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尤莱娜趴在中原中也怀里，后背和脑袋被他用手护住滚落草丛，没有沾上什么灰尘草叶。
她昂头看着少年张扬不羁的笑容，脸颊头发蹭上树叶泥土也遮掩不住那份肆意，轻轻应声：“嗯、要去哪？”
福尾组的基地位于横滨郊外，想去什么地方都需要交通工具，徒步来回大概会浪费不少时间。
等着人坐起来再跟着起身，拍拍头发和衣服沾上的灰土残叶，中原中也随口应道：“去横滨公园看看吧？那里平时会有些鸽子。”
要是天色暗下来鸽子都回巢穴睡觉，他们还可以去湖里喂鱼，反正鱼也会吃面包。
总不能出来一趟什么都不做就回去了。
“我们往前走走，前面有我藏起来的机车，坐那个去市区会很快。”原本只是为了方便在离开福尾组的时候能及时甩脱跟踪者藏起来的机车，现在倒是先派上了别的用途。
不过有机车在的话，确实也方便许多，至少可以悄悄用些异能不让尤莱娜发现。
少年的双手被皮质手套所包裹，手指到掌心的部分修长且骨节分明，手套包裹之下掩藏住其中厚实的茧子，他把手伸向尤莱娜：“走了，再磨蹭不等你了。”
莹白柔软的手较中原中也小些，落在深色的手套上衬得肤色更加莹润白皙，她顺着少年的力度站起来，道：“你不会。”
中原中也要是想丢下她偷跑出来也不用专门带着她一起，以他的身手想自己偷溜出来想必也非常简单，带上她才是自找麻烦。
既然开始不会扔下她，那么出来之后也不会轻易扔下她。
他咂舌郁闷道：“喂喂、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啊！”
“蹬鼻子上脸是什么？”没有听过的词汇，天使语言系统中不存在的词汇自然也不会被尤莱娜所理解明白。
光是靠着读心术也有很多东西是她所不能明白的话，但同样的心音被天使语言转换重复出来，人类反而能很轻易明白其中的意思。
复杂的情感语言文化，人类是跟天使、恶魔完全不同的存在。
“就、就是让你别得寸进尺，”中原中也噎了一下，勉强找出个词替换：“得寸进尺知道吧？你现在要是再提出别的要求，我可不会轻易答应。”
他心里乱糟糟想着，要是尤莱娜不想回福尾组怎么办？要是她还想呆在外面玩怎么办，他要强行把人压回去吗？这样会不会太不近人情，明明是他把人带出来……
“不会，”尤莱娜思索片刻，补充着道：“我不会。”
少女的声音冷冷清清，平淡却又让人无从质疑反驳，中原中也表情一僵，被哽住一般蔫蔫回应：“啊、哦。”
传入耳边的心音顿时变得乱糟糟，带着少年人的郁闷与烦躁，乱成一团麻线纠结又烦闷，只有一句话格外清晰：“其实她要是想多留在外面一会……也不是不能想想办法……”
尤莱娜落在中原中也身后一步，抬眸的时候只能看见他变得灰扑扑的裙子和卷曲搭在肩头的赭发，她缓缓眨眼不明白少年的心思为什么会这么反复。
明明刚才还在担心她得寸进尺，现在又觉得提出无理的要求也无所谓。
中原中也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
“站在这里等我一下。”
中原中也上前几步，扫开机车上的伪装又简单检查过机车没有问题，径直抬腿跨坐上去也不顾自己今天穿得是修饰腿部线条的宽松长裙：“过来，上车先带你转转横滨。”
他伸手拍拍身后的坐垫，确认剩下的位置也够坐下一个人。
“……”这是尤莱娜第一次接触人类的机车。
她缓缓扶住中原中也的肩膀，选择一个侧坐的姿势整理好压住的裙摆和长袍面料，微微压下声：“上来了。”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罕见的严肃口吻，可惜中原中也丝毫没听出来，勾唇笑道：“坐好我们就出发了。”
机车发出轰轰声响疾冲出去，行驶在不平整的山地泥路上也能如履平地飞驰而过，狂风吹掉尤莱娜的兜帽勾起缱绻浪漫的金发在身后飞舞。
落在中原中也肩膀处的手指微微压紧，她维持着端正上身笔挺的坐姿，看着周遭的风景在两边飞掠而过，直冲出去沐浴在月光之下。
“这里你出来过吗？”圆盘般的月亮高悬于天空，中原中也隐约想起谈判家似乎都是白天进行谈判，极少会把时间拖过晚上。
曾经有小组织以为谈判家的能力会在夜晚受到限制，刻意提出要在夜晚将近凌晨的时分签下合同试图从福尾组占些便宜，可惜的是夜晚并不是谈判家的弱点，读心异能照样将他们的内心剖析透彻，没有留下丝毫破绽。
谣传的弱点被证实无用之后，再没有人约着晚上的时间进行谈判交易。
“没有，”她慢慢摇头，补充道：“路不一样。”
中原中也走的不是正常出口会经过的路，为了躲避福尾组的巡逻组还绕了几圈从森林里走，自然不是她所熟悉的路。
