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翻供
不知对方来意是何,骆香茗心中越发没底。殊不知那宋家娘子也是急得心头冒火,未说几句话,便开门见山的直抒来意:“实话不瞒着妹妹,因着小郎被关到衙门这事,我家老太太这几日愁的水米不进,人已经差不多快咽气了。你说咱们为人子女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生病不管,也是听说妹妹眼下在明府身边做事,这才想着登门求个主意。”
未待骆香茗说话,宋娘子便吩咐婆子将一匣子金珠子放在她的面前,诚意满满的说道:“自然,这事也断然不能让妹妹白做,眼前这些东西只是略表心意,待小郎归家之后,母亲打算将妹妹收作干女儿,日后一应婚事都由宋家负责,待遇自然也与亲生的一样。”不得不说宋家娘子开出的这份条件十分诱人,倘若只是些金银俗物也就罢了,她提议让骆香茗认宋家当干女儿,这个条件却是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且不论旁人,便以当下骆香茗的处境来说,这条件无疑是雪中送炭。毕竟她与李知行已经互相表明了心迹,今早又有李知行赠送的玉钗为信物,成亲早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可若是论及身份,两人之间相差实在悬殊,骆香茗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便是嫁个普通人家都算是高攀,更何况李知行还是个堂堂朝廷命官。此种境地之下,她若是能与宋家认了干亲,身价自然水涨船高,虽很配不得李知行的身份,却也能挡住外头的悠悠众口。如此一来,成亲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宋家神通广大,来之前定然已经将骆香茗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故而宋娘子早已是胸有成竹,犹如端坐湖心处垂钓的渔翁,洒出一捧美味诱人的饵料,其后便信心满满的静待鱼儿入网。
她原以为骆香茗听到这个消息会欢天喜地,而后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下来,万没想到那女子面上却是一片波澜不惊之色,甚至连眼皮都没撩动一下。
骆香茗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水,眼角勾着一尾浅淡的笑意,温声回道:“请恕妹妹愚钝,没听懂姐姐话里的意思。宋小郎君犯事被衙门拘走,这不应该是公门中的事么,姐姐不去官门中寻找出路,缘何会来找我一个平头百姓呢?”
骆香茗这般回话,倒打得宋娘子一个措手不及。毕竟她与李知行那件事尚处在秘而不宣的阶段,倘若宋娘子直接道破,便也相当于公开了她曾派人调查过明府的事实。可若是不开诚布公,骆香茗那席话便质问的十分有理,倒显得宋家人做事有些鲁莽不走脑子似的。
“瞧我,真真是让小郎的事给急昏了头了。听人家说妹妹在明府身边做事,这便急吼吼的赶了来,反倒没为妹妹设身处地的着想过。想来也是,那么大的事呢,妹妹哪来的主意去……总归也只是明府身边的下人,又没有旁地那些瓜瓜葛葛的干系,如何能解决这么大的难题。”宋娘子故作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圆回了面子,实则也有些想激一激骆香茗的意思,倘若她能义气之下袒露端倪,宋娘子便正好能接下去话题。
骆香茗面上一派诚恳之色,点头与宋娘子说道:“姐姐说的极是,妹妹身份实在卑微,担不动宋小郎君那么大的事,更是不敢不知天高地厚的与贵府结亲,倘若这事传到外头去,未免让人贻笑大方。知事的或许嘲笑妹妹没地脸皮,不知事的还以为将军府自轻自贱,平白拉低了府上的身份。”自始至终,骆香茗都没提李知行一句,一席言语却说的滴水不漏,竟叫宋娘子有些无法接话。
若说刚进门时她还有些轻视骆香茗,那么此刻却是满心错愕之情。来时她曾设想过好几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不好拿捏。饶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女主人,手底下管束的仆婢上百人,却头一次遇到这般难对付的人。
骆香茗抬手将装着金珠的匣子合上,不动声色的推回到宋娘子手边,语气柔和的说道:“若论及恩情,理应是阿兄欠了宋家。倘若遇到的是些力所能及之事,怕是不用姐姐登门请,阿兄也定会义不容辞的出手相帮。只是眼下这桩事实在力有不逮,妹妹代阿兄与姐姐道个歉,让您白走一趟,是妹妹的不是。”
骆香茗将话说到这般份上,宋娘子再没有继续坐着的理由,当即使个眼色让妈妈将匣子收了,起身告辞道:“妹妹既然将话说的如此通透,姐姐如何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也罢,今儿只当我来串门一趟,咱们也只是小叙了一回家常,有些事我未曾说过,你也未曾听见过,你说如何?”
