什么和他那么像……到底为什么啊？？？]

        [等等、这样说起来，外界对他们的传言完全是反着来的，诸伏景光温和，组织内部却盛传他冷酷无情，杀人果断从不犹疑。安室透本质严肃且多疑，组织内部却认为他性格神秘莫测装腔作势，善用清朗温润的假面待人。]

        [嘶……该不会安室透对温和人设的好感度来源不是因为自身……而是诸伏景光？？？可是他俩明明没有过多深交啊？]，丰富的经验让你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如果要是……这下看来可有意思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两个人隐瞒身份、伪装性格，甚至连原本的好友都刻意疏远？]

        ［这次安室透过来是为了把诸伏景光摘干净吧……国民好队友？］

        有趣，真的很有趣，你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冲诸伏景光平和的点点头：“这种感觉会让我觉得很奇妙，”管他言语有没有逻辑性，你要做的就是可劲儿的让他在从未体验过的感情里坠落，让他抛却理智和犹豫，主动抹除那一条由他自己亲手树立的、阻隔在他们两人身前的黄色警戒线，“很像某种意义上的[半身]——虽然可能只是我自己的文人情愫在作怪。”

        承认还是不承认？认可还是不认可？相信还是不相信？男人思索，沉默，但是依旧无果。“如果你这样想的话，”只好选择最最糟糕的一种，很多年以后，诸伏景光依旧认为那时他的回应简直太过糟糕，甚至他固执的认为，这句话就是一切悲剧的幕后推手、一切故事的最初源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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