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邓一新蒙冤受屈5
这一声大喊把顾秀明吓得魂不附体，虽然邓一新戴着帽子和口罩，她也认出了他。此时，在她脑子里只有逃跑这一个词。邓一新虽然抓住她的手腕，可他手上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沾满油污，很滑，被顾秀明用力一挣挣脱了。
甩开邓一新，顾秀明拔腿就跑。她身体挺壮实，出来打工之前在老家种过好几年地，虽然已经怀孕四十周了，但拼命跑起来速度一点不慢，邓一新在后面几次要抓住她都被她躲开了。顾秀明从医院侧门冲出来的时候，胡同里刚好有个人骑车经过，和顾秀明撞了个人仰马翻，两人都摔在地上。
见顾秀明痛苦地坐在地上动弹不得，邓一新喘着粗气，也停下脚步。自行车和孕妇相撞吸引了过往行人的目光，几个人都围着顾秀明询问她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顾秀明一直在摇头。那个骑车人身体没什么大碍，但好像吓得不轻——好端端的骑着车，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根本躲闪不及。摔倒之后才发现还撞了个孕妇，这要是出点状况，他恐怕麻烦大了。
“你你你，怎么大着肚子还乱跑！”骑车人惊魂未定，舌头都打了结。
顾秀明捂着肚子痛苦地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邓一新就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如果是别人他肯定过去扶一把，但是这个顾秀明让他恨得牙根痒痒，才不去扶。
见孕妇倒在地上起不来，骑车人有点慌了：“你是怎么搞的，往我的车上撞！这可不是我撞你，是你撞了我！”
一个老太太一边搀扶顾秀明一边指责骑车人：“是你把人撞了还强词夺理！”
“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撞人了，明明是她往我车上撞！小伙子，你看到了吧？”
邓一新刚才就在顾秀明身后，看得一清二楚，确实是顾秀明从斜刺里冲出来撞倒了骑车人，如果非要论一论责任，顾秀明真得负主要责任。
“没错，是她撞的你。”邓一新答道。
邓一新话音刚落，又一个老太太走过来，指着邓一新骂道：“要不是你追她，她能跑吗？”
“是啊，你追她干什么，没看见她大着肚子吗？”另一个围观妇女也嚷道。
邓一新没想到一瞬间舆论就变了风向，纷纷横眉立目开始谴责他。邓一新瞪大了眼睛想要辩解，情急之下只憋出一句：“她欠我钱！”
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让围观群众满意，还在骂着：“欠你钱？有你这么追债的吗？你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要是刚才不是一辆自行车，而是一辆汽车，人没准都撞死了！”
“就是！你是干什么的！”
“放高利贷的吧！”
“报警，报警！”
几个人围住邓一新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愤。邓一新百口莫辩，成了千夫所指，罪大恶极，那些人好像恨不得挠他几下才解气。顾秀明被人扶起来之后倒没人管了。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把邓一新的视线都挡住了。和一群中老年妇女争论了一阵，邓一新从人缝里一看才发现顾秀明没了！
邓一新霎时变了脸色，从人群里挤出来，指着刚才顾秀明摔倒的位置问道：“人呢？”
站在外圈的一个老头接茬了：“她说她没事，走了！”
“嘿哟！”邓一新急得直跺脚，“往哪边走了？”
老头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邓一新伸长了脖子望过去，哪还有顾秀明的影子，就连那个骑车人也不知踪迹。
众人眼中的受害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围观的人也感到莫名其妙，这个架吵着也没意思了。
人群散去之后，邓一新蹲在路边懊恼至极。他卧薪尝胆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一个机会，却又被她跑了，想再抓住恐怕更难了。
正当他抱着脑袋低头蹲着的时候，忽然发现顾秀明刚才坐的地方有一摊液体。他用手指蘸了一点地上的液体观察着，很清澈，没有颜色；又放到鼻尖闻了闻，也没什么气味。
他猛然意识到，这是羊水！顾秀明的羊水破了！他站起身往顾秀明逃跑的方向看去，地上稀稀拉拉也有液体。邓一新再次兴奋起来，沿着地上的液滴一路跟踪，走进一个小区，钻进一个楼门洞。那串液滴朝地下室的方向，他也跟过来。
邓一新猜得没错，猛地被自行车一撞，顾秀明破水了。刚被撞时她自己还没察觉，等她趁人不备跌跌撞撞往回跑的时候才发现有液体顺着自己的腿往下流，她顾不上想太多，只想着赶紧跑回租住的房子，躲开邓一新再说。
回到地下室，她反手就把门锁上，躺在床上。肚子隐隐作痛。
她是第一次怀孕，猜测到那些流出来的液体大概是羊水，可能要生了。顾秀明六神无主之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同时还有人喊道：“顾秀明！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门打开！”
顾秀明心惊肉跳，听出这是那个男医生的声音，她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你别躲了，你躲不了！赶快开门！”
邓一新在门外大声喊着，可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里面就是没一点动静。敲累了，他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栋楼很老旧，墙皮发黑，斑驳脱落，而且因为是地下室，非常阴暗潮湿，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呛人的霉味。整个地下空间只有一个狭小的出入口。
