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桂花糖藕
这些日子她甚至费心观察着将军的喜好，但她却一无所获。她不清楚将军想要什么，便也没法向将军开口风雪离一事。
她将桂花糖藕送入口中，软糯香甜，这是她在家时最喜欢吃的菜，而她略微挑食的习惯也让纪濂一一看了去。
别的菜式她没吃几口，倒是那桂花糖藕已经下去了快一半。这等糯食夜里最不易消化，她也不怕彻夜打嗝。
见她不停夹，他不想让她吃太多，又不好直接开口劝阻，便也提起筷子夹着那桂花糖藕吃了不少。
两人吃完饭，别的菜式都还剩下了许多，唯独那盘桂花糖藕整个见了底儿。
纪濂觉得有些腻，便抬起茶盏接连饮了好几口。阿莲瞧着门外天色未晚，想着来时路上见到的月季灿烂，便忍不住出言相邀：“将军，阿莲来时见院中月季开得正好，不知将军可愿到花园走走？”
纪濂又仰头饮了一口茶，听见她的声音，缓缓放下茶盏，看了看外头火红的天光，欣然应道：“好。”
两人并肩朝花园走去，晚霞漫天，阿莲的脸上也被映得红彤彤的，瞧上去十分可爱。
那月季离纪濂的寝院不远，进入花园朝遥山院方向一拐便能见着。
大簇大簇的月季拥在一起，争奇斗艳，阿莲像只小兔子似的，迈开轻盈的步伐走上前去，俯身凑在那月季旁，转过身子笑着问纪濂：“好看吗？”
纪濂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听她问，只道：“好看。”
阿莲被这娇花的灿烂感染，忍不住粲然一笑：“将军应该多出来走走，才能发现这园中的美好。”
纪濂看她高兴地碰碰这朵花，又亲昵地闻闻那朵花，只低声说道：“我随时都能见着。”
“嗯？”阿莲一时没有明白，仔细想了想她才恍然大悟，这整个将军府都是将军的，那可不是随时都能见着吗？
到底是她大惊小怪了。
她直起身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将军，阿莲在扬州没见过这月季，觉得新奇，您别见怪。”
纪濂被她这微微窘态逗笑，也缓步上前，俯身在那娇花顶上闻了闻，“它叫朝云。”
阿莲眼前一亮，嘴边盛开着笑意：“朝云？这名字可真好听。”
“嗯。”纪濂轻声应。
他看着阿莲的笑容有片刻的失神，不知怎得他竟觉得昏昏沉沉的，像是喝醉了酒，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她唇边的笑似比娇花更艳，眸中有霞光流转，直叫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忍不住缓缓向她走近，她身上调皮的兰香和朝云月季馥郁的花香便将他紧紧包围，那粉嫩的樱唇就在眼前，好想好想亲一亲。
阿莲见将军朝自己一步步靠近，她的心跳也开始纷乱，远处的晚霞似乎给将军硬朗的侧脸，蒙上了一层柔柔的金光，那琥珀色的眸子里也像是突然有了温度。
纪濂微微低头，两人的呼吸越靠越近，阿莲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看着纪濂不断放大的脸，干脆摒着呼吸闭上了眼睛。
唇上预想中的柔软没有抵达，反倒是肩头一沉。
“将军？”阿莲立马反应过来叫他，却没有听到应答。
“将军？”阿莲伸手将他扶起，却见纪濂双眼紧闭，额头上细汗密布，已经失去了意识。
“将军！常嬷嬷，快来人！”阿莲惊声喊着，小桃远远听见就朝花园奔来，见将军无力靠在姑娘肩头，忙问道：“姑娘，将军怎么了？”
“快去齐安堂！把齐大夫喊来！快！”
小桃听着这不寻常的语气，丝毫不敢多做停留赶紧朝门外跑去。
常嬷嬷带着一众婆子着急前来，一见将军昏倒就忍不住担心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阿莲摇摇头，艰难扶着纪濂朝院中走去，常嬷嬷见她行动困难也赶紧上前搭了把手。
好不容易才将纪濂放在了床上，她便立马吩咐常嬷嬷备水。
纪濂双眸紧闭，双唇微微颤抖，瞬间失了血色，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着豆大的汗珠，阿莲心中担忧，试探着喊着他：“将军？将军？”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阿莲见他呼吸短促，似乎十分难受，便抬手解着他胸前的扣子。
一层一层的衣裳揭开，纪濂那坚实的胸膛也展露在眼前，一并出现的，还有隐隐约约往外冒的红疹。
常嬷嬷打水进来正好看到将军满胸的红疹，急得直叫：“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啊？”
阿莲不光要照顾纪濂，还要分神劝慰着常嬷嬷：“嬷嬷，莫要高声，仔细惊了将军。”
常嬷嬷听她这么说，一下子捂住了嘴，可心中仍是忍不住担忧，眸中不断流露慌张之色。