骆香茗点头应道:“自是如姐姐所说。”转而吩咐映月:“去厨下装几样点心,与宋家姐姐一并带上。”
宋娘子忙客套道:“东西就不必收了。”
骆香茗道:“都是些寻常之物,值不得几个钱。姐姐带着路上甜个嘴罢。”一路仍是客客气气的将宋娘子送出了门,骆香茗将点心交与随侍的妈妈,眼见着轿子离去,这方锁门回房。
且说宋家娘子事没办成,反倒惹了一肚子的羞恼。回程这一路始终面色不虞,妈妈语气忐忑的请示道:“夫人,郎君那厢还等着咱们回话呢。”
宋娘子冷声回道:“去与郎君说,美人计使不成,让他另想计谋罢。一个两个都这般不识趣,也得让他们吃些教训才好。”
随侍的妈妈连忙转头吩咐一声,自有下人匆匆跑走去传话。那妈妈举着一匣子点心问道:“夫人可要吃些?”
宋娘子兴趣索然,摆手吩咐一声:“寒酸之物,扔了罢。”
一夜之间,多少浮光暗影。黎明初上,白霜笼罩大地,竟已到了秋寒之日。
李知行头一日刚刚提审过那几个被莫三郎咬出来的人,确定其中几人实属无辜,当即吩咐远山放了人。余外那位宋小郎君仍旧被关押等候进一步审问,今日正打算继续提审莫家的下人,却又遭村民击鼓喊冤。
一大清早刚睁开眼便听见惊天动地的击鼓声,李知行不由得心中一沉,匆匆穿好衣服往公堂走,路上眼皮忽然跳了几下,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到了公堂一看,堂下端端正正跪着五个人,正是当日来举报太常府的赵小二等人。李知行眉头一蹙,沉声问道:“尔等妻女既已经获救,今日击鼓又是为了何事?”
赵小二等人慌忙给李知行磕头,战战兢兢的说道:“今日登门,是、是为了撤案而来。那日是草民贪财,为了讹诈太常家财产故意报的案,没成想大人竟然抄了太常府的家,草民几个心中实在愧疚难当,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投案自首,希望大人秉公办案,撤除对太常府的稽查令,草民愿一力承担谎报案件之责。”
如出一辙的场景,同样是这几个人,红口白牙短短几句话却将案子调转了局面。李知行至今仍清晰的记得他们当初报案的场景,一个个抖如筛糠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好不可怜。他不惜出动所有衙役捕快去太常府救人,如今好不容易查出了点眉目,这几个草民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就葬送了他的辛劳成果,此时再看这些人的面目,不觉得可怜,只觉得可恶。
李知行心下气恼,言谈之间却仍旧保持冷静:“你们当日报案声称太常府掳劫了你们家中妻女,本府带人查抄府邸时确实救出了那几个人,此事又当何解释?”
赵小二伏在地上说道:“那日太常府举办寿宴,草民的娘子原是受雇去厨下帮忙做事的。因着太常家资产丰厚,草民几个便想着占些便宜回来,这才报案谎称妻女被掳劫……说到底都是草民见财起意,是草民几个丧尽天良,求大人放了太常一家。”
在赵小二的带动下,其余几个村民也是跪在地上哀哀求情。此举属实有些气坏了远山,跺脚指着那几人的鼻子喝骂:“大胆刁民,你们好不知事。你们以为这衙门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早知你们几个这般胆小怕事,大人当日就不应该管下这桩案子,任由那几个娘子被人家凌|辱了才好呢,再像别人一样侵占了你们家里的土地,就让你们无家可归,活该被冻死饿死!”
远山小爷牙尖嘴利,字字句句如刀子一般捅在几个村民的心窝窝上。赵小二等人皆是被骂的狗血淋头,一个二个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李知行见这几个人神色游移,活生生一副被人收买的神态,心中隐约有了点眉目,板着脸与堂下跪着的几人说道:“当日你们前来报案之时,已然在口供上签字画押。落笔为据,轻易不得翻供。”
李知行一句不得翻供,吓得几个村民脸色大变,满脸骇然的以头抢地,哀叫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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