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回到熟悉的位置上窝着不动，尤莱娜微微侧头看向茶几上摊开的餐巾纸里面装着零碎的面包屑，是中原中也将吃剩下的食物打包回来时一并带回来的东西。
包括尤莱娜吃了一小半的面包也塞进便当盒带回房间。
卫生间隐约传来中原中也庆幸的心音，似乎是她送过去的卸妆用品派上了用场。
她缩着腿又往后靠了靠，碧玺绿眸静静望着桌上的东西发呆，等着中原中也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承诺。
读心术所窥听的心音是人心底深处最诚实的反应，也是当下最贴合人心底的想法，她相信中原中也当时真的因为同情她的回答而做出带她出去的承诺。
因为他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曾经也有人答应过尤莱娜会带她去外面的世界好好看看，只是这样的承诺最终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成行。
人类是容易受到当时情绪感染而冲动作出承诺的感性生物，中原中也会因为同情与怜悯做出承诺，自然也会有其他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同样的想法。
但那只是一时冲动做出的承诺，待头脑清醒转圜过来，人们又会找各式各样的借口告诉她暂时不方便出去，外面都是想要伤害她的人。
面对这样的回答，她没有失望也不会产生期望，只是平静接受他们无限期延后的承诺。
她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自然也不会产生什么向往与渴望离开的想法。
他们口中精彩纷呈的世界对她而言，只是静默无声的另一处地方，没有花开的声音、没有雀鸟的悦鸣，更不会感受到平静安宁的祥和气息。
无论横滨还是千叶都始终处于斗争之中，隐藏在明面祥和之下的暗潮涌动，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心音不安而躁动带着满溢的烦闷与急躁。
她讨厌战争也讨厌争斗，但这些事似乎是无论哪个世界都不可能避免的存在。
“不吃东西吗？”中原中也拨开遮挡住眉眼湿漉漉的赭发，露出英气逼人的少年面容：“你的面包还没吃完吧？”
他目光一扫看见房间里半开的抽屉，顺手把尤莱娜抱去卫生间的瓶瓶罐罐都给一一放好塞回原位，重新将抽屉合上还原。
“面包，不吃吗？”他伸手敲了敲便当盒，里面还塞着满满当当的食物。
尤莱娜转了转脑袋，金发自然散落在沙发椅背扶手，泛着浅金色的光彩惹眼而美丽吸引人的视线，只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头发发质肯定极好。
她慢吞吞回答：“……不。”
天使不需要进食也不会有饱腹感，定时定点进食只是人类的习惯，她完全可以不按照人类的习惯来走，只是以前的护卫不会问她需要什么或不需要什么，直接把餐食端过来看着她吃完再收走，尤莱娜也没想过刻意解释拒绝。
无论吃或不吃都不会影响她的身体机能活动，天使并不是依靠食物来获取动能的存在。
“那我把东西放小冰箱里，等你想吃的时候再用微波炉热一热吧。”中原中也随口应声，转身利落将餐盒塞进小冰箱也不与尤莱娜多磨蹭废话几句。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又不是小鬼，看她在食堂磨磨蹭蹭吃东西的样子就知道肚子不饿，既然不饿也没必要勉强她硬吃。
下午探索房间的行动正好方便了中原中也，白色的小冰箱放在近乎纯白的房间里极不显眼，要不是他下午在周围都转悠摸索过一圈也不会这么利索找到位置。
“……”尤莱娜的视线安静跟着中原中也四处活动，他走在房间什么位置，她跟着一路看过去不作声。
他无奈停下脚步，开口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她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久，偏生又什么话都不说，那紧迫盯人的视线看得中原中也后背几乎要着火。
尤莱娜默默收回视线，低头压着膝盖睁着眼睛发呆。
中原中也深深叹了口气，道：“出去吧。”
“？”她怔了怔，眼睛轻眨两下望向中原中也，声音平澜无波：“你不是不想出去吗？”
因为脸上的化妆品都洗掉，如果轻易出去可能会被组织里其他人认出身份有异，所以暂时不想出去。