又在门口敲了好半天，屋里的人依然不开门。邓一新没有办法只好先行离开。这回他不担心顾秀明再次跑掉，因为他记得一个月前给顾秀明看诊时，她已经怀孕三十五周，现在又过了一个月，她到了临盆的时候，又破了水，这个人跑不了了。
回到医院食堂，邓一新忙完了晚饭，下班时已经八点了。他再次来到顾秀明租住的地下室。这次他没敲门，而是先站在门外静静听了听。里面有女人痛苦□□的声音——头胎都是很难生的，从下午一点到现在，刚过去七个小时，产妇还处在漫长的第一产程里面，这个产程是最为痛苦煎熬的。
听了一会儿，确定人还在里面之后，邓一新又在门上敲起来，喊道：“顾秀明，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一喊，里面立马没了声，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敲了一阵喊了一阵，里面还是没声。邓一新只好停了下来。他再次环视四周，这地方破败得不像样子，楼道阴暗狭小，终年不见阳光，地上湿漉漉的，到处汪着水，发霉的味道呛得他喉咙都不舒服。厕所在楼道里，是公用的，很难想象一个孕妇住在这么差的环境里。
这个人大概有什么难处，邓一新这样想着，第一次对顾秀明产生一种同情。
停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开始敲门，说话的语气不像刚才那么生硬了：“顾秀明，你开开门！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可以谈。我知道你要生了，我就是妇产科医生，我可以帮你！”
里面还是没声。任凭邓一新说什么，屋里的顾秀明好像横下一条心，就是不出声。门依然紧紧锁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邓一新越来越替里面的顾秀明担心了，老话说生孩子就像鬼门关走一遭，就是说分娩的风险很大。一个女人如果独自在家中分娩，真要是有什么状况就是波及大人和孩子两条人命的大事。
最后邓一新几乎是在求顾秀明了：“顾秀明，你把门打开。以前的事咱们不提，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就算你不愿意让我帮你，你也应该去医院。我打120帮你叫个救护车吧！”
邓一新掏出手机刚要打电话的时候，屋里终于传出一个声音：“我不去！哪都不去！你走！走！我不认识你，没什么可说的！啊……”顾秀明发生一声难以抑制的惨叫，这种声音邓一新经常在产房里听到，不过此刻他还是觉得心头一揪。随后顾秀明又艰难地说道：“你要是还不走……我就报警！你这是……强闯民宅！”
这话又把邓一新气得够呛，他不计前嫌想帮她，她却倒打一耙，还要报警！他把手机放回兜里，转身离开了，心里咒骂着：“就让这个恶毒的女人自生自灭吧！死了才好！”
邓一新回到警队宿舍都十点多了，很快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躺下之后，他发现自己虽然在咒骂顾秀明，心里却还在为她担心，总想着她一个人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地下室里究竟有没有把孩子生下来，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
也许还是因为心里有事情，早上他睁开眼睛看手机时发现比平时醒得都早，才五点。醒来之后他就开始推算时间，顾秀明大概昨天下午一点破水，到现在已经十六个小时了，就算是比较慢的第一产程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孩子该生出来了。
在床上翻了一会儿，邓一新决定再去顾秀明住的地方看看。早上六点他再次到达顾秀明租住的地下室门口。
这时的顾秀明依然躺在床上，这是一张破旧的单人床。经过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的努力，顾秀明还是没有生出孩子。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可以用体格强壮来形容，再加上孕期经常劳动，她原本以为生孩子是件容易的事。以前医疗水平不发达时，妇女们不都在自己家里生孩子吗，所以她觉得她也能这样把孩子生下来。可是事情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不管她怎么用力，孩子就是生不出来。
她的宫缩一阵强过一阵，痛苦也一阵大过一阵，她甚至觉得整个子宫都要炸开了，极端的疼痛把她折磨得想死的心都有。
屋里没有电话，她也没有手机，无法和外界联系。一天一宿她什么东西都没吃，身边就连能递杯水的人都没有，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第二天早上，她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因为难产而死。
一向坚强乐观从没有向困难低过头的顾秀明留下了眼泪，觉得这都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是她说谎话诬陷别人的报应……她再也见不到她的母亲，她的丈夫，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听从贾佳去诬陷别人，就不用这样东躲西藏，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后悔了。
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后悔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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