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交易(下)
莫二娘子摇头说道:“凭据属实没有,大多只是民妇的凭空猜测罢了。因着所说这几家人与太常府往来实在密切,故而才有此猜测。”
她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内幕,已然出乎李知行的预期,欣然点头与莫二娘子道:“夫人所言之意本府已尽数知悉,不知夫人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莫二娘子侧头望了一眼站在李知行身侧的骆香茗,毅然说道:“想必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民妇的处境,自夫君亡后,民妇便被莫三郎囚在府中,多年挣扎困顿,虽不至于叫他占了便宜去,却也不得自由之身。民妇只求大人能出具一份和离书,放民妇人身自由,自此天高海阔,所言所行皆能由自己支配。”
她这要求属实不难,李知行当即令远山去执事院出具一份和离书,盖了衙门的公印,算是替太常府解了这门姻缘。
骆香茗却担心莫二娘子以后的生活,不由得上前拉住她的手,关切道:“姐姐如今净身出府,日后可有去处?”
莫二娘子面上一派释然之色,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笑着与骆香茗说道:“我娘家就在本地,和离之后自是要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至于以后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要与太常府脱离干系,免得日后被牵连……只可惜二郎如今已经不在了,他若还在,太常府势必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这女子头脑冷静,做事自有章法,不由令人刮目相看。骆香茗对她佩服不已,拉着手一路将莫二娘子送到院门口,正当依依惜别,却见远山步履匆忙的寻了出来:“夫人请稍候,大人还有吩咐。”
骆香茗与莫二娘子面面相觑,皆是不得章法。却见远山招手将一名属下唤来,低声嘱咐几句,那人匆忙转身离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手中捧着两个檀木小匣子。远山当着莫二娘子的面将两个匣子展开,但见一个里面盛满了珠宝首饰,另一个里面则摆着白花花的二十锭银子。远山说道:“这匣子珠宝是当日抄家的时候从莫二娘子房中带走的,不妨清点一下可还缺少了什么?”
莫二娘子不明所以,上前大致清点一遍,摇头与远山说道:“并没少了什么,民妇所有的细软都在了。”
“没少了东西就好,大人感念夫人一片赤诚,特命属下将夫人的物品原样归还。”将一匣子细软亲手交给莫二娘子,远山又指着另一个装满银锭的匣子说道:“至于这匣子里的银子,是大人特意赏给夫人的。昨日府中一行,多亏夫人照拂莫巡检兄妹,那些村妇得救,也有夫人一份功劳。”
远山虽说的含蓄,莫二娘子却瞬间就听懂了其中的深意,笑着打趣道:“说什么照拂巡检兄妹,我看单单是为了讨得美人的欢心罢!早知阿香姑娘与大人关系匪浅,我那日就不应该将你安置到江汀阁去,直接放在屋里供奉起来多好。”
骆香茗被逗得有些抹不开面子,红着脸啐了一句:“呸,姐姐只知道拿旁人打趣。眼下得了这么大个便宜,还不快些带着东西家去,倘若一会大人改了心意,看你找谁哭去。”
“找旁人哭都不顶用,只能找你哭。”莫二娘子笑回了一句,转而从匣子里取出一只翠玉手镯,轻轻套在骆香茗手腕上,感激的拉着她的手说道:“能得今日这般善果,全仰赖妹妹的福气。回头代我好好感谢大人,什么时候得了好结果,千万记得请姐姐吃杯喜酒。”
莫二娘子巧思善言,适才在书房里就瞧出了李知行与骆香茗之间的关系不简单,眼下一语道破内情,反倒惹得骆香茗有些不好意思。
远山此时就站在一旁,亲耳听见两个妇人的对话,面上一片忧愁之色。趁着骆香茗送莫二娘子出门的档口,远山匆匆跑回书房,进门就忙不迭的道了一声:“大人,那莫姑娘她……”
李知行抬头望向远山,眸中一片寒凉之色,吓得远山心中一凛,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悉数给咽了回去,支支吾吾的说道:“没什么,属下就是想告诉大人,适才知道大人赏赐莫二娘子,莫姑娘很是开心……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将与莫姑娘的事告诉皇上?”
李知行正在翻看整理出来的账册,随口应道:“待此案了结,咱们要抽空回京师一趟。这么大的事,总要当面告诉皇兄和母后。”他既打算亲自回京师送信,说明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远山不敢再劝,心里却愁深似海,提前便开始为自家王爷担忧。
一日衙门事毕,骆香茗带着映月回到家中。方行到门口,远远的瞧见一顶小轿走了过来。骆香茗以为那小轿只是过路,正当带着映月进门,却被轿外随侍的婆子叫住了:“敢问娘子,这里可是莫府?”