阿莲绞了帕子替纪濂擦了擦额头的汗，换洗完帕子见常嬷嬷跌坐在椅子上一脸惊慌，她赶紧喊道：“嬷嬷快过来扶着将军，身上的衣裳太紧，脱了好替将军擦洗。”
“好，好”，常嬷嬷慌忙应着，脱下衣服阿莲又催促道：“嬷嬷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
常嬷嬷刚跑出东院，就远远见着小桃匆忙领着齐川走进来，她赶紧凑上前去催促：“快点，快点。”
齐川见两人慌张的神色心中也暗自捏了把汗，一进房门，阿莲正绞着帕子，一点一点替纪濂擦着身上不停往外冒的汗。
听见他进来的声音，阿莲立马让开了位置，“齐大夫，快来看看将军究竟怎么了？”
齐川慌忙坐下，抬过纪濂的手臂搭手切脉，身旁三人都围上前来，安静等着齐大夫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齐川见他满身的红疹必是接触或是吃下了什么东西，他仔细观察了纪濂的瞳仁后，问道：“将军今日吃了什么？”
阿莲忙应道：“饭菜还在书房未收走，小桃快去端来给齐大夫看。”
小桃迅速将饭菜端了过来，齐川起身前去，盘中所食都是常见之物，只有一个盘子空着，上头还有不少桂花糖汁，他便问：“这是什么？”
“桂花糖藕。”
“将军吃了多少？”
阿莲回想着方才将军不停筷子的情形，只答：“约莫有半盘。”
齐川又转头问常嬷嬷：“将军此前吃过这道菜吗？”
常嬷嬷立马摇头应道：“将军从未吃过江南菜式，只因姑娘是扬州人，将军才特地请了个江南的厨子。”
阿莲心头微动，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忙问道：“齐大夫可是看出病症了？”
齐川微微点头，吩咐道：“打盆水来。”
“我去我去”，小桃忙应道。
齐川拿过桌上的水壶提到床前，从药箱里找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瓷瓶，揭开壶盖将那小瓷瓶里的粉末尽数倒了进去。
阿莲顺势递上水杯，齐川接过便道：“把将军扶起来。”
常嬷嬷赶紧凑上前去，小心搬过将军的身子将他扶了起来。
齐川倒着水就要往纪濂嘴里送，可纪濂似乎十分抗拒，他的水杯刚送到嘴边，纪濂便不安地偏过头，齐川接连尝试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那杯水全洒在了纪濂的胸膛上。
阿莲看齐川十分费劲，便道：“让我来吧。”
齐川起身看了她一眼，便将手中的水壶递给了她。阿莲倒好了水坐在床边，拿出帕子将他脸上残留的水擦了擦，见他紧皱着眉头，她这心里也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十分难受。
“将军，将军，您能听见的对吗？”她试图和纪濂说话。
她小心抚着他的脸庞，指腹轻轻擦过他鬓边流淌的汗珠，柔声安慰道：“将军，大夫配下了药，您要喝下去才能好，听话，好吗？”
她端起水杯试探着往纪濂嘴边送，可他依旧是紧闭着双唇，阿莲无奈，只好伸出手指沾了沾杯中之水往他唇边点了点，“将军，只是喝杯水，一点都不苦的。”
晶莹的水珠顺着嘴角丝丝渗进，纪濂似乎是没有尝到奇怪的味道，双唇这才逐渐变得放松起来。
她又沾了水往他唇上点了点，指腹的柔软似乎让纪濂打消了抗拒，他的双唇微张，阿莲便将那杯中水尽数灌了进去。
小桃将水盆端了进来，齐川又从药箱中取出了干燥的艾叶泡进水中，吩咐道：“用这水替将军擦拭身子。”
阿莲一一照办，齐川算了算时间，又吩咐小桃：“小桃，再去取个空盆来。”
小桃着急去取，刚放到床边，纪濂便猛地扑过去吐了起来。待到他将方才所进之食尽数吐出，齐川才道：“好了。”
阿莲替他擦了擦嘴，常嬷嬷便小心将他放了下来，见他依旧是脸色苍白，便问道：“大夫，将军这是怎么了？”
齐川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小桃上前替他铺开了纸笔，常嬷嬷上前追问，齐川便道：“只是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喝两副药，再用艾叶煮水沐浴，多休息便好。”
“不该吃的东西？”常嬷嬷疑惑，又问：“是什么？”
齐川看了看一旁干净的盘子，幽幽说了句：“桂花。”
阿莲忍不住回头问：“将军，不能吃桂花吗？”
齐川看着她微微点了头，又道：“前几日，齐安堂送来一名病患，和将军的症状一模一样。近几日城中桂花开得正盛，不少人家采了做成糕点，不过像将军这般严重的是少数，往后在膳食方面还须多加注意才是。”
“好。”阿莲轻声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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