这里的夜晚似乎能听到风声、树叶摩擦的声音以及机车飞驰的声音，可她现在只能听见中原中也的心音，这是她的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带着些纷乱吵杂又格外畅快舒朗，撇开一切烦心事肆意享受飞驰的速度与驾驶机车的快感。
中原中也的心音总是转变得很快，而且自我开解能力很强。
那些都是尤莱娜所不能理解的感情与想法，她能感受到风吹拂过声音却听不见风的声音、能适应机车的速度却不明白中原中也所享受的一切。
“……你在想什么？”她凑到少年耳边幽幽问道。
机车猛然在路上扭了个s型的弯，中原中也扣住车把手差点被她吓得捏紧急刹，慌乱斥道：“我才要问你在干什么？”
一路开出森林往市区去，他差点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个人，尤莱娜冷不丁凑过来说话差点把他吓得够呛。
“你不是有读心术吗？”他拧紧油门压下身体，嗤声道：“有读心术就自己来看看我在想什么啊！”
尤莱娜愣了愣，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要求。
多数人都是不喜欢自己被人窥探内心的存在，福尾组内部只有最开始将她捡回组织的德吉宽人知道她没有真正的听力只能依靠读心术与人沟通。
像中原中也这样一无所知还大胆让她使用读心术窥探自己内心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我听过了，”尤莱娜伸手绕去他身前压住塞着软软垫料的胸膛，诚实道：“你的心音乱糟糟的。”
想法会跳转得很快，对她的印象也是一天十几变，实在很难不让人好奇中原中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中原中也被她的动作惊得差点跳起来，耳根发烫抬高声音道：“别、别乱摸啊、你这家伙！”
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摸哪里？女人难道是可以随便摸别人胸部的存在？她们都不觉得害羞难为情吗？
就、就算他衣服里面塞的都是垫料，这也不是她一声不吭伸手摸过来的理由吧？！
“这里是你的心脏，”她没有随便乱摸，“你的心脏在这里。”
她的异能虽然名为读心术，但其实读的还是别人脑海里的想法与记忆跟心脏关联性不大，尤莱娜不明白这为什么要叫读心术。
他的心脏跟别的人类心脏没什么不一样，为什么想法和思路都会差这么远？明明动物的想法都是相差无几，人类的心音却总是非常复杂混乱。
中原中也差点恼羞成怒：“我当然知道我的心脏在这里！”
他说的是她的行为！摸脸和脖子都算了，为什么还会突然摸别人的胸口！
“你不会遇到每一个家伙都是这么摸过来的吧？”他红着脸，高声嚷嚷道：“男女之间是不能这么摸、不对！女女之间也不能这么摸！”
“……只有你，”尤莱娜感受掌心下跳跃鼓动的活跃生命力，慢吞吞开口：“只有你最奇怪。”
羞赧乱撞的心脏狠狠一跳，压下所有微妙升起的羞耻和难为情，中原中也重重哼出口气，机车一个急弯甩尾在公园入口停下：“只有我最奇怪真是抱歉啊！”
这么算来，他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谈判家当成怪人，所谓的伸手摸摸也不过是对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升起的好奇心。
“快下来，”机车熄火，他手指不耐烦敲着仪表盘：“再不下来没有鸽子喂了。”
尤莱娜撑着座垫跳下来，金发扬起落下披散在身上衬着美丽的容颜如同月光下的精灵，她歪头问道：“你生气了？但是又没有先走。”
钴蓝色眼眸落在她无甚表情，如同人偶般精致美丽的脸庞上，深吸几口气还是没忍住呛道：“我要是先下来，你现在已经在地上打滚了。”
他利落抬腿下车，裙摆扬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扫过后座：“我不习惯后面坐人，要是我先下来可能会把你踹下去。”
尤莱娜安静眨眼，上前几步牵住中原中也的衣摆：“哦。”
这是人类定义中的好人吗？她好像不讨厌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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