这婆子衣着光鲜,称呼也是十分郑重,骆香茗摸不清对方来意,语气谨慎的应了一声:“这里正是莫府,不知嬷嬷有何公干?”
那婆子忙回身让轿夫落下轿子,转而端着笑脸与骆香茗说道:“我家夫人有要事找状元娘子,还望娘子进去通传一声。”
那婆子口中称呼格外尊敬,倒惹得骆香茗晃了晃神,方明白过来她口中所说的状元娘子正是自己。言如许休妻一事整个青义县怕是都有所耳闻,眼下她这般称呼,骆香茗心中颇觉不适。正当在犹豫该如何回了那婆子的时候,但见一位紫衣华服的妇人从轿中走出,温声喝止了婆子道:“妈妈莫要老糊涂了,莫姑娘早已经与言家公子和离,如今已是自由之身,怎可那般无礼的称呼人家!”骆香茗向来深居简出,无人知道她真实名姓,但知她认了莫琼做义兄,便都随了莫家的称呼,尊称一声莫姑娘。
那妇人七窍玲珑,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骆香茗的身份,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说道:“人都说莫家妹子生的沉鱼落雁之姿,我原还不信,今日见了倒觉得那赞美之词落了俗套。如姑娘这般姿色,称一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彼时天色将晚,一幕黄昏笼罩天地,骆香茗发髻微拢,一缕青丝拂于耳畔,端地是盈盈之姿。她与那妇人初次相逢,对方竟然这般超乎寻常的热络,倒惹得骆香茗心中更加警惕,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微微退后一步,语气生疏的与那妇人说道:“素昧平生,不知夫人是哪方身份?”
妇人笑回一句:“我府上落座南山脚下,金武将军宋昊是我的长兄。实打实论起来,我家里倒也与莫巡检一门有些干系——当年巡检父母兄嫂正是经我夫君的介绍去马家做事,未曾想后来竟然出现那般惨案,真是令人心痛的很……”说及伤心之处,那妇人竟然两眼泛红,险些落下泪来。
她这一说,骆香茗倒有了些印象。当年莫琼双亲还在世时,家中日子过得尚算殷实,那几年正逢马太师的长子落户到青义县,当时急于建造府邸,便准备花大价钱雇佣一批人盖房子。因着莫琼父母懂些园林之术,便经宋家介绍前去做事,因着对方所开的价钱实在很高,后来又将莫琼的兄嫂带了去。哪知道没过十日,竟然发生了那样悲惨的事,一场大火将半座府邸烧得精光,除了莫家四口人之外,余外还牵累了两户人家。当时马家人一口咬定是莫琼的嫂嫂失误打翻了烛火,为此还几次三番的上门闹过,也幸亏是宋家从中调停,莫琼卖了部分家具赔了三百两纹银,此事才算消停下来。
故而听闻这妇人是宋家娘子,骆香茗心中疑虑方才打消了些,神色缓和的与对方笑说道:“原来是宋家的娘子,当年那事也多少听阿兄说过一些,多谢娘子仗义相助。”言罢微微俯身与宋娘子行礼。
宋娘子连忙将骆香茗搀扶住,笑吟吟的说道:“不过举手之劳,何须这般挂怀。今儿也是顺路经过这门口,便想着进来与莫姑娘说说话。见你过得挺好,我这心里也就好受多了——当年家里人出了那样的事,我这心里总归有愧。”
“夫人说的哪里话,天灾人祸都不由人控制,倘若事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想来夫人也定不会保这桩差事。”骆香茗与宋家娘子客套几句,转而吩咐映月:“快开门请夫人进去坐坐,既然已经到了门口,总不能站在这里说话。”
映月忙不迭答应一声,上前敞开院门,一路客客气气的将宋娘子请进了门。一行人仍是在花厅落座,骆香茗陪着宋家娘子闲叙,映月则手脚机灵的跑到厨下烧水煮茶。一应点心茶水摆上桌案,虽然家具古朴老旧,然茶点却做的精巧诱人,足见得女主人是个心灵手巧之人。
宋娘子原还有些嫌弃莫家寒酸,但见那茶点干干净净,一块块都捏成栩栩如生的兔子形状,当即喜爱不已,捏起一块放在口中尝了尝,眉目舒展的夸赞道:“不愧是被明府看中的人,果然心灵手巧的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得骆香茗心中一沉,隐隐觉察她的来意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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