他不是这么想的吗？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啊，”中原中也摸着后颈，错开尤莱娜的视线，嘀咕道：“不出去的理由有很多……”像是什么脸上没有易容化妆、天色已经暗下来出去也找不到鸽子喂、只有餐巾纸里那点面包屑也不够鸽子群吃。
不出去的理由细数起来有很多，可带尤莱娜出去的理由只有一个。
“但我不是说了会带你出去吗？”
感觉这样耍帅的话并不怎么适合他说，中原中也不自在低咳两声，拿出尤莱娜只吃了小半的面包掂在手里，用手帕包裹起来避免掉面包屑在房间惹来老鼠蟑螂。
他暗自咕哝：“答应过的事，总不好反悔吧。”
承诺这种事与尤莱娜是不是敌对组织的人无关，这只是他个人答应带她出去的承诺并不会牵扯到港口黑手党，只要将人带出去再完好带回来就不会影响他的卧底任务。
“……嗯、出去。”尤莱娜缩着的身体缓缓舒展开，动作姿态如天鹅般轻灵优雅，长发滑落下来在身后轻晃出曼妙的弧度。
她弯腰伸手拢起桌面上的餐巾纸，将里面的面包屑包裹好收在其中，安静站定在中原中也面前望向他的面容。
少年的心音不断念念给自己找着借口，双手似乎习惯想背在身后，很快又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合适局促收回手站定不动等着尤莱娜靠近过来。
钴蓝色眼眸闪躲过她的视线，尤莱娜缓缓抬手在中原中也紧张诧异的眼神中，指腹压住他的喉结，少年下意识咽咽口水，喉结上下活动。
他开口问道：“你干什么？”
同一时间响起的心音让尤莱娜隐约开始明白，中原中也似乎真的是心里想什么，嘴上会说什么的人。
他从来没怀疑过尤莱娜回答的话为什么与他说出口的问题相异，反而很自然接着说话，像是完全察觉不到她是在使用读心术而不是像普通人一样跟他沟通。
或许只有关于卧底和真实身份的话题是中原中也未真正说出口的话，即便再不通晓人心，尤莱娜也遇见过许多卧底进入福尾组的人，他们被点破身份的时候，脸色都会变得相当难看，并且心音会转悠着她使用了读心异能窥探他们的想法。
她想告诉他们读心术并不是简单只要不去想就能避免被读心的异能，但是转念又想这些事让他们知道也没什么意义，尤莱娜便放弃跟排斥警惕她的人解释。
“走。”她轻轻摇头，松松束在脑后的长发溜出几缕散落在身前。
中原中也给她绑的缎带几乎要滑落下来，他只这么伸手一捞就接住松脱掉落下来的缎带：“这个根本绑不住啊。”
他嘀咕几句，缎带塞回自己的口袋也不打算重新给她再绑起来。
“出去别拿蜡烛，我记得路。”中原中也推开门之前，不放心回头跟尤莱娜叮嘱。
只借着走廊上微弱的火光，他躲着些应该不会被人看见脸，但尤莱娜要是拿了蜡烛，他估计遇见人分分钟就要暴露自己男人的身份。
明明是个男人还要易容打扮伪装成女人混到谈判家身边，要是被当成身份不明、图谋不轨的变态，他这名声可是要毁得彻彻底底。
中原中也完全不敢想这件事要是传回事务所，他会被青花鱼那家伙怎么编排。
她乖乖点头，伸手抓住中原中也的衣服下摆，紧跟着他的步伐。
尤莱娜不喜欢过于黑暗的地方，如果可以她会尽量让自己周身维持在一个光明有足够光亮的地方。
黑暗总是伴随着各种脏污的存在出没，这对于一些人类来说可能是父母吓唬小孩子的谎言，但对与恶魔斗争上千年的天使来说是刻在灵魂深处需要记住的条例——
不要随意让自己身处黑暗无光的地方。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眼，没有伸手抚开她的动作，只是低声道：“跟紧点，我们这是偷溜出去，速度要快。”
要是让津久保发现他刚到谈判家身边，就要拐着他们的人离开组织基地也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责难。
“不会、”尤莱娜抓住他衣服的手用力些许，毫不费力跟着中原中也的脚步，慢吞吞道：“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中原中也目光敏锐扫过一队巡逻组，抬手向后挡住尤莱娜的身影，他们躲在墙角的位置直到巡逻组离开才接着向出口跑去：“只要没人发现就不用担心被怪罪。”
而且他又不是出去就不把人送回来了。
谈判家是福尾组的重要异能者没错，但也不能把人关在组织里不让出去吧？她又不是什么囚犯，只有需要上谈判桌的时候才会出去透透风活动两下。
“没被发现的事，谁又能说我们出去过。”他拽着人三两步从窗户跳出来，躲过巡逻护卫的视线，护着尤莱娜滚落草丛带着满身的草叶，挑眉笑道：“这不是出来了？”
只要想出来总会有办法，畏手畏脚一直不去做才永远不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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